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五去了兩三頓飯功夫,這才匆匆趕回來,搖頭道:「不是我們思齊的墨,剛拿到後邊找老成師傅看過了,必定不是思齊的。」
若茗大失所望,歎道:「這下子又斷了線索了。」
端卿遲疑道:「是不是還有一家叫通達的也賣油墨?」
趙五道:「通達是有油墨,不過他們那裡,恐怕就沒我這麼好說話了。這樣,你們初來乍到,人也不熟,我在通達那邊有一兩個熟人,你們若信得過我的話就再等一兩天,我幫你們問問。」
若茗大喜,連說:「多謝!多謝!」
端卿又道:「還有一點,我們懷疑這盜印的本子是用活字排的……」
趙五笑說:「我明白了,只要問通達那邊有沒有會做活字又用油墨的就行,對吧?」
端卿忙道:「就是這個意思,老先生真是機敏過人!」
「呵呵,做生意的嘛,察言觀色這點還是略知道些的。」趙五雖然謙遜,仍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我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該回去了,你們兩個後天再過來聽消息吧。不過我也不敢打包票,萬一探不出什麼風聲,兩位別洩氣就成,這些個幹壞事討人便宜的,老天爺早晚要給他們報應。」
兩人連聲道謝,恭恭敬敬送他回了思齊,這才轉身又向呂掌櫃的鋪子走去,一路上說起趙五,分明是意外之喜。都是感激讚歎不已。
到呂掌櫃的書肆時,並不見他地蹤影,更奇的是早上還排在書架上的《喻世明言》也沒了蹤影,想來是呂掌櫃怕再生變故,已經收起來了。
兩人無法。只得在外苦等,日頭將落時才見呂掌櫃走來,老遠見到他們,臉色一變,轉身欲走,若茗已經上前攔住,笑道:「呂掌櫃,何必走的這麼匆忙呢?我們有筆生意想跟你談談。」
呂掌櫃無奈。只說:「太晚了,我家中還有事,不陪了。」一邊著急要走,又被端卿攔住,笑道:「老闆也不忙在這一時,我等的確有筆買賣要跟你談談,不如一起吃個便飯細說?」
呂掌櫃明知他們所為何事,百般推脫不開,只得道:「好吧,吃飯就吃飯。http://
http://談生意地話我便跟你們談,說別的可不行。」
三人在酒樓坐下,若茗見呂掌櫃早已心知肚明,索性開門見山道:「呂老闆。不瞞你說,我們家才是這本《喻世明言》的真正主人,你鋪子裡賣的到底是什麼想必你也很清楚,我知道你生意人不容易,我不想跟你為難,這樣,你現在剩下偽書全部給我,我給你換成正品。從今後你只管光明正大叫賣,一分錢也不多收你的。這本書賣的如何你心裡也有數,斷不至於讓你虧本,若是這些賣完了你還想要,我還可以照我們老主顧的折扣批給你,至少是個六折。不知你意下如何?」
端卿暗叫一聲慚愧。沒想到她竟有如此魄力。竟能如此果斷!早知呂掌櫃非以重利無法打動,他一直在琢磨是否要將偽書都買過來。是否合算,不想若茗非但將偽書全部收回,更答應以極低折扣長期供貨,要知道《喻世明言》銷路甚佳,在昆山除了最初一批外都是以七折、七三折甚至更高的價錢批給各家書店,若茗一口允諾給六折,基本分文不賺,如此重利,呂掌櫃怎麼能不動心?
果然見呂掌櫃兩眼冒火,舔了舔嘴唇,結結巴巴說:「小姐開地條件固然是極好,只是,只是……」
「難道你不僅是售書,還與那做書的有更深的瓜葛,不好斷了這條路?」若茗急急問道。
呂掌櫃苦著臉笑了笑:「不不不,那倒沒有。只不過這個上家與我合作多年,一向十分融洽,我怕,我怕今日因這一點薄利斷了這條路,以後我的進貨渠道也成問題啊。」
若茗明白他是要更多好處,果然人心不足,只是此時正需要他,只得勸誘道:「打開門來做生意,做誰的生意不是做?進哪家的書不是賣?只要本子暢銷,折扣合適,管他上家是誰,總有利潤可得。我家也不是貧民寒戶,這《喻世明言》也不是但只一本,偽書上沒有書單,我家的書都寫的清清楚楚,除了這本,還有《醒世恆言》、《警世通言》,年內都可出來的,銷量並不在這本之下。況且我家也不單做這些,昆山與蘇州隔得不遠,呂老闆若瞧得起我們書坊,就請去看一看,有什麼中意的書只管要,價錢都好說,斷不讓你吃虧。」
呂掌櫃躊躇半晌,面上一時喜一時憂,看來頗為動心。端卿趁機又道:「呂老闆,你也知道盜刻別人地書這項罪名,說大可大,說小可小,關鍵看官府肯不肯插手過問。我們這本書雖然剛出來,然而在昆山是到官中備了案底的,昆山縣令以及一概士紳都肯與我家來往,況且這書的作者馮夢龍,在江浙一帶名頭也極其響亮,別人擅自翻刻了他的書,想必他也不會善罷甘休吧?即便是無錫、常熟那邊地官府,我們也都送了書過去,都知道是我們家出的,此時我們若上告說有人盜印,想來都不會袖手旁觀吧?其中的利害,你老也是清楚的。」
呂掌櫃呆了一呆,囁嚅道:「我只是個賣書的……」
「知情不報,也脫不了干係吧。」若茗笑道,「何況你說的上家,既如此大膽公然盜印,定然不是好相與的,你就不怕他到時翻臉不認人,將責任都推到你身上,要你一人背黑鍋?」
呂掌櫃汗涔涔的,連聲說:「斷不至於,斷不至於……」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真是情況關緊,難道他會替你出頭?如今你把書給我們,私鹽變官鹽,以後都是自家人,即便告到官府我們也會替你遮掩,這樣豈不兩好?」
呂掌櫃那裡經得起這麼「威逼利誘」,早已惶惑不堪,胡亂拿袖子擦把汗,苦著臉道:「我之前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肯定不進這批貨。現在我庫房裡還有將近七十本,都給你們吧,以後這事就與我沒關係了。」
若茗與端卿相視一笑,一齊道:「多謝呂老闆!」
呂掌櫃端起茶碗,慌裡慌張喝一口就要回去那書,若茗又道:「我還得問問你,你說地上家,到底是何方神聖?」
呂掌櫃心慌意亂:「他是誰我也說不上來,每次都是他先找我,他手裡書多,價錢又低,所以我稀里糊塗就進了貨,從來沒問過他的底細,聽他口音應該是南裡人,黑黑瘦瘦的,他的隨從都叫他牛老爺。」
若茗大失所望,原以為能從他這裡得到確切消息,沒想到居然也不知情!看來只有等趙五那邊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