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弦 正文 第十二章 宿夜,新聞(3)
    「溫暖,溫暖。」有人歎息著叫,「醒一醒。」

    她迷濛地張開眼,看到一個人站在床前,驚愕地揉了揉眼睛後她在剎那間淚流滿面,飛撲進他懷裡。

    「爸!老爸!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

    「傻孩子。」溫和慈愛地笑了。

    她狂哭不已,「對不起,對不起!老爸你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爸爸沒有怪你。」溫和心疼地摸摸她的頭,「別哭,乖孩子,別哭。」

    她的眼淚如潰堤之洪,「老爸,我求求你!再也不走了好嗎?老爸……老爸,老爸!不要走……」

    「噓……乖,別哭,別哭,怎麼了?你怎麼了?」

    溫暖艱難地睜開淚眼,黑暗中不知身在何方,只覺心口痛得難以抵擋,掙開身邊那人緊抱的臂彎,她支著床板斜靠起身,張開嘴不住喘息,「好痛,我好痛……」

    橘黃的床頭燈即時被擰出柔和亮光,占南弦緊張地抱過她,「為什麼揪著心口?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她搖頭再搖頭,眼淚在臉上縱橫,手掌連連揉著心臟位置。

    他有些無措,只得覆上她的手,順時針規律地幫她按摩著胸口。

    大約過了四五分鐘,她才逐漸平復下來。

    「做噩夢了?」他問。

    她淚痕未乾的臉容慘淡不已,「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完全不想醒來。」

    他變得異常沉默,良久不出聲。

    汪洋一樣的淚眼無邊地望進他暗寂的雙眸,她哽咽,「對不起,我不知道還會連累到占爸爸……南弦,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以為,我以為單純只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原本那一切都不該發生,就只因她年少的固執任性,最終釀成無可挽回的大錯,她此生也成了負罪的人,墮進肉身愉悅裡不過為求一份慰籍,她哪有什麼資格和他談愛情。

    他垂下眼睫,吻了吻她散落在枕的發端,「和你無關,那是一場意外。」熄燈將她拉進胸膛內,「我真不該一時心軟放過你……天亮之前,你別想再有時間入夢。」

    喃喃細聲裡洩露出異樣無解的情緒,似寒冰肅索,又似疲憊焦慮,彷彿有什麼心事在他胸口裡矛盾地交織壓迫,令他煩倦而遷怒為需索,他瘋狂得幾乎把她整個揉碎了,一反斯條慢理的節奏,強烈得完全不顧她的哀求,兇猛持久的激撞近乎施虐。

    疼痛和極致歡娛刷過她的全身,竄進每一寸神經末稍引爆了敏感到發狂的顫慄,意識凌亂中不知道他反覆持續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被拋上雲端死去了幾次,這種經驗對她而言極為震撼,心神體膚俱被他深深烙印。

    直到窗簾透進一線闇弱曙光,他再度痙攣迸發,才在喘息中宣告淋漓盡致,待他放手後虛軟無力全身酸痛的她在三秒內昏睡過去。

    睡境恆久,如同死亡一樣平靜。

    一千年以後,有人在她耳際模糊地唱。

    我站在布列瑟儂的星空下,

    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邊照著布列勒。

    請你溫柔地放手,因我必須遠走。

    雖然,火車將帶走我的人,但我的心,卻不會片刻相離。

    哦,我的心不會片刻相離。

    看著身邊白雲浮掠,日落月升。

    我將星辰拋在身後,讓他們點亮你的天空。

    ……

    布列瑟儂,那個唱歌的人那時瘋狂地愛上了一個女孩,他們在加州的約塞米蒂國家公園歸途中相遇,邂逅一面即已別離,之後僅靠通訊維持相思,幾個月過去,終於機會來臨,他們都去了歐洲,相約在意大利南部蒂羅爾山區的一個小鎮見面,那就是Bressaoe。

    快樂的時光總是易逝,即使他們真摯地交付了彼此的心。

    當離別在即,他流著淚水陪伴她去附近鄉村的火車站,他們都將踏上各自的歸途,回到工作和自己人生的道路。

    在短短的四十分鐘車途裡他緩緩入睡,夢中隱隱約約聽到了這樣美妙而悲傷的旋律和歌,醒來後他即刻把它記錄下來……在他的心裡,永遠會留一個地方給那個女孩,還有那些小鄉村,以及這首布列瑟儂……

    「溫暖。」有人淺笑,「醒一醒。」

    翻身縮進被單,躲開在臉頰如羽毛般騷擾的手掌,她的布列瑟儂……

    「溫柔?我叫不醒她,睡得像一頭粉紅的豬。」

    誰在笑?擾人清夢,好可惡……混沌中把沉重眼皮撐開一線,被歌聲帶走的魂魄仍未回來,她茫然問,「什麼事?你在和誰說話?」

    這是誰的眼眸,光波流轉,辰星若燦,一絲癡然眷戀在眼底稍縱即逝,快得讓她幾乎錯過,誰,誰令她熟悉到了如此毫無防備,乍然入目的臉容讓復甦的心田喜悅如斯。

    「溫柔找你。」他說。

    她合上眼,努力晃了晃腦袋後再睜開,陽光從窗台打進來,斜灑在半邊床沿,一切在記憶中慢慢歸位——

    「你接我的電話?!」天啊,好想大聲尖叫!完了,完了,被捉姦在床了,「姐?」她怯然叫喚。

    「溫——暖!」另一端恨不能殺了她的噴火龍暴戾尖叫前所未聞,她嚇得把電話拿遠一點,結果被佔南弦順手取去。

    「什麼事?」他問,在登堂入室之後天經地義地擅作主張。

    直到這一刻她才後知後覺,她與他是身無寸縷且毫無遮掩地偎坐在一起,當這個意識竄進腦袋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翻下床,揀起凌亂一地的衣服飛快穿上,奔出去衝到浴間捧起冷水連連潑臉。

    終於完全清醒。

    洗漱後占南弦走了進來,她還沒來得及轉身已被他從背後一把抱入懷內,他們看向鏡中對方的眼睛,不約而同微微笑了。

    他輕吻她唇邊。

    心頭一掠而過,她用嘴形無聲地說出四個字。

    「什麼?」他問。

    她輕聲道,「溫暖的弦。」

    他埋首在她發間,滿含笑意。

    她倚在他懷裡微笑,那枚他特意為她而刻的田黃石印章,溫暖的弦,從他送給她後,她的每一幅畫都印下了這四字篆文。

    從前曾有太多太多美好得令人心酸的往事。

    「溫柔找我有事?」她側身幫他調淋浴的水溫。

    他鬆開她,走進蓮蓬底下,「一會和你說。」

    她出去帶上浴室門,時鐘已指在正午,撥了個電話回公司向丁小岱交代工作,再熱了杯牛奶放在餐桌上,然後走進廚房去準備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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