求人不如求己,把手上這個不成熟的男人丟給卡繆去頭痛,我神念思感全開,也不顧忌旁人的排斥反應,近乎於囂張地將整個會場全籠罩在我的感知範圍內。
幾乎立時幾個桀驁不馴的反應立時暴起反擊,我卻實在沒心情理會他們,避過這些反應點,依然我行我素地搜索老姐的蹤跡。
可是見鬼!雖然老姐的防身能力差到沒邊兒,但是這隱蹤匿跡的本領卻實在是高得過分!
明明是感應到了她獨特的反應,但是在她有意無意地轉移下,我又無法將其鎖定真見鬼!要是能用暴力一點兒的手段就好了。
「怎麼了?」
蘇怡在遠處感覺到了我的異常,遙遙地發出資訊詢問,而我尚未回答,心頭卻驀地顯現出異常的反應。這個是
是音樂的變化!原本舒緩和諧且節奏鮮明的近代舞曲,在此刻竟不知不覺地轉向了帶有明顯的古典氣息的小步舞曲,優雅而流暢,盡顯貴族的宮廷風範。
曲子雖好,但在此處,在這龍蛇混雜的地方,卻是說不出的古怪。曲調仍在細微地變化之中,似乎是變奏曲式,但
是她嗎?
仍在懷疑的時候,一曲終了,然而緊接再度出現的旋律卻讓所有人為之一震,我心裡當場慘叫了出來不!粗獷有力,富有野性的主部主題與優雅動人、明朗和協的副部主題在不可思議的背景下交互撞擊,噴發出尖銳的情感颶風,音色豐富得簡直便是一個奇跡!
由一架鋼琴,便將單簧管與和弦齊奏才能表達出的四個音動闡發得淋漓盡致,而更是神跡般地,將本來由圓號引發的主部主題的號角式變奏,即副部主題也毫不遜色地發揮出來
一架鋼琴等於一個交響樂團!這已不是人類所能達到的境界
只聽到這膾炙人口的旋律,人們便低低地讚歎出它那不朽的生命力——第五交響曲!
命運!
是啊,命運!我苦笑著感受著那人瞬間將宴會變為自己的個人演奏會的驚人魅力,呻吟著正彈奏的曲目,也等若在呻吟著她的名字。
如此釣凱子大法,想來,也算是前無古人了吧!
接著,降A大調,以稍快的行板奏出自由變奏曲,而在此時,樂隊的其他成員才反應了過來,紛紛以樂器相和,但一個小型輕音樂隊的表現力,怎比得上正規的交響樂團?
所以,縱然樂隊勉可奏出其相應的旋律,其中大部分的表現章節,還是交由那不可思議的鋼琴師獨力完成。
就此而下,無論是豪邁的英雄凱旋進行曲,還是凶險峻峭的主題變奏,或是振奮人心的賦格曲段,還有那最終樂章輝煌而壯麗的凱歌,琴聲總是能夠以完美的表現力將之完美地展現出來,盡情地在這宴會會場上宣洩出琴聲中富有的神跡般的感情張力,輕而易舉地主導著全場人的感情走向。
隨著裊裊餘音的消逝,以及那優雅修長的十指輕靈地抬離鍵盤,整個宴會大廳內狂風暴雨般的擊掌呼嘯聲便響了起來,震耳欲聾,為著這神跡般的演奏獻上自發的讚歎。
那鋼琴師上帝啊!
以天生的優雅和高貴,移動著自己的身軀,帶著些不經意的慵懶和無謂,艷光瀲灩的眸光掃過全場人的臉上,明顯的醉意在她白玉般的臉上生成了兩朵淡淡的紅雲,一襲特別隨意的短袖長裙,卻因為主人的美麗而光采四射。
擁有著羅巴洲古老貴族的歷史沉澱,散發著令人眩目的雍容華貴,此刻,現身在大家眼前的美人,不是老姐又是誰來?
卡繆在我身後抽氣,我想,他現在連吃了奧馬修的心都有,他的話音也透著絕望,「主啊她竟然喝酒了!」
奧馬修一言不發,只不知他此刻是不是在後悔一個感情危機中的女人,還喝了酒,又一點兒也不知收斂地大放光采——所有惹是生非的前提條件都齊了,只不知,現在是由誰來點燃那第一把火呢?
「這位小姐」
在我這邊的三人正不知所措之際,今夜動亂的前奏便由某個不知死活的人士先行引發。
現在的宴會已不能稱之為宴會,雖然一邊的江雅蘭正努力地驅使樂隊再行演奏,將老姐帶來的震撼氣氛驅散,但很不幸,這人的開口將一切努力付之東流,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這個率先開口的男人,而所有人也都明白這人大方搭訕的目的。
「天寒」杜古!
看著那個如同叢林獵豹一般危險的男人,有不少人在抽涼氣,這個黑鬼竟然開放若斯!這可一點兒也不像叢巫一貫陰森的作風啊!
我們這邊的三人卻同時一驚,「天寒」杜古,這個可能已是叢巫在蘭光最高級別的頭目,在這一個情形下主動開口,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泡馬子嗎?
幾乎同時,我們三人開始向那方移動,而在此時,老姐卻恣意地甩了甩她燦爛奪目的金色長髮,帶著滿滿醉意的眼神瞇了起來,以一個女酒鬼的姿態打量正向她這裡走來的男人。
「好黑啊不過輪廓很不錯的樣子——怎樣,願意和我喝杯酒嗎?」
「我殺了他!」
奧馬修在我的身邊低吼,然後就要大步向前,直取正要開口應答的杜古的腦袋。
拜託,這事兒是因為你才這麼麻煩的吧!
我按著他的肩膀,止住了他有些失控的行動。要上也是我上,這裡我怎麼也算是半個主人,有話大家就要好好
「砰!」
囂張的槍鳴將整個宴會大廳都震動了起來,呼嘯而過的銀色彈頭在諸多雙眼睛的捕捉下,劃過空氣,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銀白色的軌跡,而最終掠過了杜古的鼻樑,遠遠地超過單純的子彈所能擁有的力量,劃過空氣所產生的衝擊波竟發出比刀刃還要鋒銳百倍的威力來,將杜古的鼻子壓出了一道明顯的白痕。
「你同意了,我還未必同意呢!」
容妖女懶洋洋的聲音在此時響起,令我重重地倒抽一口涼氣,這個時候,竟然又跳出妖女來湊熱鬧,難道今晚,注定了要大打出手,製造流血慘案?
角落中,醉貓似的容知雅正目無焦距地微微而笑,特殊製作的銀色手槍仍在發出微微的顫鳴。
在杜古這邊,森森的寒意已從他身上流瀉出來,他輕撫著臉上的白痕,眼中分明便帶著殺機。
「我早就知道這宴會開不好的」
江雅蘭不知怎麼蹦出來的,悄立在我身後,臉上是極盛的戰意,面對著那個明顯精於操縱冰寒之氣的杜古,江雅蘭可是有著先天的排斥感和戰鬥欲的!
看著她極力壓抑自己心中戰意的樣子,我突然想到了剛剛卡繆那狗屁不如的鬼話,又想到宴會開始時她難能可貴的尊重,心中暖意竟也為之再度升騰,原來頗為緊繃的心理竟也輕鬆下來。
我對她微微一笑,「如果打起來,那個黑鬼交給你處置!」
看著江雅蘭當即紅霞大盛的明眸,我搖頭歎氣,目光再轉向那個彷彿不知道自己剛剛幹了什麼事的容妖女,終於邁動步伐。
蘇怡至今沒有任何表示,江雅蘭好像變成單純的戰鬥機器,老姐似乎變得神志不清,容妖女還是那樣深不可測,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我出頭,還有什麼其他的解決方式嗎?
「嗯,杜古先生是吧你好!」
我走到了老姐的身邊,向著近在咫尺的杜古伸出手去,臉上的笑容在眼鏡的遮掩下,應該是一種完美的溫文知禮,善良無害,由此表示出我的心意,應該已是不善言辭的我所能做出最明顯的示好態度。
然而,對面的杜古寒若冰霜的眼神,只透露出凜冽的殺意,從遠處的容妖女臉上返回,再射擊到我的臉上,這種行為,讓我的手在空中尷尬地停留了兩秒鐘,大概要丟人了
心中正有著這個覺悟,對面的他卻出乎意料地伸出雖然漆黑,但修長有致的手掌,淡淡地與我交握了一下,冷冰冰地道一句:「幸會!」
然後抽手、轉身、舉步,再不回頭。
明明生活在熱帶,怎麼這麼冷?不動聲色地化去了他攻入我體內的寒氣,同時,也接受到了他所放射出來的,沒有任何迴旋餘地的殺機。
真是個古怪的男人我和他上輩子有仇嗎?把這個疑問先放在一邊,既然杜古這個當事人都給了面子,那麼,剩下的事情便好辦得多了,就算我再不懂得交際,也知道說上幾句好聽的場面話,將一切不安分因素先一步壓制住,使宴會回復表面上的平靜
當我將那個被打昏在洗手間的倒楣鋼琴師,推到鋼琴邊時,所有的問題暫時都被壓下去了,恢復了一個宴會所應有的氣氛的現場,也證明了我的應對手段基本合格
暗暗地抹去一把冷汗,我今生頭一次想做一個,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的戰鬥機器,就像當年仍然幼稚的我一樣!
伸手扶住老姐酒後愈顯嬌柔的身子,我愕然發現,她現在醉得可不一般啊,也虧得她剛剛還能彈奏出那驚世的名曲,她現在最應該地便是蒙頭大睡,或是狂灌醒酒湯才合理!
「小弟啊這裡見到你,好巧!」
老姐的神志真的模糊了,她的眸光分明已經失去了焦距,這樣我才更費力——見鬼的,剛才還喊打喊殺的奧馬修死哪裡去了?還有那個不稱職的惡劣神父為什麼現在全不見了人影?
心中正暗咒那兩人的卑劣行為,剛剛消失無蹤的蘇怡卻笑盈盈地來到我身邊,幫助我扶起了幾乎要跌到我懷裡睡過去的老姐。
我先喘了一口大氣,然後才懂得看向她總是那樣篤定的笑臉,帶著點兒不確定,我低聲地詢問她:「你不要說,剛剛,你是故意讓我登台出洋相的!」
蘇怡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了一個彷彿如有容妹妹般天真而無邪的笑容,我打了一個寒顫,想到了她近年來得到的評價——「東方女王!」
「你你就把她帶到哪裡這裡?」
遙遙地看到醉的不知東西南北的容妖女正向我招手,我一瞬間恍悟到了蘇怡要把老姐帶到哪裡去送羊入虎口?我敢打賭,老姐喝成這副模樣,一定是容妖女的慫恿,昨天晚上她明明去了海上和老姐見面的!
「不用擔心啦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很正常,而且想要真正地灌醉『命運』,哪有這麼容易?」
容妖女用她纖長的手掌,硬生生地將我的臉扭出了一個笑容。把老姐放在角落的沙發上躺好,蘇怡只是笑盈盈地看著容妖女用她特有的方式來整治我,沒有一點兒想要拯救我的表示。
蘇怡,難道這些年你也學壞了嗎?
或者蘇怡一點兒也不介意容妖女的手段,但我卻是十分在意我自己的表現,真不能待在這裡了。
我逃命般地離開這個角落,卻很不幸地撞上了正匆匆而來的卡繆,兩人同時發出慘叫。
「主啊,寬恕你的孩子吧」
「你存心和我作對是不是!」
現在我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平和,所以脫口而出的言語也就算不上好聽,與那個神父一比,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尷尬地笑了笑,指了指後面三位大美人的所在地,拔腿便想離開,然而,哭喪著臉的神父拉著我的衣角不鬆手。
「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你陪我去吧!」
神棍!我甩開了他的手,正要舉步,一堵山似的奧馬修便封堵上來,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卻說出了幾不容置疑的言語,「希望你能在她身邊」
你們聯合起來整我是不是?
我狠命地掐著眉頭,一時束手無策,在容妖女手上的人,即使我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要啊!
似乎可以感覺到後面容妖女那似笑非笑的臉,再看看前方兩個比豬聰明不到哪去的男人,我驀然發現,似乎今晚,我將不得安生。
似乎上帝也要印證我的話,和那兩個男人拉扯之際,後方那最恐怖的火藥集中區便爆出了一聲槍鳴,我們三個同時扭頭,臉色一時間轉為煞白!
容妖女的槍口仍冒著一縷青煙,出膛的子彈卻打在了地板上,一個衣著鮮亮的男人正伸手抓向她的手腕,似乎剛剛她吃了一個小虧——蘇怡呢?她去哪了?
出於對容妖女戰力的極度不信任,我想都沒想便反向飆射出去,而其他兩個男人則與我同一反應,因為,以那個男子的出手方式來看,他下一步的目標便是仍醉臥不起的老姐。
「好膽!」
這是奧馬修在怒極之下的悶吼聲,整個宴會大廳在他的吼聲中震顫,所有人聲盡數收斂。
此刻,大氣驀地潮濕起來,好像是大氣中水分子密度瞬間大增,自然的,人體所能感知到的壓力在此刻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體內真氣自然運轉,這股大增的壓力對我沒有任何影響,但從我這看過去,卻見那被奧馬修所針對的男人,身體明顯地一窒,皮膚下的血管也於此刻猛然外漲——那是他體內的血液造反了!
海皇空間——果然名不虛傳!
這裡的人沒有幾個笨蛋,幾乎便在奧馬修出手的瞬間,幾個見識極廣的人已開口驚呼:「海皇神技是奧馬修!」
笨蛋!你太張揚了!暗咒了將今晚一切努力全數付之東流的笨蛋,我即使是在「海皇空間」的影響下,速度仍遠超過其他兩人。
當「海皇空間」的強絕壓力將那欲行兇男子壓得一窒的時候,我也來到了他身後,破空劍指直刺他的後腦,雖然沒有殺他的意思,但一指下來,絕對可讓這人下半輩子在床上度過!
「小心!」
容知雅雖然模糊,但依然冷靜如昔的聲音響起,而在她提醒的前一刻,心中的波動便使我的手指彎曲了一個指節,稍後一秒,尖銳而烏黑的長刺便從他的後脖後激射出來,擦著我的指節處射向我的臉——從延髓射出毒刺來!又是一個非人的怪物!
彎曲的手指彈出尖銳嘶嘯的劍氣,將高速飛行的長刺震成粉碎,而腿部也不受什麼影響,行雲流水地前踢,腳尖印在了那個男人的下襠!感受到的金屬的質感證實了我心中的猜測——禁忌!又是他們!
即使是他的改造有多麼徹底,我的一腳也絕對可以讓他整個人飛起來,此刻,身後的惡劣神父呼嘯而過,破舊的風衣在疾掠中「獵獵」做響,聲勢驚人。
「上帝說『有光』,便有了光!」
口中發出對他的上帝的大能力的讚頌,同時鐵拳上也散發出了強烈的聖輝,毫不客氣地正面轟上那個已進入半昏迷狀態下男人的臉,光華大放。
聖輝立時蔓延到這人身體的每一角落,而每個角落也都相應地溢出了可目見的黑色輕煙。
光之禮讚!
那個聖教廷正式神父的稱號,果然不只是說說而已,從他那純粹驚人的聖輝中可以看出,上帝給予了這人怎樣的照顧啊!
不過,也有令我迷惑的東西,那黑煙即使我的基礎常識再不過關,也能明白,這效果絕不會出現在一向將機械改造做為主流發展途徑的禁忌一繫上,那明明便是叢巫所特有的「黑巫術」的力量特徵!而全場能夠使出這麼高段的巫術的傢伙,好像剛剛才和我握過手
諸多念頭在我的腦中流過,卻絲毫沒影響我手上動作的迅捷。
解決了危險人物,我的手一刻不停,立時抓住了容妖女正懶散要收槍的手腕,兩指按在了她的脈門上,確定了她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後才鬆開。
而就是這麼一個動作,居然也讓某人藉以發揮,大力地表示不滿,「小弟你偏心剛剛我可也是被襲擊的目標呢!」
能說出這種話來她是真醉了嗎?
看著仍然以優美的姿勢側臥在沙發上的老姐,我很想開句關於她的玩笑,以證明一下她的醉酒程度,但是,有些緊張地護在她身邊的兩個大男人,卻用他們絕對清醒也具威脅力的眼睛狠瞪著我,要我來順應老姐的思維
兩個超級大奶爸!
我低哼了一聲,但卻也比較合作,移動兩步來到老姐身邊,苦笑兼歎氣地將手指按在了老姐的手腕上,認命地接收到容知雅嘲笑的目光。
在下一刻,我的臉部肌肉便以一個絕對不自然的動作盡數扭曲——從旁邊兩個男人瞳孔的倒影中可以看出,我的臉色已經古怪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怎麼了?」
每個人都能看得出來我臉色的急劇變化,關心則亂的兩個男人幾乎同時吼叫出聲,我陰著臉沒有回答,只是再換了一隻手,再查。
不會是那個樣子吧
事實上,這一個動作簡直就是多餘,就算對自己的醫術再沒有信心,對那種症狀也應該是瞭然於胸的。
當第二次把脈結束,我抬頭看了看幾乎要把我舉起來問話的奧馬修,接著看看正虔誠地向上帝祈禱的卡繆,再回頭看看若有所思的容妖女,最後目光留在了開始臉色蒼白的老姐的臉上,勉強地擠出一個笑臉。
「沒事奧馬修,你惹出來的事你自己看著辦,我們炎黃可不替你們神英擔責任,你自己去解釋你為什麼閒著沒事到這裡來撒野,卡繆你也是哦,順便幫我把江雅蘭叫來。」
「見鬼了!我想知道的是她的」
激動之下,奧馬修迸出口來的是純正的羅巴語,雖然我聽得懂,但也裝成完全不明白,只是沉著臉為老姐輸入真氣,安撫一下她體內已有些紊亂的內氣。
卡繆拉住了有些失控的奧馬修,或者兩個人的才智相差無幾,但在對老姐的態度上,不是「當事人」的卡繆總還是保存了幾分理智的——但願上帝的感染力,能夠將失去了一貫的冷靜的奧馬修從暴走的邊緣拉回來。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老姐,如果你今天放縱的原因是如我之設想,那麼,可別怪我這個當弟弟的不講情面了!
江雅蘭渾身精力過盛地衝了過來,剛剛那個杜古出乎意料低調退場,令她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洩,現在正處爆炸危機的時刻。
我連忙做出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拉著她來到更隱蔽的地方,在她耳邊低語幾句,然後不出所料地見到了她睜得大無可大的眼眸。
「張真宇你」
「不是我,不是我啊!你想哪裡去了!」
完全沒想到會因為一句話而造成這樣的誤解,我連忙伸手抓著江雅蘭要揪我領子的手,用壓倒性的實力將她手上即將冒出的火焰封鎖。
千萬不能誤會啊!這種誤會如果傳了出去,世界大戰算是小的,穹天星毀滅大概才夠得上級別吧!
江雅蘭總算還不笨,就算是她將信將疑,也沒把這種想法過於明顯地表露出來,反而是比較聽話地到宴會場外面去安排,我這才呼出了一口長氣,扭頭去看已將全場形勢完全控制的蘇怡表演。
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蘇怡總會在一個最恰當的時間和地點,以一個最恰當的行為,解決最難解決的問題,或者,這便可以稱之為智慧。
事實上,當我們三個大男人毫無顧忌地出手時,這個宴會便真真正正地開不下去了,現在一個有智慧的人,如同蘇怡,就是盡力地將這個宴會完滿結束,並將所有的不利於自身的責任盡可能地推卸出去,蘇怡做得很完美。
宴會上所有稱得上是重量級的人物,此刻都圍繞著鎮定自若的蘇怡身邊,看她熟練地檢查地上那早已斷氣的屍體,且隨地做出了完美地符合標準的現場解剖。對此,我雖表示驚訝,但想及蘇怡幾乎無所不能的能力,卻也能夠勉強接受。
雖然我那一腳並不足以令這男子喪命,卡繆的「光之禮讚」一般情況下也沒有致人於死地的能力,但這個男人實在是自作孽不可活,體內後天加持的巫力和自身過強的肉體力量相衝突,而被我的一腳,以及更具備淨化性質的「光之禮讚」外力加入,他不死便說明上帝不公平!
圍觀並作證的人群中,不時傳出低低的聲響。
「哦一定是禁忌的肉體改造了,雖然腦腔內沒有晶片,但代替心臟的動力爐也可以當證據!」
「被腐蝕的血管應該是叢巫的『秘力』了,施用者的級別看起來不低!」
「呃為什麼禁忌和叢巫的人都不見了?難道是」
似乎輿論在向我方傾斜,但,真實的情況如何,又有誰知道呢?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回鍋幾百遍的老油條?想從他們這種言語中得到真實心理活動的人,無疑可以確珍為幼稚。
不過,既然他們如此合作地給我們面子,讓我們下台階,我們也自然沒有理由把台階踢開。
當蘇怡微笑著再度接收到諸方的口頭後,便順理成章地對這場風波做出了結束語。
「由此看來,這應是禁忌一方對我們炎黃的挑釁行為,但由於之前禁忌一方便發出聲明,我方將視之為常規行動,並不準備展開刻意報復,至於叢巫一事,對方不遵守自訂的時間表而提前行動的行為」
她妙目流盼間,雖然極具少女風情,但不經意的鋒銳光芒卻依然令人為之屏息,盡顯她卓越出眾的手段。
「我方保留追究其行為的權利,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方也將盡力維持與其正常的和平現狀,希望諸方也能夠保持中立,以確保局勢的穩定!」
這樣自然沒有什麼異議,然而最後,蘇怡的目光卻移到了周邊正懶散觀看的我臉上,露出了一個純粹溫柔的笑容,「宇哥,你看這樣解決如何?」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一點也不掩飾地倒在身後的沙發上,蘇怡,我總算是明白你的用心了你對我的期望是不是也太高了些?
身邊的容妖女微微而笑,我也只有勉強發出合乎我此時的身份的聲音,「可以了你辦事,我放心!」
語氣成功地定位於隨意懶散且又深不可測的層次,但是,我敢打賭,身邊的容妖女,以及遠處的蘇怡,完全明瞭我心中那彷彿吃了幾斤黃蓮一般的苦澀。
趕鴨子上架,便是這個樣子了吧!
暫時將自己栽入陷阱的懊惱放到一邊,在我心中,這畢竟還比不上老姐現在的人身安全,此刻,表面上已恢復了七八分冷靜的奧馬修,開始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理由,我不管他怎麼編,我只在意他能夠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而從現在的場面來看,效果良好,身為神話英雄力量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奧馬修的出現,明顯可以吸引絕大部分人的目光。
在此時,出外佈置的江雅蘭也趕了回來,我這才呼出一口氣,拉過一邊正苦惱著接下來該怎樣解釋自己剛才為什麼出手的卡繆,讓他跟著江雅蘭把老姐帶走,當然,他知道了我這樣做的原因之後,臉上的神色分外地精采
葉公館外,游弋在夜色中的黑色精靈分外活躍;葉公館內,包括在那高級的「不涉本心」的結界內的情況,也都在他們的把握之中。而隱沒在暗處帶著濃濃殺機的隊伍,正一刻不停地針對於變化而制定相應的刺殺計畫,一切都在有序地進行。直到結界內的宴會場爆發出今夜最大的騷亂
「撤吧!」
剛剛從宴會場內退出的杜古面無表情,黑色的皮膚使他在黑夜中分外沒有存在感,站在他對面的史密斯對這一個指令完全不明白,正想詢問,但見杜古大半隱沒在黑暗中的身軀時,卻突然莫名其妙地出了一身冷汗,高胖的身體似乎有些發軟。
杜古的眼睛在黑暗中閃亮出光華,裡面是並不加以掩飾的嘲弄,對於這個禁忌方面的合作夥伴,杜古心裡是一萬個看不起,或者這人在方略策畫上確有長才,但膽色委實太差,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混到這個地位上來的!
看來,自張雲忘那驚天動地的報復行動過後,禁忌已經無人了!
所有潛伏在葉公館附近的殺手們開始有序地撤退,百多人的行動沒有發出一點聲息,那種潛隱於內,卻隱隱間發散出來的恐怖張力,令杜古心裡面跳了跳,他不得不重新把握自己這個合作者的實力,這些殺手中,只有約五分之一的人是他的手下,而其他則全部出自禁忌。
他注意到,禁忌那些人潛行伏擊的手段,做得一點兒也不比自己全力栽培的手下遜色,而且,在一些細微的方面,甚至比他的手下更多了幾分精準和嫻熟。
他不由得驚歎起來,用個人對戰的眼光看待禁忌的實力,實在是失之毫裡啊!
禁忌的整體實力絕不有辱於他的聲名,或者,更在其他人的想像之上杜古的心中閃過了這樣的念頭,畢竟,全世界唯一可以「量產」戰鬥人員的組織,也只有禁忌啊!
帶著心頭升起了深刻的戒意,杜古緩緩地向黑暗中退卻,今夜由於幾個超乎意料的人的出現,所有計畫中的行動均已失效,再留在這裡,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不過
他的眼睛望向正緩緩駛出葉公館的車子,心頭還是有一些疑惑未解。
「那幾人,到這裡來只是為了湊熱鬧嗎?那個女人是」
這些念頭在他心中流轉不停,那答案明明就在他腦中不停閃現,可他偏偏就是不敢相信那如此荒謬的東西,遲疑了兩下,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身體瞬間由後移轉向前衝,像一隻在密林中滑行的蝙蝠,幾個閃沒間便遠去了數百公尺,遙遙地跟在那輛駛出葉公館的車子後面。
史密斯一時間為之愕然,弄不清他這個臨時的搭檔到底在搞什麼鬼,莫不是有了什麼重大事件?
有了這樣的懷疑,史密斯也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向總部發出訊息,不論如何,能夠引起「天寒」杜古高度興趣的事情,總部也絕對會有興趣插上一腿的!
而僅僅半分鐘後,葉公館中又疾馳出一道人影,以驚世駭俗的速度破空而去,特意留下來觀察的史密斯幾乎立刻下了定論,不用說,是追那輛車子去的。
似乎,是大事件了
「真是大事件了!」
腦子在隱隱作痛,雖然還能保持住外表的儀態,但心中早已如同亂麻一般。
我幾乎是在扳著指頭算日子,同時也從來沒有如此後悔,與老姐平日的交往中保持了太遠的距離否則相識兩月來,哪會到現在才知曉她的脈相?
一面自怨自艾,一面絞盡腦汁地推演確切日期,並在想,是不是現在就把爺爺從浩京拉過來算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精通婦科
奧馬修扔下了破綻百出的理由拍拍屁股就追上去了,而我卻還要在這裡等待宴會結束,甚至宴會後,還有一個蘇怡為我安排的,與炎黃知名的考古學家陳世文老先生的會晤沒道理啊,現在我才最應該在老姐的身邊吧!「既然在這兒沒道理,乾脆追去好了!」
蘇怡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邊,眸光流盼間一派自在悠然的氣度,她可真是不緊不慢啊呃,她剛剛說,讓我追去?
「是啊,宴會開到現在已經算是結束了,而剛剛我也和陳老先生另外安排了約期,現在對你來說,斯蒂安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吧你不趕快追過去嗎?」
蘇怡,你真是天使!
大喜之下,我跳起來給了蘇怡一個過分熱情的擁抱,連聲道謝之下,邁開大步以高速脫離會場,甚至來不及和有容妹妹打聲招呼,便不惜耗費真氣地飛上半空,以最高速御氣而去。現在老姐也應該到醫院了吧。
「哎呀呀我以為,你會吃醋呢!」
再將一杯美酒盡數灌入口中,容知雅有些沒事找樂地打趣蘇怡,但是,很不幸,論心機能力,對方均不在她之下,所以,她也就沒法子得到太多的樂趣。
「本來是有那麼一點兒但和雅蘭的誤會比起來,那又算得上什麼呢?」
回答可稱得上是坦誠直白,但越是這樣,容知雅越找不到切入的機會,不得不舉手投降,承認「一代更比一代強」的真理。
此時,宴會上只剩下一些重要人物,炎黃留在會場中的,就是這兩位傑出的女性,絲毫不落下風地與各大力量的代理人們,以最智慧的方式進行最後一輪磋商。
在江家開辦的醫院加護病房中,本來還有些不樂意的老姐被江雅蘭不客氣地制昏,這是我授予江雅蘭的權力,醫師們正忙碌地確診情況,我剛到病房門口,還來不及詢問情形,暴怒中的奧馬修便衝了過來,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且力道不止,毫不客氣地將我摜在了牆上。
砰然大震聲中,我以為醫院都要塌掉了,猛然上衝的氣血令我頭暈眼花,好一陣子才回過神,心中一時間只懂得叫苦。
完蛋了,這個該死的奧馬修竟然還是誤會了!老姐啊,你害慘我了!
「張真宇你這個無恥之徒,枉我如此信任你」
信任我個屁!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二十四小時功力全開,趴在船底當賊似的偷聽?那種情況下,別說我沒那個心思,就是我有了,辦起事來,你還不全知道了?相處那兩個月,你還能找到比我更紳士的人嗎?
「笨蛋!」我用力擋開他差不多想把我活活掐死的雙手,對著這個笨到西天去的男人破口大罵,「你見鬼的以為自己的耳膜怠工了是不是,就算你耳膜怠工,醫生的診斷呢?你先去問明白有幾個月了再找責任人行不行?」
口中破口大罵,心裡面卻是長長的呻吟歎息——「一個四個月的孕婦還能滿世界的亂跑難道神英的『諸神血緣』的功用就是為了這個?」
老姐,你害慘我了!
懷孕!
潛隱在暗處的杜古險些沒有嗆死當場,剛剛才確認了那個醉酒的女琴師,確實是神英三長老之一的「命運」,那些人便爆出了這樣一個猛料出來,他不是笨蛋,也不比下面的當事人們落後多少,他便想到了這件事情被捅出去的後果
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只要將這件事情有意地渲染一下,便足以引發炎黃和神英的全面戰爭,如果還覺得不過癮,那麼,六大力量全面開戰,順便再把普通人的世界給拉下水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命運」的「法定」情人是那個人!
十二神將之首,神英第一高手,阿儂列!
應該把這件事捅出去吧杜古愕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起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句東方諺語他還是明白的,如果事情真的向那一個方向運轉了,這個世界完了,自己呢?
他驀地痛苦地發現,現在的他,似乎比下面所有陷在暴風中心的人更煩惱。就好像是飢渴的人在面對美酒美食之際,卻又十二萬分地恐懼其中可能隱藏的劇毒一樣的苦惱。
真混蛋,為什麼他這個旁觀者竟比當事人還要害怕?
其實,他明白其中的原因——只因為,他還沒有自大到以為可以將神英千年一出的天才,以及炎黃那實力莫測的父子,玩弄於股掌之上,任何一個有理性的人,都必須有這樣的自覺。
腦子裡急速地轉了上百個念頭,終於,他的理性和直覺聯手勝過了那個突然的念頭,他決定把這件事情忘個乾乾淨淨,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正準備起身離開,心間驀地起了一點不祥的徵兆。
他扭頭向天空看了過去,在視野的範圍內,什麼也沒有,但是,以他超出常人百倍的靈覺,他依然可以觀察到,那個屬於禁忌一方特有的傳訊電波——無孔不入的機會主義者!
在確認了已無法將這訊息截下來後,他恨恨地挫了一次牙,但願那些人的機械腦袋能夠把那個最糟糕,但也最可能發生的結果預先地推演出來他可不想陪著這些已經不屬於人類範疇的怪物們一塊兒死!
在醫院中,風波仍是方興未艾,我勉力壓製出已經被自責和嫉妒逼瘋了的奧馬修,艱苦地等待著醫生檢查的結果。
卡繆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沉,我想,他未必會如同奧馬修一樣魯莽,現在,他應該是在想著如何來解決這個資訊所帶來的後果吧!
神話英雄力量從來也不是重視血緣傳統的族類,他們行事的手段準則,足令炎黃這個向來的禮儀之邦為之瞠目,但是,極其諷刺的是,他們力量的傳承卻不得不依賴於血緣的先天性,先天的優越性幾乎決定了一切。
從上古流傳羅巴洲守護神族的傳說中,可以得到這樣的資訊:神族之中是有階級的,既有位於神族頂峰,擁有最強大的權力的十二主神,也有無足輕重,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便可以代表的小神祇,其中還穿插著一些基因突變,以凡人之體卻擁有可以媲美主神之力量的「人類英雄」,複雜但也森嚴的「神階」,無疑便是先天性力量的分界線。
然而,通過千百年來不停的族內通婚,所繼承下來的「神的力量」卻也變得複雜而無序,其中有如同阿儂列一般,近乎於無限地優化重組,近乎不可思議地擁有了「神王」、「戰神」、「太陽神」以及最強英雄「大力神」四神之力的絕世天才,也有莫名其妙地只有著「透視三公分厚的紙張」、「操縱一平方公尺範圍內所有草木」、「劃破皮膚流酒不流血」之類垃圾能力的怪胎,這種繼承以及突變的無序性,極大地制約了神英力量的發展。
即使如奧馬修之天賦,也不得不以「生噬主神力量繼承人」之類殘忍無人性的手段,方可使自己的力量產生質變,神英力量繼承的弱點由此可見一斑。
如果永遠都靠這種無序的血緣繼承法則來沿續力量,神英早就被其他的力量滅了滿門。
事實上,神英之所以能夠撐過殘酷的「黑暗時代」,不至於像「失落文明」一樣的處境悲慘,便是因為在神話時代末期,它便有了一種可以有限度地控制力量繼承的法門,而在近千年的發展優化後,便形成了今日神話英雄力量中,所有上層人物必須修習的絕對功法——「諸神血緣」!
其中的原理,外人自然無從得知,但從其效果來看,似乎是可以在一定的範圍內有效控制力量的繼承和血緣的延續,孩子力量的先天優劣,極大一部分取決於父母的能力,這樣,實現力量的優化和血緣的純粹便不是不可能的奢望。
從近百年來神英力量的強盛,完全可以看出這種法門的優良效果。
「諸神血緣」既然可以控制血緣和力量的傳承,那麼,想要控制一下腹內胎兒的成長,也是非常輕鬆的一件事吧——我便是這樣想的。
或者外表看不出來,但從老姐的脈象中,我完全可以斷定,她肚子裡的孩子,至少也有四個月了
這可憐的小傢伙,被外力強行地壓制著正長的生長週期,現在即使沒有什麼畸形的表現,但日後
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幾乎可以明著指出來孩子他老爹是誰了——除了那個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打入地獄永不超生的天才阿儂列,誰還能讓老姐懷上孩子?以老姐的能力,她不願意,這個小生命怎麼可能會出現?
只是這小傢伙,莫名其妙地便成了自己母親的出氣筒這個樣子,對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而且,我怎麼不知道老姐是這麼會遷怒的人?
我心裡的想法大致便是這樣的了,只是很不幸,奧馬修的腦子裡的念頭,似乎和我的有著不小的偏差,這個該死被愛沖昏頭的傢伙,一廂情願地認為我就是孩子他爹,真是見鬼的春秋大屁——四個月前,我還在冰山下壓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