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書商 網友上傳章節 枝節Ⅱ
    自從憶茗歸家,書坊一應事務多半由李良柯打點,若茗原本擔心他藉機中飽私囊,或者打壓其他各部,可是從賬面看來,一切收支都記得清清楚楚,並沒有一絲紕漏,就連他的為人也和氣可親了許多,這幾日若茗私下裡問了問,連劉銘都說他「好久沒給人臉子看了」。

    因為這個緣故,若茗見到他時不免笑道:「原來是李師傅,近來一段日子辛苦你老人家了,過幾日得了空閒我親自擺酒謝你。」

    李良柯微微一笑,道:「二小姐太客氣了,東家看得起我,把這麼重的擔子交到我肩上,我哪敢不盡心盡力?再說我也是幾十年的老人了,要是不好好幹,替東家分憂,讓那起新來的看見了,該戳我的脊樑骨啦!」

    「你找我有什麼事?」

    「哦,我看小姐這幾天似乎是抽出空子了,每天都能來書坊裡照看一會子,我想著既然小姐來了,我這半瓶醋還在這裡杵著幹什麼使呢?所以我就把我記的賬目還有我們繡像部這些日子的活計、進度寫了一本細賬,小姐您對一對,要是沒什麼差錯我就正兒八經交差,今後還是小姐和老爺掌管吧。」

    若茗深感詫異。要知道李良柯為人最喜攬權,在繡像部時除了他別人休想拿一個主意,而且一有機會就向林雲浦「建言」,旁敲側擊說什麼只憑老爺和小姐兩個太過辛苦,活多的時候難免忙不過來之類的話,若茗原以為他會趁著這次地機會趁勢要求接管一部分事物。沒想到他非但不曾要求,反而規規矩矩提前交差,難道這段日子不見,他已經改頭換面了不成?

    李良柯見她好一陣子不說話,問道:「怎麼了。敢是賬目不對?還是缺了哪些東西?」

    若茗忙道:「都不是,我在想爹爹這幾天還在家裡忙著,我也不能拿出全部精力來管書坊的事,所以你手頭的事最好現在別交出來,等過一陣子再說吧。」

    李良柯一笑:「我跟著東家和小姐這麼多年了,最知道小姐的能幹。這點子事情算什麼?從前你十三四歲時,小小一個人兒就把那麼多事辦的妥妥帖帖地,眼下這點活每天騰出一半個時辰也就解決了。我在裡頭瞎摻合什麼?萬一出個岔子,一輩子的老臉都丟了不說,怎麼向東家和小姐交待?小姐,現在既然有空,我還是把這點活交出來吧。」

    若茗越發疑惑了,難道他不是口頭推辭竟是真心實意要卸擔子?真是咄咄怪事!摸不透他的主意,於是道:「這件事等我回去跟爹爹商議一下再說,李師傅要是著急的話,今天就先看看賬目吧。」跟著又笑道:「看也是白看,每天都核一遍的。整本賬一清二楚,一丁點毛病都找不出來。」

    李良柯笑呵呵道:「賬目是王先生做的,我就是對一下,不過既然交給了我。總要弄清楚。」說著把手裡的賬攤開來,「這一片是紙張、油墨、底版等各項開銷,這些是工人的工錢,還有中午管飯地開銷,這些是鋪子裡賣書的利潤,底下是鋪裡開出來的詳細單子,這一篇是城裡頭各處從咱這裡進書的數目和錢數……」

    若茗對這些早已瞭如指掌,況且近來每天都要查賬。各項開支都對的上,盈餘也不少,如今耐著性子再看一遍,與在賬房裡看見的並沒有什麼差別,便合上賬本道:「辛苦你了,記得很清楚。明天接著記吧。」

    李良柯笑瞇瞇地又把賬本攤開。道:「最後面還有個單子,是我自己做的。請王先生核了一遍,小姐看看對不對。」

    若茗定睛看時,才發現不是尋常見的賬目,而是一張十分詳細的,將林家書坊所售書籍所得利潤從多到少排列的單子,非但如此,單子上還把這些書籍按版式分為繡像、套染、普通本、巾箱好幾類,又按大類把利潤算了一遍。

    若茗看地一肚子疑惑,看李良柯時,對方笑瞇瞇的,一副十分自得的模樣。若茗猜不透他的意思,只得問道:「做得很詳細,只是這張單子有什麼用處嗎?」

    李良柯忙道:「也沒什麼,只是我想著東家歷年來賣過那麼多書,咱們自己也做過那麼多書,說到底還是為了利潤,要是能好好算算做什麼書利潤最多,咱們以後盡力往這個路子上走,書坊豈不是越辦越紅火?所以我每天都擠出點時間來算計這個,為了這張紙,不知道熬了多少夜,都快落下頭疼地毛病了。l」

    若茗此時雖未領悟他目的所在,仍安撫道:「原來如此,李師傅偌大年紀,怎麼能這樣勞累呢?萬一累出個什麼好歹來,我怎麼跟爹爹交代?快別如此了,這些事交給賬房就行,你只要拿個主意,他們沒有不聽從的。」

    「唉,一輩子勞碌的命,什麼事都要自己動手才能放心,賬房裡有自己的事,我怎麼好隨便差使他們?再說了,名不正言不順,我手底下能使喚的就只有繡像部那些個徒弟,如今連周元我都不好派他做什麼,到底不是自己的人,想使喚一下都得好好掂量。」

    若茗笑了笑,並不搭他的話茬,拿著單子認真看了一會兒才道:「以你看咱們利潤最大地是哪一塊?」

    「從賬面上來看應該要數普通本,成本低,買的人有多,加印什麼的也花不了多少錢,不過從長遠來看,我覺得還是繡像和套色是條好路子,」李良柯弓著腰指著賬目解釋道,「小姐你看,雖然繡像的利潤排在第二位,但是跟普通本也差不了多少,把巾箱本甩出去老遠,套色著塊更了不得,光是佛經這一小塊,就有好大的盈餘,咱們家的經卷引得還不算多,要是以後經卷黃歷什麼地咱們多做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賺一大筆。所以以我地愚見,仗著咱們繡像、套色兩塊的技術,咱們把這兩塊做好做大,肯定能成大氣候。」

    若茗認真聽著,也覺得他地分析頗有幾分道理,只是心裡還有些疑問,於是問道:「你說的不錯,但是這兩張本子成本高,買得起的人不多,我就怕現在賬面上這數字已經是最大限度了,如果再添出來,就怕要有積壓。」

    李良柯自信滿滿道:「這點小姐請放心,現如今不要說那些個有些閒錢的,就是織場的工人、酒樓的跑堂也要看有畫的這話並不是我空口白說,我前些天到各處走動詢問了一番,一多半人都說有畫的好看些。」

    「此話當真?」

    「嗨,小姐,我還能說瞎話不成?我給你算算這筆賬,就拿煙霞樓的過賣來說,管吃管住一個月二錢銀子的工錢,再加上客人打賞,一個月下來至少能存下四錢銀子,一年就是四兩有餘,咱們一本套色全圖的書也才不到二錢銀子的價錢,再有個折扣什麼的,更是不值什麼,誰能買不起?再說現在那些租書的鋪子一天一本書也要收幾十文呢,這樣算下來還不如自己買了,又能看有能存,不想要時還可以拿到舊書鋪去賣,這筆賬可不是更合算?所以想啊,繡像跟套色這兩塊大有文章可做,就看咱們抓的住抓不住了。」

    若茗聽得入了神,怎麼早些沒想到這一點?看來還是經歷的世事太少,接觸面太窄,居然一直沒打好這個算盤。早知道就該到處走動走動,瞭解一下這些讀者荷包裡裝著多少家當,然後再做主張,豈不是更加穩妥?

    她暗叫一聲慚愧,忙道:「如果真是這樣就再好不過了,等我回去跟爹爹商量一下再說。」

    李良柯見她已經鬆口,面露得色說:「老爺這些年應酬多,年歲也高了,許多事可沒有年輕時那麼肯鑽營了,呵呵。要是換在五六年前,哪裡輪得到我操心這些?老爺一兩天就全解決了。不過想想也是,老爺如今是尊貴人,跟那些泥腿子市井人不打交道,這些事哪裡有我清楚?只怕想的還是幾年前的行情吧,呵呵。」

    「爹爹近些年身子大不如前,家裡瑣事也多,有時候是會留心不到,就勞煩李師傅多費心了。」

    李良柯忙謙虛道:「都是分內的事,老爺和小姐一向拿我當自己人,我當然不能撇清,躲起來享清閒,只要是咱們書坊的事,老爺一聲吩咐下來,我就是跑斷了腿也是應該的。」

    若茗面上笑著,心裡卻越來越納悶了,李良柯這個主張頗有道理,而且看得出是費了一番心思的,以他的為人,他不可能毫無所求只想為書坊出力,那麼這個幌子背後究竟藏著什麼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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