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日晚,點點寒星,夜涼如水。
坐在高高的陽台上,宇文無雙輕輕的抬起來頭來,只見一輪銀月高空懸掛,看不透的明澈與猜不透的皎潔。此刻,無雙只感到自己內心深處達到了一種空靈的境界,也只有在這時,不需要自己去算計別人,也不必擔心被別人算計的自己,才能夠感到真正的平靜。
其實,對於星空的明月而言,世人不需要虔誠的去膜拜,也不需要刻意的去祈禱,只是看著,靜靜的抬起頭看著,仔細的凝視著皓潔,那樣它就能夠讓人感覺到自己的罪惡與渺小,也能夠讓人領悟到世間紛擾的無知與可笑,甚至是認識到自己這麼多年以來的所得所失。只是可惜,在這滾滾紅塵裡,在所有人爭奪與追逐名利之間,又有多少人願意抬起頭看一看懸掛在空中的月亮呢?又有多少人願意去思索自己的得失呢?
「如果這個世間沒有諸多爭鬥,沒有諸多利益,也沒有諸多的紛爭那該多好啊!那樣一來,人們就會互相幫助,互相體諒,互相愛護——而你也不會總是對我有著敵意!」
無雙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忽然的感悟,總之用自己那獨特清脆的聲音,對著寂靜的夜空說著。在此刻,相信她缺少著一個談話的對象。可是四周,卻是一無所有。
「我們並沒有爭鬥的理由,也沒有利益的糾葛,更沒有什麼值得紛爭的事實,不是嗎?」就在無雙的話音剛落,剛才還顯得一片靜寂的身後,在濃濃的黑暗之中,文靜那冷漠的令人寒徹心扉的話語,就這樣傳了過來。伴隨著的,那細碎的幾乎聽不到任何響聲的步伐。
「有的!」抿了抿自己的嘴,無雙似乎在思考著該怎麼去說明。
「是什麼?」文靜那漠然而美麗的臉部線條,仍舊不帶任何的波動。
「為了不同的男人!」
「不同的男人?不得不申明,他們是一個人!」
「那麼我想知道,為什麼你還對我懷有著著敵意——不要對我否認,你的腳步騙不了人。因為據我所知,一個殺人只有在殺人時,才會刻意把自己的腳步放的特別輕。可是你在接近我的時候,甚至根本無須刻意為之,本能的就已經把自己的腳步放到最輕、最緩慢的地步,可想而知,這本能的反應,已經就能最清楚的證明你內心的想法了!」
「你……」聽完無雙的話,文靜危險的瞇起了眼睛,一眨不眨的默默盯著無雙。難道沒有人告訴過無雙,戀愛中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嗎?特別是為了心上人的時候。
「坐吧!我分一半位置。」高興的將自己細臀下的小長椅子挪出一小半,無雙卻半點也不曾為自己的處境擔心過。
「你是怎麼發現我*近的!」唉,最後文靜默默的收起了自己的眼神,緩緩的與無雙坐在了一起。說實在話,她今天晚上來,不是為了引起什麼爭端的,按照計劃,畢竟明天她就要動身去日本了。
「不要忘記了,我也是『天規八將』,甚至是『狂四天王』之一啊!」依然看著月亮,無雙的語氣並沒任何的波動,一點也沒有把剛才文靜的危險舉動放在心上。
「明天你放心的去日本吧!你先和木前輩動身,隨後我們天規四部的大軍就會一舉壓境,到時候你在木前輩的幫助下可以放心的與政-德光等人談判,假如他們願意交出『影武者』的大權,那是最好;如若不願意的話,那麼就要看看他們有多少斤兩了!雖然狂不在這裡,沒有辦法調動『天將』一脈,可是最少我們狄、玄、皇、羽軒轅四部也不是吃素的。」
聽著無雙信心滿滿的話語,文靜內心深處可是很不平靜的,因為她這一次去日本的目的,已經變的很明顯了——奪權。
「你在猶豫什麼?」用手撐著自己的下巴,雖然眼睛看著月亮,但是不用想無雙也可以猜測的到文靜此刻的神情。
「無論日本人多麼的令人討厭,可是日本都畢竟是我們生長的地方;也無論『影武者』是多麼令人不快樂的回憶,但是那裡也總是哥哥和我效忠的組織。」
「恩哼,然後呢?」
「我想,這一次假如我以現在的身份,再回去用兵臨城下的方法強行奪權的話,應該會是很讓人感到難過的一件事!所以我想……」
「你現在的身份,什麼身份,叛徒?可是你不要忘記了,當初『影武者』是怎麼對你的!那個政-德光又有什麼本事被人稱為『少君』!假如他們不是用這些見不得人的小伎倆的話,現在坐在銀座地下『影武者』總部發號施令的,應該是你——『洛』,而不是他德光!」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但是我想的是,能不能在我回去之後,由木叔出面,先召集當初一幫願意站在我一邊的老臣們。我們可以和平的取得『影武者』的指揮權,而並不需要這樣讓天規最精銳的『軒轅四部』與影武者最精銳的『影子武士』進行廝殺!」
抬起頭來,看著無雙,文靜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麼小兒女的神態,有些東西,該去做的時候就必須要去做,這並沒有什麼好拒絕的。假如有必要的話,甚至「洛」這個曾經令所有日本人感到膽寒的「阿修羅」,也絕對會出現在主戰場之上。只是這一次,對組織有種莫名愧疚的文靜,希望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進行而已。
無雙也回過頭去,看著文靜酷似平靜的眼眸,嘴角邊不自覺的閃過一陣的苦笑。
「假如,有時間的話,當然可以像你說的計劃那樣進行。可是,可惜的是我們沒有任何時間可以用來拖沓了。根據我們的要求,相信任遙軒對刺客軍團的奪權行動已經讓KEN在進行了;我們也已經對潛龍組、七剎、零、火鳳等組織提出了勸戒;假如一切順利的話,到了這個月26日,只要狂出現了之後,那麼天規也絕對可以納入麾下;而你只要在此之前拿到『影武者』的生殺大權——屆時,我們亞洲北面有潛龍組、七剎、零三個殺手組織,東邊有天規和影武者兩大勢力,南面有刺客、火鳳二支強援,那麼暗黑世界的屏障也才會連成一線,爭取到可以與托馬斯整個計劃對陣的籌碼!你明白嗎?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麼冒然不冒然,願意不願意的選擇了,你一定要取得『影武者』!」
「唉,」看著無雙不可置疑的眼神,即便是一向強硬的文靜,最後也僅僅只能是以歎氣而告終了。不過,既然歎氣,那麼同樣的也就代表著讓步。
「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這一次,假如不為難你的話,那麼死的人不會是一個兩個、也絕對不會只是我們這一幫人,中國、俄羅斯、韓國、日本,甚至是亞洲,都會絕對的陷入前所未有的災難之中,而相信所有人惡夢的主角都會變成——托馬斯。」
文靜知道,無雙的話可不是在嚇唬誰,所以即便是感覺自己將要去做的事情可能會和自己道義上的觀點不同,但是卻還是點了點頭。
看著默默不語的文靜,無雙沒有理由不相信,等這個月26號再見到「狂」時,文靜一定已經是「影武者」的少君了。
在這陽台之上,雖然此刻正不斷有著些許的微風吹佛,頭上的明月也越發明亮了,可是一邊是個總軍師在出謀劃策著,一邊是一個沉默不語的執行者,其中的氣氛不要提有多麼沉悶了。
就這樣,靜靜的沉默了好久……
「在六年前,發生那一件事情之前,『狂』也經常會陪我看月亮。」拍了拍手,無雙不想在說些什麼掃興的話了,乾脆就把話題扯到了兩人唯一會關心的事情上。
「狂?他不像會是個去看月亮的人啊!」文靜也感到了氣氛的沉悶,不想再去關心那些是是非非,順口就問道。
「不像嗎?是的啊!假如沒有人化裝的話,那麼我敢保證在我十五歲起,一直到那件事情發生前,一起跟我看月亮的一直是他!」自嘲著,無雙終於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呵呵!」文靜也是一樣的,抿著嘴,只有在提到某些人的事情時,才會笑的很開心。
「雖然天規裡甚至包括下人、隨從都一定會是訓練有素、隨時可以取人性命的殺手,但是我自小到大,在他的保護之下,這麼多年來手上一直沒有碰到過血跡,所以我從小就很感激他!直到,這樣的感激,變成了愛慕……」
有些東西,不是不能說,而是放在心底才會更加的珍惜;而有些花朵,不是不開放,正是埋在土裡,才最顯得難得與美麗。正如,無雙對狂的感情一般,總有一天,要麼會開花結果,要麼,也終究會隨風淡去的……
「『天規八將』,『狂四天王』,其中坐鎮的總軍師,居然沒有碰過血?」
文靜不自覺的,將語氣調整了一些,顯得有著溫度與友好。畢竟,她近來也終於明白感情是怎麼一回事情了,無雙的處境是容易得到她憐憫的。
「奇怪嗎?我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要當殺手啊!」偷偷的抹去眼角的淚水,無雙永遠都是恬淡的無雙,「很小的時候,我就被『那個人』送到了英國,從此改姓宇文,再也就沒見到過自己的母親了。不過,宇文家當時的主人卻是我的姑姑,她並不願意我像一般的千金大小姐一樣過的錦衣玉食、過的極盡奢華,然後變的一事無成,最後將宇文家的家底敗光!」
「所以她把你送到了天規?」文靜有些可以猜測得到無雙的故事了。
「不錯!其實說起來,我之所以會站在狂的一邊,跟我姑姑和二長老的交情有關係!我就是為了被訓練才送到天規來的。然後,就認識了小五、流風、明澈,還有他!」
「嗯?為什麼給我感覺,你在提到他時,總跟流風那幫人提到他時差距那麼明顯呢?」
「有什麼差距?」無雙好笑的問。
「流風等人對他是敬畏還有恐懼,而你講到他時,給我的感覺是……很……」
「溫馨!」
「不錯,很溫馨!」文靜疑惑的看著無雙,這是她第一次單獨的跟無雙在一起,談起「狂」以前的事情。
「他本來給我的感覺就很溫馨啊!讓我想想,我是在什麼時候第一次見到他的,好像是在蠻荒島吧……那裡是專門給天規的少年殺手用來進行生存訓練的。在那裡只有很少的一些糧食供給,島上除了野草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如果不想餓肚子的話,要麼只能吃那裡帶毒的草料,或者要麼就殺掉其他人,搶其他人的食物,熬過一個月,那麼一個月才會來一趟船的才會接走剩下的生還者。」
「那麼你見到狂時,他在……。」
「我見到他時候,他正被七個人圍住呢!」
「怎麼了?被七個人合夥搶了?」
「不是,是他一次性一個人搶劫七個!」
「哈哈,我就知道!」
「哈哈!」
非常不淑女的,無雙和文靜抱頭大笑起來,想不到以前的狂還有這麼「寶」的時候。
「然後呢?」
「然後,你也知道我的身體一向不好,才到了那裡不到三天,就因為東西被其他人搶光了,又累又餓的病倒了。我真的以為,我那一次死定了,但是我沒有哭,早在我被人當垃圾一樣橫掃出門,送到英國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不能哭了。暈暈沉沉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後,就發現有人在為我煮東西。是那一種稀爛到不能爛的小米粥,裡面很鹹,相信那多半是海水的味道,而且還充滿了小沙礫,但是我還是一口氣喝了一大碗。那個人,就是狂。從那時候起,我每天只需要呆在小洞穴裡發呆,他都會帶著食物來給我,甚至是幫我煮好,端到我面前給我。只是,我卻發現他每天身上帶著的傷痕數量越來越多,直到某一天他脫下帶著血的襯衫,露出自己那滿身的傷痕時,我才真正的感到了震驚,也終於瞭解到他每天給我帶回來那麼多的食物,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也是從那一天起,我才對這個當時在我面前拽的個『二五八萬』一樣的傢伙,有了第一絲的好感。記得,在那一次我們乘船回去之前的那一個夜晚,月亮也很圓,也很明淨,他就是坐在那個月亮底下,一眨不眨的看著月亮。我也就呆呆的陪著他看,因為我也想看看他在看什麼——好吧,我或許該換個說法,因為這麼多年以來其實可能一直是我在陪他看月亮,而不是他在陪我看。第二天,我們登上了船,那時候我才發現,整個蠻荒島,只剩下我跟他是活著的了;而我想,假如不是我生病的話,整個島嶼至少還能有七、八個人可以活著和我一起回家的吧!」
「狂……看起來,從小,就是個可怕的傢伙……」
「是的,從小就恐怖的傢伙。」無雙苦笑著,她不否認狂所做的一切,她只能保證狂至少一直都在保護著她。
「不過,直到後來很久一段時間,我才終於明白這個傢伙為什麼會救我!」
「因為他的姐姐?」這時文靜打斷了無雙的話,揣測的說。
「你很瞭解他?」有點詫異的,無雙驚訝的問。
「不,談不上瞭解,但是由『G』可以為『狂』連命都不要,我就可以判斷『狂』對他姐姐也是一樣的!」
「不錯,就是因為他有個可能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所以他才覺得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值得保護和珍惜的,也因為這個,他從來不殺女子,也不會對女人生氣——可是在他身邊的男性就慘了!」
「呵呵,難道說這個就是小五、流風、明澈這麼怕『狂』的原因?」
「可能吧,但是誰知道呢!」抱著自己的腿,無雙嬉笑著說,總之她是不會怕的。
「唉,算了,都過去了……能說說你和『蕭哲』之間的事情嗎?」
再次抬起眼睛看著月亮,似乎無論笑的多麼的開心,也無論在外人眼前表現的多麼的智慧超群、指揮若定,但是在看著月亮的那一刻,無雙總是會顯得特別的憂鬱。
「當然可以,不過,這個要等到我回國之後了!」安撫的將自己的手放在無雙肩膀上,似乎文靜也發現了,每當無雙看一次月亮,就會感傷一分。
「以前不明白『狂』在往星空看些什麼?直到後來自己看懂了,才覺得傷心,不過,假如連傷心都不能去傷心了,我還能做些什麼呢?呵呵,所以在英國,我才會喜歡晚上一個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登上古堡的頂部,坐在籐椅上,靜靜的看著那一輪可能和我很近,又似乎很遠的月亮。」
「為什麼傷心?」
「我不知道『狂』看著月亮當時在想些什麼,至少我在看到月亮時,會讓我感到自己和身邊所有人的可悲與可憐,似乎永遠也只知道去爭奪眼前的一切,而並不知道開始到最後自己什麼都得不到,同樣什麼也不會有,什麼也帶不走。」無雙輕柔的拂過自己那散落在臉頰邊的青絲,一邊帶著不勝唏噓的口吻,說的很是淡然,卻怎麼也抹不掉眼中那一抹的黯淡。
她本不是那種喜歡去天天算計別人的女子,可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她又必須每天重複做著這一件事情,而她最心愛的人卻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現她犧牲了多少、犧牲的多大。
「什麼也得不到嗎?可是,假如我們不去阻止的話,有些人的勝利不是近在咫尺了嗎?」文靜的嘴角邊也開始帶著一點揶揄,刻意迴避了無雙直指的對象,將目光看向了那輪皎潔的月亮——果然,在這個距離看,月亮總是特別的明亮。
「是嗎?近在咫尺?」默默的拉起文靜的手,舉到空中,無雙的語氣裡還是那麼的平靜如常「來吧!試著把眼前這個看起來就在眼前,近在咫尺的月亮握在手心裡,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再攤開,你看看自己的手上還剩下些什麼。」
無雙的話裡總是帶著那一點半點的憂愁與智慧。文靜看著眼前,眼中充滿了小狐狸似的狡猾與恬淡的女子,內心深處,不得不感到一陣氣餒。因為她不得不承認,無雙身上有一樣東西是她所沒有的,那就是知性的一種美麗。這樣的美麗感覺,只會出現在一個充滿了智慧,與看透了世間冷暖,熟知人世百態的女子身上。
原本,文靜平日裡是不會在意這個的,可是當一個女人會自覺不自覺的拿自己跟別人比時,那就只能證明她已經戀愛了。
可是,就在文靜悄悄的跟無雙對比著時,無雙又何嘗不是呢?文靜羨慕無雙的知性,而無雙也羨慕著文靜的堅韌與堅強吧!有了這樣強硬的性格,才使得在無雙面前的文靜,顯得是那麼的令人羨慕與值得推崇。試想一下,假如無雙自己當日有這樣性格的話,那麼她就不會因為內疚而遠走他鄉,也就不會跟『狂』擦肩而過,甚至是文靜跟蕭哲恐怕也就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一切的一切,都是無雙性格中軟弱的悲哀。
「或許你說的對,」終於,文靜淺笑著,友好的任由無雙拉著自己的手,看著那一輪銀月,只覺得自己內心也受到了蕩滌。
「有些東西,就像天上的明月一樣,即便是已經到了眼前,就在手邊,近在咫尺,但是看到的卻也並不證明自己能夠得到,托馬斯或許現在還不知道,但是不要緊——他很快就會明白這個道理了。」
「影武者」少君的位置,我「洛」志在必得,影武者裡那些當初流放我的傢伙們,你們看著吧,我回來了!
——在跟無雙說完話的同一時間,文靜在內心堅決的發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