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回過神的時候整間空曠的房間裡面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不一會雙葉蝶舞雙手捧著一個漂亮的碗走到我的面前,將碗放在床邊的小櫃子上,然後熟練的將我扶起,輕輕的拿著一個枕頭將我的後背墊高並擺好我頭的位置,拿起碗從裡面舀了一勺子稀飯,在嘴邊吹了吹,又用嘴唇試了試溫度才遞在了我的嘴邊。
被人餵飯自從我兩歲以後今天還是第一次,就算和雪在一起也只是互相餵著吃增加情趣而已,我實在不習慣被一個相處不到十天的人而且還是女孩餵著吃飯,我掙扎著伸出雙手想要接過碗說:「多謝雙葉小姐,我還是自己來吧。」不料被雙葉蝶舞一口拒絕:「您現在能自己動手嗎?您現在不過是我的一個病人,病人當然是要聽醫生的話了,現在我要您張開嘴吃飯。」
雙葉蝶舞將小勺子又向前遞了遞,勺子輕輕的碰在了我的嘴唇邊,稀飯的熱量通過金屬勺子傳遞到我的嘴唇上,我只好機械的張開嘴一口一口的吃著稀飯,每當稀飯流到我的嘴角雙葉蝶舞總是及時而又耐心的為我擦拭,跟我和雪吃飯時的動作一樣。
看著她專心的目光使我連一絲拒絕的勇氣都沒有,只能看著碗裡的稀飯一點一點的減少直至沒有,我的舌頭還不爭氣的舔了舔嘴唇彷彿暗示:「我還要,還要。」
雙葉蝶舞輕笑出聲:「好吃嗎?我整整熬了七個小時,什麼味道都應該滲進去了,連三叔想要吃一口我都沒有答應。您十天沒有吃東西應該非常餓了,請等一下我再去添一碗。」
「哎……」我還沒來得及阻止,雙葉蝶舞已經快步走了出去,我無力地將伸出的手又放了下來,雖然剛才吃東西的是我,可是看的出來雙葉蝶舞更高興,活像一個做了什麼事向丈夫撒嬌讓丈夫誇獎的小……妻子。
小妻子,我不禁摀住了腦袋,也許現在沒有到這個地步,可是雙葉蝶舞和雪如出一轍的眼神卻清楚的告訴我這一切將會發生。想想以前雪總是喜歡在我的面前說:「老公,看看我為你準備了……」甚至買了一份報紙雪都會撒嬌說,老公我為你買了一份報紙,彷彿為我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是一件讓她愉快的事情,而我也總是一遍又一遍的讚揚她,儘管讚揚的話總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
感情一般都是從感激、好奇開始,當真正開始這一份感情,就會為對方加上許許多多的優點,儘管許多優點並不存在,這種感覺連三四十歲的人尚不能避免,更何況是二十多歲入世未深的年輕人,到那個時候就算對方是惡魔、壞蛋,在情人眼中也會成為天使、英雄。
我已經有了雪更多了燁,所以我實在沒有必要在擁有兩份真摯感情的同時貪心的要求更多,也許雙葉蝶舞並沒有那個意思,不過還是有所防範,在前期打消她的念頭。
雙葉蝶舞興高采烈的端來一個更大一些的碗,笑著說:「您雖然餓了,可是因為受傷也只能吃一碗了,不然對身體不好。」雙葉蝶舞捧起碗坐在床邊剛要用勺子餵我,突然我半靠著的身子滑進了被子用頭蒙住了腦袋說:「不用了雙葉小姐,我想休息了,請你不要打擾我。」
雙葉蝶舞沒有說話,可是我能猜到她臉上一定寫滿了失望,我把頭探了出來看見她果真愣愣的端著碗不知該怎麼辦。
「那…好吧,您應該多休息休息,我不打擾了。請不要叫我雙葉小姐,叫我蝶舞就可以了。」雙葉蝶舞收拾起碗筷就要離開,我出聲問了句:「雙葉小姐您是怎麼知道我出聲的,我記得我醒來時發出的聲音並不大。」
雙葉蝶舞笑了笑說:「這間房子有擴音系統通在我的房間,所以你如有什麼事只要出聲喊一下我一定能聽見。」
「那太麻煩您了,雙葉小姐,實在感謝。」我點頭說道。
「沒什麼,反倒是我應該謝謝您,您讓三叔了卻了三十年的心願,而且三叔比以往笑容多了許多,我也為他高興。還有叫我蝶舞就可以了,不用那麼客氣。」雙葉蝶舞耐心的解說著。
「我的意思是,請您關掉那個擴音系統,雙葉小姐。」我淡淡的說。
「是不是怕我打攪,我不會妨礙您的……」雙葉蝶物不由辯解起來。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我明天就會離開的,雙…葉…小打斷她的話,也許這不近人情,可是我覺得對我對她都是好事。
「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雙葉蝶舞話語中有了哭腔,我硬下心腸將被子蒙住頭不再理睬她,不一會就聽見一陣跑步聲離我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我歎口氣想:「不能再讓人為我擔心了。畢竟她不屬於我的世界。」
當天下午,我就走了,儘管渾身還是疼的厲害動一下如火燒過一般,我還是咬緊牙關慢慢的從大門離開了,沒有一個人阻攔我。
「你就這樣讓他走了。」鬆口三郎看著默默依靠在欄杆邊的侄女。
「攔住了又怎麼樣,腿始終是長在他身上的,該走的還是要走的,我還能怎麼辦?」雙葉蝶舞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說。
「按照他的性格,解決完這事他肯定會走的,也許這是你們今生最後一次見面的機會了。」鬆口三郎好心「提醒」自己的侄女,「我可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女兒看待的,我不希望你愁眉苦臉的,而且依照你的脾氣也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越難纏越會激發你的鬥志才對。」
「以前也許會,可是對他,我真的沒有任何的信心。」雙葉蝶舞推著鬆口三郎的輪椅走進房子。
「看來你對他來真的了,哎,你長大了……」鬆口三郎握了握雙葉蝶舞的手,兩人就此沉默下來……
差不多是跌跌撞撞走到大街上,好容易我才攔下一輛出租車送我到暫住的汽車旅館,值得慶幸的是老闆並沒有因為我十幾天的失蹤而把我僅有幾件衣服的行李扔掉,不過也蠻危險的,畢竟這間房我只訂了半個月的時間,而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
我猛得趴在了床上,上衣口袋裡的東西頂了我胸口一下,我掏出來一看竟然是鬆口三郎送給我的在河中泡過很長時間的手機,我翻開手機蓋看見它還在工作,口中念叨起來:「比我生命力還頑強的防水手機,這個便宜賺的還真不輕。」
我又續了三天的房租,買了幾袋麵包,就靜靜的在床上打坐,體內將近三成的內力緩緩流動,經脈中傳來股股的熱氣,我的頭上冒出絲絲的煙霧,內力在我經脈中移動,每當經過破損堵塞的經脈都慢慢打通,實在無法打通才從另一處移動,就這樣一遍又一遍週而復始的運動……
我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床單也全部濕透如同浸泡過一般,我摸出手機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天,我察看了一下身體的狀況內力已回復七成左右,除了傷口還有一些酸麻其餘的地方好的差不多了。
我取下了纏在我身上十多天的繃帶,匆匆的洗了一個澡,將衣服裝進旅行包後就離開了汽車旅館,來到了一棟我再熟悉不過的房子前。
院子的門已鎖上,我直接翻身進去,跳上二樓拉開窗戶鑽了進去。
房間裡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兩個均勻的呼吸聲,藉著外面的微光可以看見地上到處鋪著紙張,我不忍吵醒她們剛要順著窗戶原路離開,突然背後大喊了一聲:「不凡。」這一聲嚇了我一跳,我急忙回頭看只見楊夢依舊躺在那裡估計是在做夢,可不到幾秒她的眼睛已慢慢睜開,而她躺著身體忽然坐了起來,而後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四下望去發現臥室裡多出了一個黑影,正要叫喚的時候,我趕忙上去一把摀住她的嘴,貼在她耳邊輕聲說:「是我。」
楊夢原本掙扎的身體平靜了下來,眼睛睜得更大了,聲音中帶著顫抖的說道:「真的是你不凡,我還以為看不見你了。」楊夢趴在我肩頭嚶嚶的哭了。
「那天我看到新聞報道碼頭死傷很多人,而且不少是和上次去醫院破壞的那伙裝束一模一樣的人。我真的好怕,好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現在不是沒有事了,他們也不會再來找我麻煩了。」我一邊拍著楊夢的肩膀一邊安慰她說,「不要吵醒奈麗了,快點睡吧,我走了。」
手臂卻被楊夢緊緊的抓住,楊夢眼睛裡閃動著淚珠,儘管光線很暗,可我知道她正盯著我的眼睛。
楊夢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陪陪我好嗎?」
我心一軟只好答應了她小小的請求說:「好吧,我陪你一直等你睡著。」
楊夢趕忙躺下用頭枕在我的大腿上,可雙手依舊緊緊抓住我的手一點也不肯鬆開,生怕我就此消失,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的手已滲出了汗濕漉漉的,我只好打消等她睡著後偷偷溜走的念頭,在黑暗中一直靜靜的守侯在那裡,聽著楊夢的呼吸聲再次的變得均勻平緩……
天才濛濛亮,楊夢就醒來了,和她同時醒來的還有睡在一旁的田中奈麗,奈麗驚喜的程度一點都不亞於楊夢:「周君真的是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什麼都不清楚,看我衣服亂的。」田中奈麗激動的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看到奈麗睡覺的時候手中還握著一張頭部圖片,我就知道她們幫我翻譯那本書真的很辛苦。
我非常激動的握起了奈麗的手,又握著楊夢的手不停的說:「謝謝,謝謝,謝謝你們,辛苦你們了。」
奈麗搖頭說:「我要多謝你才對,前幾天我母親生了一場大病,很嚴重如果不是你的那一筆錢,恐怕母親就得不到應有的救治,不過現在母親已經沒事了。」說著奈麗抽回了手鄭重的跪在我的面前向我行了一禮。
我扶起了奈麗又拉起了楊夢,我不知下面的話要怎麼說出口,奈麗看出我的猶豫,不由問道:「周君是不是一切事情都解決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咬牙回答:「我是來和你們道別的,也許辦完這件事我就會立刻回國,翻譯的事就拜託你們了。」
「這麼快你又要走?」楊夢和奈麗異口同聲的說道,只不過一個用漢語一個用日語,但緊張的模樣幾乎完全相同。
我不禁點了點頭重複了我剛才的話:「是的,我已經在這裡耽擱了四個月了現在到了十月底了,我不能再呆下去了,何況我的半年簽證也快要到期了。」
「你要去哪裡?」楊夢首先鎮靜下來問道。我沒有絲毫的隱瞞將鬆口三郎為我準備好的畫過圈的地圖展開,指著上面的記號說:「白根山、旭岳、霧島山其中之一就是我的目標。」
「我也要一起去,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楊夢突然出聲說道,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彷彿我說什麼都不能改變她的決定。
我在知道告訴她的時候就猜到會有這種結果,可如果不告訴她,她也一定會追問的,不過我還是一口拒絕了:「我不是去旅遊爬山,而且會有很大的危險,你一起去我不放心,這不可能。」
「你知道去哪裡各要乘坐什麼火車最快?列車時間表是什麼嗎?哪裡有什麼住處嗎?這地圖上的路怎麼走嗎?」楊夢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我張口結舌無法回答。「這……」
「不要這呀,那的了。白根山和九州島的霧島山我和同學在大學的暑假的時候都去過了,那時我們研究出很多省錢省時的線路,北海道的旭岳我雖然沒有去過,可你別忘記了奈麗就是北海道人,她家就在北海道的遠輕市,離旭岳很近的,這問她就可以了。還有一點不要忘記了,日本是世界森林覆蓋面積第一的地方,足足有百分之六十七,如果沒有走過森林很容易就會迷路,而那些地方都是林區山麓,我曾經經過專門的訓練,那幾次登山都是我帶隊的,奈麗可以作證,我可以幫上忙的。」楊夢滔滔不決的介紹起自己的「優勢」。
「可是我怕你會遇到危險。」我自己聽了她的介紹確實心動不已,讓她留的決心也漸漸動搖。
「從這幅地圖上可以看出你是在找某個地方吧,放心好了我們一找到那裡我就趕緊離開,就算途中有一點危險你也一定會保護我的。」楊夢一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的表情,只要我同意就一切OK了。
我在房裡踱了半天步,仔細考慮了許久終於點頭說:「那好吧,一切要小心,更要聽我的,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楊夢的臉上綻開了笑容,臉上緊張的肌肉也隨之鬆弛下來說:「事不宜遲,咱們先遠後近,今天下午就有一趟去白根山的火車,我現在去收拾一下衣服。」楊夢說完就轉身去裡面房間收拾衣服。
我輕輕的叫住她:「楊夢。」楊夢迴過頭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等待我下面的話。
「謝謝你。」除了感謝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詞語了。
楊夢只是笑了笑沒有言語,接著進房收拾衣服去了。
田中奈麗一臉茫然的看著我和楊夢用國語對話,只是呆呆的看著突然忙碌起來的楊夢。
我知道將那本書翻譯過來除了田中奈麗以外就沒有人可以勝任了,可她母親又出事了我也不好強留她在這裡,不禁問道:「你母親還好吧,怎麼突然病了?嚴重嗎?」
奈麗搖頭說:「是積勞成疾,工作的時候又從樓上摔了下來,導致手腳骨折,不是鄰居發現及時恐怕……」奈麗頓了頓繼續說:「不過治療需要一大筆的醫藥費,我們又沒有辦保險,鄰居湊的和弟弟打工的錢加在一起也遠遠不夠,如果不是你上次資助我的錢用來救急,恐怕我只能去借高利貸或者出賣自己的身體了……」到後來奈麗的聲音越來越小,不過我聽的出來她話語中的感激之情。
「母親現在只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康復了,不過家裡收入的來源只能全部靠我了,我必須更加努力的工作才行。」田中奈麗自信的鼓勵自己,她完全不把家庭的事當成負擔,而是當作一種向前的動力,著實讓我欽佩。
我開了一張五萬美圓的銀行支票遞給奈麗,奈麗連忙搖頭說:「我已經收了你很多錢了,我實在過意不去,哪能再收?」
我將錢塞在她的手中說:「那些錢是幫我幹活的工錢,這些錢其中一半純屬朋友私人借給你的,以後你工作了可以拿薪水還我的,另一半就算我給你母親買營養品的錢。感謝她生了一個好女兒,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我指了指桌子上翻譯好的文稿。
此時楊夢準備好了一個旅行包背在了背後,走到田中奈麗的身前,在奈麗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而田中奈麗不停的點頭而且又小聲的和楊夢說了一會,當楊夢說完後奈麗看向我,並且走近整理了一下我稍顯凌亂的衣服,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盯在我臉上說:「翻譯的事情就交給我辦好了,你和楊夢一定要小心,這是我在淺草寺為你求的平安符,請帶上吧。」田中奈麗從貼身緊身衣裡摸出一個圓形的小香囊雙手遞給我,我也鄭重的雙手接過收進貼身內衣的口袋,讓香囊緊緊的貼在我的心口,讓身體直接感受奈麗的體溫,讓自己充分感受奈麗的關心。
「奈麗你什麼時候去的淺草寺,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好了不凡我們走吧,還要出去添置一些登山的物品。」楊夢的聲音突然從我們背後響起,田中奈麗嚇了一跳,隨即臉就紅到了耳朵邊。
我和楊夢一起下樓,而奈麗靠在二樓的窗戶邊目送我們離開,楊夢轉頭向田中奈麗搖手告別,我呢則指了指心口代表著田中奈麗祝福的平安符,奈麗捂著嘴點了點頭,直到我們漸漸消失在奈麗的視線中,她停留在眼眶裡的淚珠才緩緩流下:「楊夢一切平安,還有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