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書商 網友上傳章節 六十五 意外Ⅰ
    林雲浦這天巡視過書坊各項進度後十分高興,站在繡像部便與幾個師傅攀談起來:「看來七八月份的時候這批書就能上市了,這次能這麼順利,多虧老幾位啦。」

    李良柯頭一個接口答道:「東家的事就是我們的事,豈有不盡心盡力的!這回開個好頭,以後照著這路子走下去,像《封神榜》、《玉嬌梨》這些市面上流行的書,咱們都可以試試,路子寬得很呢!」

    王大器也陪笑說道:「是啊是啊,只要東家一聲令下,咱們不吃不睡也要把活計先做完。」

    李良柯瞅了他一眼,道:「大器,瞧你這話說的,東家一向最體恤下情的,幾時讓你不吃不睡了?」

    王大器忙附和道:「對對,我說錯了,我說錯了!」

    林雲浦呵呵一笑:「大器說的也不算錯,頭幾年咱們忙的時候可不是沒日沒夜都熬在這裡頭嘛!這兩年名氣慢慢做出來了,行市看好,倒是比從前輕鬆了不少。」

    曲大華叮叮噹噹鑿著板子,咧著嘴笑道:「照這麼說感情俺還撿著輕閒的時候,來的對了咧!要我說苦點累點咱不怕,只要東家好,對咱們不藏奸不耍心眼子,就是讓老曲我天天睡在書坊裡頭都行!」

    林雲浦忍不住又笑了,李良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曲大華一眼,道:「說的都是什麼話,沒大沒小沒上沒下的,也不怕東家笑話你!」

    「俺老曲是個粗人,有啥說不得的。」曲大華傻呵呵地咧嘴一笑,「剛俺的話可不是瞎說,頭先我在的那個書坊,哎喲,簡直不把人當人使喚……」

    李良柯一個年紀小的弟子撲哧一聲笑了,打趣道:「不當人使喚還能當什麼使?」

    李良柯立時瞪了他一眼,那弟子低下頭不敢再吭聲。

    曲大華毫無知覺。繼續說下去:「能當啥。當牲口唄!一來活就死命催著。恨不得睡覺時都睜著眼睛替他幹活!要不是家裡老地小地等著我養活。我早不幹了!都得多謝李師傅。讓我來咱這兒……」

    李良柯慌忙搶著說道:「都是東家做主要地你。曲師傅。以後快別說這種話了。對了東家。這幾塊板有幾個地方刻錯了位置。你看還能不能補救?」

    林雲浦心如明鏡。曲大華自然是說自己之所以能到林家書坊來多虧了李良柯地引薦。而李良柯慌忙把話引開。無非是替自己撇清。要使眾人相信曲大華不是他私下招徠地人。他明知其中情弊。仗著一向能夠彈壓李良柯。倒也不放在心上。只管趴著看板子。看了半天指著楊英問道:「楊師傅。依你看這幾塊板是重刻好還是補一補就成了?」

    林雲浦進來聊了這麼大半天。楊英只是施禮之後便埋頭幹活。始終不曾插話。如今聽見林雲浦問起。才道:「這幾塊板子李師傅昨天已經看過了。有他把關。再加上東家放定。必然沒問題。我入行不久。這些事還是聽前輩地意見。」

    林雲浦笑道:「倒也是。老李呀。你還讓我看什麼。這活你最熟了。你看著辦就行。」

    李良柯面有得色。一一揀出來比劃著。這塊可以補補再用。這塊最好重刻等等。林雲浦面帶笑容道:「就找你說地來。」

    出得門來林雲浦邊走邊思索。如今繡像部已經成了氣候,人越來越多,活也越來越多。眼看成了書坊裡最大的一份,再說近來李良柯做事慇勤,做人和氣,是不是該對他表示點什麼,讓他安下心來?

    他想起若茗的憂慮,不由地笑了。若茗就是這樣,只用老實人,對那些油滑些的總是不放心。李良柯用了幾十年了,就算再不好。對老東家總還是有些感情地嘛。不至於壞到哪裡,也不至於在書坊掀起什麼大風浪——要掀早些年年輕力壯的時候早掀了!最苦的時候都一起熬過來了。現在還怕什麼。

    李良柯如果有什麼不滿,大概就是他在書坊這些人中資格最老,跟東主的時間最長吧,如今又加上繡像部活計最重,他擔了這麼多責任卻只能與套色、活字部那些主事平起平坐,所以心有不甘吧!其實也不是不能提拔他,況且也有空缺——書坊裡一向都是父女倆張羅,前一陣子若茗走了自己就忙得暈頭轉向,確實也需要再多個幫手,李良柯老於世故,對書坊裡的事瞭解的一清二楚,如今提拔他,一來遂了他的心讓他安分待著,二來也能多個幫手,若茗以後亦可以抽出些時間多與端兒來往,這樣豈不是四角俱全?

    提拔李良柯一事林雲浦計較了多時,以今日願望最為強烈。只是把他提到二掌櫃的位置,那他還要管繡像部嗎?

    林雲浦認真想了想,心說,還得讓他管,他走了一時還真找不出合適的主事。王大器不成氣候,頂多能當個副手,楊英倒是好,就是資歷太淺,不能一下拔那麼高。再說,楊英與李良柯地關係始終還是個迷,如果把他提的太高,萬一他是李良柯的心腹,這半壁江山可就都姓了李,萬萬不行!

    他順腳走到了:「東家。」

    林雲浦頗為意外,剛從繡像部出來,他怎麼又跟了來?還有什麼要緊事要說嗎?

    李良柯看到他地疑惑,忙深深打了一躬,彎腰站著道:「東家,我跟著您幹活有二十來年了吧,您說這些年我幹的怎麼樣?」

    林雲浦詫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有什麼機密事要跟我說嗎?快坐下吧,別前倨後恭的,咱們幾十年的老夥計,幹嘛對我這麼客氣!」

    李良柯依言坐下,幾次欲言又止,林雲浦忍不住道:「有什麼話你說吧,別吞吞吐吐的,你跟我這麼多年,明知道我是急性子。」

    「那我就說了。」李良柯停頓了片刻功夫,才道,「東家,我跟了你二十多年,從小夥計做到繡像師傅,又做到主事,按理說我該知足了。只是,只是東家,我這個主事一做就是十來年,如今我的徒弟都到套色部當副手了,我還是個主事,其他那些主事們個個都是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就我一個糟老頭子在中間夾著,東家,每次坐在一起議事我都不好意思,我鬍子都花白的一個老頭,跟他們年輕人坐在一起,不般配呀。」

    林雲浦面上笑著,心裡卻更詫異了。李良柯分明是來要官的,這不像他呀!以他地為人跟心機,怎麼會明公正道跑來跟自己訴苦,哭著喊著要管事?今天這是唱的哪一齣戲,難道他已經失去耐心了?還是說他已經打通書坊各個關節,不怕自己不答應?

    李良柯偷眼瞧了瞧林雲浦,低聲道:「如今我年紀大了,精力不濟,我那倆孩子又不成器,不肯跟我學手藝,整天在外頭瞎晃蕩,他娘也管不住他們,我想著吧,實在不成我就告老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孩子,將來我老的爬不動了還得指望他們養我哩。東家,如今繡像部架子都搭全了,人也齊,東家再請個高明的人來管著就行了,其他幾個部裡都是年輕人管事,我跟他們坐在一起不是事呀!」

    林雲浦親自倒了一鍾茶給他,笑道:「怎麼,心急成這樣了?你這老東西,幾天你都等不了!」

    李良柯雖說跟他熟,但還從沒這麼親狎地開玩笑,嚇了一大跳,囁嚅道:「東家這是……」

    「你放心,你說這些我早想過了,而且想了不止一次兩次。」林雲浦笑呵呵道,「本來準備讓你驚喜一下,誰知道你這麼沉不住氣,自己跳出來了!怎麼了老李,你一向不是挺能忍嗎?」

    李良柯此時如同雲山霧罩,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咧著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別提多不得勁

    林雲浦關子賣盡,其實心裡也沒譜,他委實猜不透李良柯主動說起此事的原因何在,轉念一想,反正也準備提拔他,乾脆順水推舟做成算了!笑道:「我琢磨挺久了,我年歲大了,若茗又是個女孩兒家,書坊裡正缺一個老成會辦事的,還有誰比你更合適?老李啊,這個人就是你了!就是怕你歲數大精力不夠,實跟你說,你當了二掌櫃繡像部那攤事你還是不能撂下,你那些徒弟到底嫩些,經驗不足,哪個能比得上你?還是你親自管著我放心些。」

    李良柯大喜過望,強忍著心底激盪,推辭道:「東家是哪裡話?我可不敢跟你討官,實在是我老了想回家歇歇。」

    「好啦,」林雲浦擺擺手,「跟我來這套幹嗎,都老熟人了,你是知道我的,你要是不想往上走我還覺得奇怪,不敢重用你哪!人嘛,總是要往高處走的,你有這想法不是什麼壞事。」

    「東家,您,您讓我說什麼好呢!」李良柯心花怒放,終於笑了出來,「我不敢嫌辛苦,東家說讓我幹嗎我就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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