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妃賀壽,自然是按著位份來,頭一個便是貞妃,她沒有拿太多的東西,手裡只有一張紙軸,命人展開後,只見上面寫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壽字,每一個壽字的模樣都不同,有大篆,小篆,草書,狂書等等,每個字都寫出了其中所具的韻味,皇后在一邊看的分明,她常聽說貞妃寫得一手好字,現在看來果然所言不虛。
貞妃站在展開的紙軸前向坐在正上方的太后福身「臣妾恭祝太后萬壽無疆!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臣妾親手所書,而且每寫一個臣妾都在心中默念一句太后康安,希望臣妾的誠心,可以讓上天保佑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貞妃這番話聽得福臨是極為感動,他知道太后素來不怎麼喜歡貞妃,真難為她還對太后如此盡心,這是許多人做不到的不過有些人可不這麼認為,不屑的聲音從一個艷麗的身影裡傳出「貞妃還真是夠節儉的,太后的萬壽節你就送這麼一幅破字,這別說在宮裡,就是在咱們草原上也是很不恭敬的行為。」會說這種話的自是靜妃,她好不容易才歹著機會說貞妃,哪肯錯過。
皇上剛想說話,卻被太后以眼神制止,靜看貞妃怎麼應付,貞妃對靜妃嘲諷打擊的口氣全然不在意,笑道「靜妃此言差矣,太后大壽,看重的是咱們這些做晚輩的心意,而不是禮物的貴重與否,何況太后和皇上都力行節儉,杜絕奢華,如今戰爭尚未平息。前方的軍隊每天都要糧響供應,國庫的銀子如流水一樣往外掏,如果我等再不行節儉之道。如何對得起太后,如何對得起皇上!貞妃這番話說得朗朗有聲。聽得福臨不住點頭,連太后也有所動容,靜妃努力的想找出什麼話來反駁,然腦海中卻是空無一詞,只得恨恨地跺了腳站在一邊。不過貞妃地話尚未說完「而且我在來此之前,已經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要請皇上減去臣妾明年宮中的俸例,將這些銀子充入到國庫中!」一個妃子一年正常的俸例並不多,甚至連一次賞賜地所得都比不上,所以減了這些對貞妃來說並沒有什麼大的影響,但卻可以得個好名聲。
果不其然,她話剛落,福臨就點頭道「貞妃其心可嘉。其情可誠,不過一下子減了全年地宮俸例似乎有些不太妥當,還是不要減了。你這份心意朕與太后領下就行了。」
不過這一次貞妃的態度卻極為堅決,執意要求減去。最後還是太后說話了「皇上。既然貞妃有這個心,就遂了她吧。不過如你所說一下子減了全部也不好,依哀家之見,就減一半吧,也算是兩全了。」這話是對福臨說的,但是目光卻不時瞟向貞妃,仔細看就能發現孝莊的眼中根本沒有一星半點的感動,只有深沉地心思。
既然有貞妃專美在前面了,那麼後面再怎麼珍貴都不可能超過了,不過受了貞妃的影響,其餘妃子紛紛要求削減宮用,深怕落在貞妃後面,福臨都一一允了,與貞妃一樣,縮減一半。
其中恪貴嬪送的是一盒產自西域的檀香,月凌送的是一座白玉觀音,這兩件禮物都比較合太后這個信佛之人,她收得很是高興,由於月凌身懷六甲,所以特意賜了座位予她.wap,更新最快.
等其他人都祝壽完了,太后的臉卻沉了下來,轉臉對皇后道「宛妃呢,她怎麼沒有來?」看來她並沒有漏下清如,只是先前沒說罷了。
「她……臣妾……」皇后吱吱唔唔不知該如何回答,正當太后與福臨都不耐煩的時候,先前她派出去的宮人回來了,在皇后耳邊輕語了一陣,她神色頓時輕鬆了起來,起身對太后道「啟稟太后,其實宛妃早就來了,只是她一直沒進來,而是在慈寧宮外呢!」
「慈寧宮外?她在那裡幹什麼,為什麼不進來?」福臨的聲音有些生氣,也有責問在其中。
看眾人不解地模樣,皇后輕笑地道「回皇上的話,宛妃可真是個有心人,她在慈寧宮外不是為了其他,而是為了替太后向天地祈福,她說一定要等祈滿一千個福祉後才肯進來!」
「真有這回事?」太后先是有些不信,後來不知想到了什麼,轉而又有些感動,歎道「也真難為這個孩子了,從進宮開始她對哀家就一直很盡孝。」說到這裡她轉頭對福臨道「皇上,咱們出去看看吧,她身子並不是很好,這樣站在冰天雪地裡也不知道會不會生病。福臨沒有說話,而是直接站了起來,待隨行侍候的人為他們披上斗蓬後就與皇后一左一右扶著太后走了出去,貞妃遲疑了一下也緊跟了上去,至於月凌則跟在了她地後面。
走到外面,他們看到了一個幾乎與天地溶為一體的背影,雪白地衣服包裹著她削瘦地身子,她沒有感覺到身後的眾人,只是專心地將雙手合在胸前,閉目輕聲說著「清如在此誠心乞求,希上天仁慈保佑太后日月昌明、松鶴長青,望厚土為懷,護佑太后身體安康,福壽兩全!」
輕輕的幾句話隨著風聲飄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太后向來銳利的眼睛在這一刻卻變得平和而溫情,並伴有深深的感動,福臨的眼中則是複雜萬分,剛才看到那個單薄的身影時,他完全忘了琳嬪的事,只想衝上去緊緊抱住她,可是最終還是強自忍住了。
雖然清如與貞妃一樣,都是以為太后祈福為主,但顯然為眾人所見的清如要更為直觀更為可信些,也更為讓人感動些,畢竟站在如此寒冷的雪地裡要比在屋裡寫字更為動人心魄,貞妃依然在笑,只是不再笑得那麼自然。
正當眾人各懷心思時。寧妃卻突然望著天空漸漸張大了嘴巴,瞧她那一臉呆滯的模樣,彷彿是看到什麼吃驚的事一樣。眾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頓時他們地嘴也張了開來。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實。
只見成百上千的白鴿從各處飛來,向著清如地上方聚集,然後一齊盤旋著飛了下來,圍著她的周圍隨身撲翅,白羽紛飛。
聽著白鴿撲翅地聲音。清如終於張開了雙眸,盡目處俱是白鴿飛翔,如雪的顏色給人一種純靜聖潔之感,這樣動人的一幕震驚了所有人,然後更大的震驚還在後面。
被白鴿所圍繞著的清如笑著伸出了手,白鴿並沒有因為她地動作而離去,依然不停的圍著她飛舞,有一隻白鴿停在了她的手臂上,這一刻她的笑容更燦爛更明亮。就如天上的太陽一般耀眼。
白鴿向來被視為吉祥之物,現在這些白鴿很明顯是因為清如而從各處飛來的,難道真的是因為她的誠心感動了上天。所以有白鴿飛來?!
正當眾人胡亂猜測之際,清如也發現了身後的人。她回過身來看到了吃驚地太后以及深深為之驚艷的福臨等人。詫異過後她毫不吝嗇的再一次展開了動人地笑顏,隨即單手一抬。那只停在她手臂上的白鴿重新飛起,溶入那些一直在飛舞不止地白鴿中。
隨即在白鴿包圍中地清如屈膝跪倒,醉人的聲音在這片靜潔地天地中響起「臣妾叩見太后,叩見皇上,叩見皇后,祝願太后千秋萬壽,福壽永享!」
這樣的情景,這樣的祝福,在場的人從來沒有見過,白鴿從剛才起一直圍繞在清如的身邊不曾離去,太后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彷彿是要確認這些白鴿是否真實存在一般。
而白鴿也不怕人,依舊低低的飛著,直到它們的羽毛觸到了太后的手,她才終於確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既不是幻覺也不是她眼花。
「這……如兒你……」太后簡直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這樣近乎於神跡一般的事實就擺在她面前容不得她不信,最後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你的誠心感動了蒼天啊,所以才有這麼多的白鴿來此!」
清如卻出乎意料的搖了頭,輕而堅定地道「不,太后,這些白鴿不是為了我而來,是為了您,您無人可及的福澤才引來這些白鴿,它們是來謹見朝拜您的!」
「真的嗎?」太后不敢相信的說著,其實不論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清如的話讓她很開心,也很滿足。
「除了太后您,還有誰的福氣能引來白鴿謹見,每一隻白鴿都代表著平安與吉祥,現在這裡有這麼多,您以後一定會多福多壽的。」清如笑吟吟的說著,一樣的容顏,一樣的人,可是在白鴿的圍繞中,卻如天上仙子一般,凡間哪得幾回見!
「承你吉言!」太后亦笑著說,現在的她看起來比剛才開心千萬倍,而在另一邊福臨的目光開始起就一直緊緊捉住清如的身影,不曾離開過。
眼見清如不動聲色的出了大風頭,貞妃是最惱恨的,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在此刻都化為虛有,所有人包括太后皇上在內,都為眼前奇景所震懾,不會再有人記得她,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宛妃會在這一次復起!
月凌一直跟在貞妃的後面,所有的一切她都瞧在眼裡,臉上神色幾番變化,趁著清如與太后說話沒人注意她的時候,她偷偷拉了一下貞妃的袖子湊在她耳邊悄聲道「娘娘,這是什麼妖法?」
貞妃回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抬了左手的食指在唇前,輕噓一聲,示意月凌不要說話。
直到很長時間後,白鴿才紛紛離去,如來時一般飛入天際不見蹤影。
太后拉了清如的手走到福臨面前道「皇上,這是哀家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賀禮,真多虧了如兒的誠心啊!」
福臨定定的望著清如的雙眼,直到許久後才將目光轉向了太后,唇眼間浮起溫和的笑「皇額娘喜歡就好,宛妃說起來也是您的媳婦,對您盡孝原是應該的事。太后微一點頭,不經意地說起「哀家聽說皇上你最近很是冷落宛妃,對她不理不睬,可有這事?」這事太后一直都是知道的,宮裡的事她都收在眼中,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溫和的笑不曾褪卻半分「哪有這回事,只是朕最近國事煩多,所以才少了去宛妃那裡的時間,朕與宛妃一直都是好的。」剛才雪中鴿飛的情景,確實讓他狠狠的被震驚了一番,也讓他驚覺自己對清如的思念竟已到了極深的地步,剛才他真想上去抱著她,罷了罷了,琳嬪已經死,逝者已矣再追究也沒用了,何況清如本就不是有心加害,三個月不加理睬的懲罰已經夠了,他不想再懲罰她,也不想再壓制自己。
清如回的是一抹同樣絢爛的笑容「是啊,臣妾與皇上一向都是很好的,即使有什麼小矛盾也很快就過去了,絕不會壞了感情,太后您盡可放心。」說這話的時候,她悄悄斜了貞妃一眼,待得見到她青白交加的臉色時,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浮現於嘴角之上。
貞妃整了一下紊亂的心緒,撐起笑容對孝莊和福臨道「太后,皇上,這裡天寒,還是進去再說吧,宛妃在外面為太后祈福這麼久,想必也凍壞了吧。」轉眼間她的笑又盛華起來,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也好像清如適才的一切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
福臨連聲稱是,扶了太后就要回去,哪想去被清如叫住了「臣妾還有一件事要告之太后。」
「你講。」孝莊站在原地聽清如說下去。
「臣妾今日除了在此為太后祈福外,還寫了許多個壽字,折成紙船,讓人拿到春秋池中,準備待這裡祈福完成後便去那裡放船祈福,既然太后已經來了,臣妾斗膽,想請太后與臣妾一起去靜意池中放船。」
「嗯,不錯,這是個新點子,想法也不錯,既是你的要求,春秋池離這裡又不遠,哀家就與你一起去一趟吧,皇上皇后,還有你們也都去。」她指的是貞妃等人,見太后這般說了,其他人自然也無話講,紛紛應是,跟在太后與皇上後面一起去了靜意池。
貞妃一路上都在想著待會到了靜意池會發生什麼事,她可不相信宛妃真的只是想讓太后與她一起放船祈福,這只是表面話,後面肯定還會有什麼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