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洋 第十八卷 第五章 塞拉摩(下)
    雙方抵達十字路口的時機實在不湊巧:人類部隊到得整齊,起初甚至準備對十字路口那可憐的三百多費裡亞駐軍發動攻擊,佔領這個小鎮做立足點。可隨後看到後路上煙塵滾滾,知道惹不起,於是趕快紮下了營,把為數不多的河童坦克都支起了炮架。這樣理論上可以直接轟擊十字路口的大門,但看到那邊不斷增多的密密麻麻的費裡亞軍,江旭連忙號令整理隊形設置營盤,特意吩咐「不可釁自我開」。

    費裡亞軍陸軍主戰兵種體積普遍龐大,龍骨兵體重普遍在二百至三百公斤左右,其餘的大蝴蝶、金甲蟲等更是一個比一個粗笨厚重。在四處是沼澤的塞拉摩島行軍額外痛苦,只得拉出一條二十幾公里的長蛇陣慢慢前行。庫爾森本人就給擠到了隊伍的中間,輕易到不得前方。他整軍有方,手下部將未得他將令倒不敢輕舉妄動,到了十字路口便駐了下來。因為十字路口這個鎮實在太小,容納不下塞拉摩那麼多的軍隊,倒有大半還留在鎮北的大路上發呆。

    十字路口守軍見到援軍大舉來源,一時興奮得昏了頭,張牙舞爪地便向鎮外的人類軍營地衝了過來。這麼些人根本用不著排列陣勢去圍困迎擊。人類軍中放了一排迫擊炮,狙擊手們又射了一輪就讓這些搶功第一逃跑萬歲的傢伙丟下六十多具屍體逃了回去。庫爾森此時才好容易擠進小鎮,見到人類軍隊訓練有素,一邊整理營盤一邊面對衝擊還紋絲不亂,也覺得不可小視。此時天色已晚,雙方便連繼續試探性開火的意向都沒有,很默契地各自紮營吃飯party去了。

    十字路口是塞拉摩島上一個很小的鎮子。因為北邊通向塞拉摩要塞,西接剃刀嶺,東臨陶拉祖,南邊是北泉哨點。是個戰略位置相當重要的交通要道。十字路口本身四通八達,無險可守。但是四面道路只要行得四五公里。週遭就遍是沼澤高山,道路險要狹窄。兩軍在這裡會面,打起來倒是痛快,就是不能輸。因為那種破路,輸了的跑都跑不快。

    第二天一大早,庫爾森驅使軍隊來攻。江旭早使人連夜築好了營盤,準備先使用人類部隊應付這次進攻以便練兵。人類軍隊多使用長槍,把費裡亞軍頂在五米開外就前進不得。費裡亞軍暴躁起來。強衝猛擠一通,倒把衝在最前的幾百龍骨兵壓得穿到了人類軍隊長槍上。後面的也顧不得憐憫戰友之死,踩著這些可憐傢伙的屍體便往前衝,逼得人類前線士兵急忙棄槍後撤,由後面的頂上繼續用長槍抵刺。這樣地狂衝讓初臨大戰的人類軍隊很不適應,一時陣型漏洞百出,步步後退。不到一刻鐘便給費裡亞軍壓得全線後退了二百餘米。眼看便將把後面地軍隊擠得無立錐之地只能向南邊道路上撤,有軍心動搖,有全軍潰敗的危險,江旭連忙指派泰嚴軍出戰。泰嚴軍將軍虹達大喊一聲「隨我來!」,親自率領本部向費裡亞軍衝刺最猛處反擊過去。

    虹達在泰嚴任北方兵團司令多年,是一員武勇非凡的猛將。他手下的士兵也是百戰煉出的精兵,見他奮勇爭先,立即精神振奮,大呼著陸續向前推進,很快便補上了A集團軍人類士兵潰退的缺口。與費裡亞軍一接觸,泰嚴軍士兵豐富的戰鬥經驗便體現了出來。以長槍拒敵的同時,小隊內戰鬥高手伺機出擊地效果比人類部隊強上不少。這次出征時只有五千套惡魔甲和高振動粒子刀,在經過武力考核後大半發到了他們手中,掌握了這些超強武器的泰嚴士兵砍起被長槍圍困的費裡亞兵時如砍瓜切菜,迅速扭轉了局面,將費裡亞軍前部殺得調頭狂奔,連帶著把後面的費裡亞軍也沖得立足不穩了。江旭見勢轉好,立即下令:「注射。衝鋒!」

    處在前排的人類部隊接到指令後,迅速從隨身醫療包裡取出了步兵戰鬥劑進行了注射,在很快時間內變得雙眼血紅,全身血脈賁張,端著長槍便向費裡亞軍猛衝過去。古代重騎兵作戰時的戰法便是利用戰馬衝鋒時帶動騎槍的高速動量擊破敵軍戰線,而這些注射了步兵戰鬥劑地士兵衝鋒起來竟有些步行的重騎兵風采!第一波士兵接觸費裡亞軍後便用長槍將外圍的費裡亞軍扎倒了一圈,隨即棄槍換刀或霰彈槍向附近零散的費裡亞兵包抄過去。

    這種步兵戰鬥劑是真宮寺司在費金根據地研究的成果。經過他的提純復合,天使之淚這種超級毒品地應用在許多方面有驚人的進展。步兵戰鬥劑注射之後,能夠使士兵獲得注射原來的稀釋天使之淚約40%的爆發力,持續時間雖然也少了一些,但對士兵精神的迷幻和身體的損傷已經減少到了原來地十分之一,是很了不起的成就。注射了步兵戰鬥劑的人類軍士兵雖然不能如當年注射天使之淚的雷隆多士兵那樣赤手空拳把龍骨兵抓起來一撕兩半,但結陣之後的衝擊力仍然是非常可怕的。而且持續時間短和迷幻程度低也有好處,便於士兵在奮發衝鋒時多少還有一些清醒的意識,在藥效過了之後能夠及時退下來讓後面的士兵上前作戰,減少無謂地犧牲。

    十多分鐘後,第一批注射步兵戰鬥劑的士兵藥效已過,停止了對費裡亞軍瘋狂的進攻撤了回來,後面的一批又注射了步兵戰鬥劑繼續向前猛撲。庫爾森無論如何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人類軍隊衝鋒起來會比費裡亞軍更強?經過三次衝鋒後,十字路口前的空地已密密麻麻佈滿了屍體。人類軍隊重新奪回了起初的戰線,並向前推進了兩百多米。塞拉摩費裡亞軍損失很重,被迫撤回十字路口堅守。

    雙方的遠程部隊則在先前的混戰中早分出了高下,裝備了先進火控系統的河童坦克獲得完勝,只損失了兩輛坦克便消滅了庫爾森手下的全部一百多個大蝴蝶。庫爾森的部隊於是乎變成了純種的近距離作戰部隊。好在費裡亞軍並不看重遠程部隊,頭頂上也沒有人類戰艦飛舞——看來他們早在這幾次輸送兵員行動中給打壞了,輕易不敢下來,所以失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人類的河童坦克儘管厲害,但數量也不多。而且看起來彈藥很有限,要轟就讓他轟好了。反正庫爾森軍人多勢眾,也不在乎被多轟死十個八個地。

    此戰結束,清點人數的工作一直持續到天黑時分,眼見這一天是再打不起來了。江旭方損失四千八百人,其中八成以上是人類部隊,人類部隊與天界軍地實力相差從數據對比上便可見一斑。同時消滅庫爾森軍近四千人。因為庫爾森軍大半擠在十字路口已北的路上無法南下參戰,這一仗實際上已消滅了庫爾森投入參戰部隊的半數左右,可讓庫爾森心疼不已。更讓他吃驚的是。人類軍隊何時有過這樣強猛的攻擊和穩固的防守?從這一戰的局面上看,人類全勝;從死傷對比看,費裡亞軍比人類也好不到哪裡去,而人類軍隊的絕對數量可明顯比費裡亞軍多,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此事實在大意不得,必須立即報告。然而塞拉摩軍地大蝴蝶隊老喜歡跟通訊設備靠在一起,造成所有長距離通訊設備都被人類的河童坦克順手擊毀了。他只得派出信使回塞拉摩。以便把這個新發現報向總司令部,指望總司令部能從他信中懇切的描述引起足夠的重視,及時派些增援部隊來。

    庫爾森的信使卻沒能夠完成任務。它順利地回到了塞拉摩要塞前,然而此時的要塞卻多少有些不對勁的氣氛存在,使得信使在門前猶豫了起來,沒有輕易進入。它仔細觀察了要塞一會。發現不是自己神經過敏:要塞城牆上沒有一個巡邏地龍骨兵和大蝴蝶。雖然庫爾森動員了大軍出征,但要塞裡仍留守有一千多名老弱士兵,除非他們全體偷懶,不然不可能出現這種空城模樣。再仔細看時,忽然發覺城頭上的塞拉摩旗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黑底金堇花圖案的大旗。信使自然不認得金堇花是什麼玩意。但看到這種東西時,傻子也知道自己已經住膩歪了的地方發生了了不得的大變化。

    信使得出這個結論後,在五秒鐘內決定放棄現在地任務,轉而回頭向庫爾森報告這個詭異的現象,由庫爾森親自判斷究竟出了什麼事,反正它是不願意再冒險了。然而就在此時,一陣刺耳的尖嘯聲自西邊山林中響起。兩個騎在一個古怪得不得了的懸浮車上的全身古怪穿著古怪鎧甲的人類士兵向它衝了過來。懸浮車速度很快,從進入信使地視線到零距離接觸不超過十秒鐘。在最後一秒鐘。驚呆了的信使竟然注意到兩個人類士兵沖它笑了笑,隨後自己視力所及的世界就旋轉漂浮了起來,很快化為了虛無。

    「eva上校率領的突擊隊已攻克塞拉摩要塞!」

    這個消息同時傳到了我的面前和正在十字路口與庫爾森對峙的江旭大軍中。我看到這個消息,只是微微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同時多少為我現在已不能再與陳琪一起親身體會這種極刺激的特種作戰而惋惜。江旭看到後據說興奮得跳了起來一頭撞破了帳篷,也不知道是否過於誇張。姑且不論這些軍營花絮,與庫爾森的十字路口會戰對江旭來說實在是過早了。人類士兵普遍還沒有煉熟,如果不是虹達英勇善戰,十字路口會戰完全可能是另外一種結果,而不是現在地稍佔上風的膠著狀態。

    這次冒險行動沒有任何事先詳盡的策劃,純屬陳琪個人的突發奇想。四月三日庫爾森離開塞拉摩要塞後,大軍行動塵土飛揚,立即被近地的隱形偵察艇看在眼裡。江旭接到消息時正在整軍出發,根本沒打算搞什麼特種作戰。可陳琪看了報告後忽然要求挑選精幹人馬偷襲塞拉摩。

    如果是正統的陸軍將領,兼之考慮到她與我的關係,多半不會答應這個要求。僅從軍事專業角度分析:從人類駐地到塞拉摩的路程實在不好走,而且都在塞拉摩費裡亞軍的監視下,與其搞這種花花勾當,還不如考慮怎麼打好接下來的戰鬥。但江旭本身是海軍陸戰隊兼海賊王的出身,對這些套路並不反感,反而認真考慮起了實施可行性。經與在共工要塞搖控指揮的我電話會議研究,決定暫時不再增派援軍。由江旭率目前部隊與庫爾森打打看,以把它拖住為目標。陳琪趁機去偷襲塞拉摩要塞。

    於是陳琪率領五百名從泰嚴軍和人類軍隊中挑選出來的個人素質極佳地精英。人人裝備全套惡魔甲,高振動粒子刀和水陸兩用氣墊摩托,悄悄地自南泉河入海口出發,沿河岸線潛行一晝兩夜,沒有驚動一個費裡亞巡邏隊,成功地在十字路口會戰開始的那天黎明抵達了塞拉摩要塞。六百多名負隅頑抗地城門守軍被誘出城來,在塞拉摩要塞外的空曠地裡遭到了騎乘著氣墊摩托奔馳如飛的人類重裝劍士的穿刺掠殺,不到半小時就殺得全軍潰敗,爭先恐後地向塞拉摩要塞逃回去。

    此時駐守要塞的只是些老弱之極的殘兵。全是庫爾森看不上的體力衰弱也無甚頭腦見識的棄子,見友軍逃回地慘狀時下不得決斷,遲遲沒有關閉城門。陳琪的偷襲部隊全部騎著氣墊摩托,速度比潰軍快得多,見狀便不理會軍心全失的潰軍,與潰軍士兵肩並著肩一併衝進了塞拉摩要塞。在要塞中雖然遭遇了一次最後的抵抗,但強度已經很低。沒殺得多久已經是單方面屠殺和挨門挨戶掃蕩了。

    在整個作戰和清掃中,陳琪的部隊只犧牲了十八人,傷了三十多個。塞拉摩要塞以如此微小的代價便奪了回來,對整個塞拉摩戰局來說可以說是在勝負的天平上往勝利一邊加上了一塊決定性地砝碼。到了此時,塞拉摩本島已經沒有防空火力可言了,瑪斯庫大陸的防空基地要管到這裡畢竟有些鞭長莫及。戴江南等人可以很從容地把部隊運下去。事實上,得到攻佔塞拉摩要塞的消息後,戴江南、唐龍和韓曾已開始制定下一步運送計劃了,準備第三天黎明就向那裡投入大軍。

    這些事情讓他們忙碌不堪,但似乎都與我這個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沒有直接的關係。用比較無恥的話說,我只管掌握大局就好了。用不著管那麼細,細緻地工作是他們的事。然而面臨如火如荼的戰局,除了起初制定一個大家都認可的戰略外卻不能主動有所作為,多少讓我有些遺憾和無所事事得痛苦。陳琪此時正在下面風光無比,我也沒有可能破壞她的興致把她叫回來陪我解悶。辦一個盛大慶祝party?別開玩笑了,塞拉摩戰役不結束的話,按照章程是不能搞這種活動地。如果我違反寒寒給我制定的軍律章程胡鬧,只會給別人留下一個「無德亂命」的口實而已。到了幕府將軍的位置上。天下之大,確已幾乎無法再上一步,此時就必須默默地承受寂寞和無聊嗎?真還不如在陽泉當小科員時的生活豐富多彩呢。

    懷著這種對自己位置大不敬的想法,我昏昏然進入了夢鄉。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警衛員敲門進來,給我遞上電話,說是eva上校打來的。我搖晃了好一陣頭腦,認為自己達到了足夠清醒的程度,方才接過電話問:「不是風光得很嗎,有什麼好事想到我這個孤寡老頭子了?」

    陳琪聽著我這種酸溜溜地口氣反而愈發開心,刺激我道:「陰陽怪氣的,想打仗下來打啊。」

    「算啦,委託人家制定了那麼多條條框框,自己不帶頭執行怎麼行啊。」我哀歎道:「共工上真是非一般的無聊,你趕快把仗打完,我給你們辦慶祝party。」

    「這個你得跟江旭、戴江南他們說了,我又不是統兵大將。」陳琪的口氣顯得心情非常愉快,忽然說:「你盡打岔,我差點把重要事忘了。剛剛有了個發現,似乎需要你來一趟,不過援軍都還沒下來,塞拉摩要塞這裡是有一定危險的。按照規矩來說你不該來,你看呢?」

    陳琪不會輕易讓我去分功,要我下去自然是有比較特別的事了。我一下子來了興趣:「什麼事?詳細說說!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該不該親身涉險去一趟?」

    「我們在塞拉摩地牢裡找到了一些被費裡亞軍關押的土著囚犯,大多是抗稅一類被抓的。按照事先制定的辦法,把他們先安置了下來,待大戰結束再釋放回原籍。然而在地牢深處找到了一個被嚴酷拷打過的。」

    陳琪的話說到這裡忽然中斷了。我察覺出異樣,問:「拷打過的?拷打過的什麼?」

    「實在太慘,我看了一眼居然都不敢再看了。」陳琪心有餘悸地說:「士兵們說似乎是人型生物,卻沒人敢確定!塞拉摩遠離費金大陸,也不該有人類存在,因此開始還沒特別放在心上。值得注意的是,在那傢伙的地牢縫隙裡找到過一個墜飾,裡面有一張照片。應該是人類——這個星球上類人的生物是有的,但文明都遠遠沒有進化到擁有照片的程度。」

    這意味著什麼?我的心臟劇烈地跳了起來,腦裡迅速轉過了十七八道彎,急促地問:「還活著麼?」

    「正在搶救,不知能不能救得過來。」

    「我要過來一趟。」我立即下了決定:「也許無關痛癢,但也許會影響全局。屬於我的只有這種事,到了我出馬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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