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人與人不同,比如說穆春對他哥哥的百般囑托就有些不太敏感,不過還是有更多的人對於身邊乃至更遠的地方的事情很敏感,比如說西夏王。小國西夏雖然遠在一隅,可千里之外的中原和塞北發生的事情一樣刺激著西夏王的神經。聽說大宋圍剿江南方臘,遼軍兵敗黃龍府,女真人挑起部族聯盟共抗契丹,他連忙召集眾大臣前來商議。
依著他自己的想法是樂得看著原本強大的鄰居們一個個變得衰弱下去,這樣西夏國就可以趁機東擴,把列代祖先夢寐以求的一統天下的李家王朝一直延擴到東海之濱。然而手下的臣子們卻表現得讓他並不滿意,因為他們提出了許多不明確的主意。有的提出,遼夏原為聯盟之邦,百年來相安無事,如今遼國境內生出變故,大夏國不但不應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反而應該本著兄弟之盟的信義,從道義上和軍事上給予契丹人。
這種說法讓西夏王暗暗地把眉頭皺了起來,心中暗念這是迂腐之見還是得了契丹的賄賂。不過他對另外一些大臣提出的趁機聯合宋國進攻遼國的方略也不以為然,倒是以往並未引起他注意的右都護府工部侍郎雲雷提出的說法很合他的胃口。
雲雷說:「我大夏國該如何去做,首先要看怎樣才能符合我國的最大利益。夏國與遼國的聯盟是為了聯手抗擊宋國,這不會約束我們去進攻遼國。關鍵是要看這樣的進攻是否對我們真的有利。只要是有利,哪怕再多幾個盟約又有何妨?遼國一向強大,軍力之盛為我大夏所不敵。即使現在又女真人合著其他的小部族造反,在黃龍府打敗了契丹皇帝。不過遼國的根本猶在,我國若貿然動手,無異惹禍上身。尤其是聯合宋國攻宋,更會得罪遼人。今後若宋國發兵攻我,想再說得契丹助我就難了。因而說,現在興兵東進未免得不償失。可是若我們去相助耶律氏?下官以為也不妥。畢竟現在遼國之內有蕭氏與耶律氏交惡,究竟是個什麼結局還不好說。萬一蕭氏佔優,那麼我們相助耶律氏豈不失算?」
有別的大臣聽雲雷滔滔不絕地講得唾星四濺,而大王卻在座位上聽得聚精會神,怕雲雷搶盡風頭,早有人插言質疑:「以雲大人之言,我們只須坐山觀虎鬥就可以收到最大的利益了嗎?」
雲雷見說話的是比自己品階高的某某尚書,忙把拳一抱微笑著說:「大人明鑒,下官並非此意。依下官看,當下重要的是大夏國要抓住每一個機會增強自己的實力。之所以我們還要不斷地看著別人臉色行事,與契丹訂立聯盟,主要是因為在遼、宋、夏三國之中,我們最弱小。假若我大夏國力強於宋、遼,那兩國就會反過來,仰我之鼻息!」
他揮舞了一下不太粗壯的胳膊,以強化自己的語氣:「因此我們當務之急就是要利用各種事件謀求最大的利益,擴充國力。就這次契丹內亂來說,下官以為我們可以這樣:一是抓緊派兵到夏、遼、宋三國交界的通海地區,對遼、宋兩國都形成壓力,也讓他們搞不清我們的意圖,這樣就會對我國產生忌憚!說句實話,最可怕的刀不是已經砍下來的刀,而是懸在你頭上的刀!我們在通海集結重兵,必然引起遼、宋兩國的狐疑、焦慮、乃至恐慌,這樣我們就可以從容佈局,便宜行事了。其一,我們可修書至耶律延禧,告訴他,我們可以對契丹內亂非常關注,如果需要我大夏可以按照遼夏盟約出兵相助。不過我們需要借道通海以東的八百里草原來供應大軍的馬匹草料。」
見大殿上的君王和其他大臣臉上都浮現笑意,他也對自己精闢的闡述感到得意,喘了一口氣又繼續往下講:「若是耶律延禧不識相,我們不妨說咱們的四王子已年至弱冠,本著夏遼同盟的情誼,想請遼國皇帝賜婚,嫁個公主或郡主來大夏。聽說南院大王蕭氏有個女兒相貌不錯,尚未出嫁……」雲雷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樣的話就不愁延禧不把那八百里草原讓給我們。我們不動一刀一槍,不也可大收漁人之利?其二嘛,我們還可使人到汴梁去,告訴宋國皇帝,我們願意趁著遼國內亂,與宋國聯手攻遼!他們不是一直想要燕雲十六州嗎?我們可以承諾,滅了遼國之後,不但燕雲十六州歸他們,西京以東也都是他們的。就說我們為了表示誠意,已經在夏遼邊境佈置下大軍枕戈待旦,只要他們同意,夏國的大軍馬上就可以殺入遼國境內。只不過,為了給大軍供給糧草更方便一些,我們請求把定邊縣暫時借給我們。」
他意味深長地望了西夏王一眼,又轉過身看身邊的群臣。眾大臣中有領悟雲雷用意的,開始向周圍的人講解定邊對於改善大夏國邊境對敵狀況的重要性:這定邊縣管轄不過區區數十里,卻是大宋疆土的最西端,也是突入西夏境內的一座要塞城市。它的南面是賀蘭山,北面是沙漠,是個易守難攻的去處。宋國在此駐紮了重兵,依托著有利的地形和背後靖邊城的,多次擊敗西夏人馬,使得西夏人馬若要向東北方向行動就不得不多繞出上千里的路程,而且補給線隨時面臨被由定邊出擊的宋軍截斷的不利局面。
西夏王聽完雲雷的話欣喜異常,不僅是因為臣下給自己出了一個好主意,更是因為發現了一個干國之材。他微笑著點頭沖雲雷說:「就依愛卿所奏。不過在給宋國的書函中要把定邊的名稱改為我們西夏文中的庫依蘭,這樣更可以表現出此地對於宋國的偏遠,讓趙佶和他的文武覺得此地無足輕重,更利於我們接收此地。」漸漸地臉上的笑容似乎包含了更多的意味——愚昧無知的宋王,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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