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的緊張與顫抖傳遞到了朵兒的身上。她一面詫異紫蘇此刻見到少爺的反應太過強烈,一面小心地抬眼看向少爺。當看到少爺一直凝視著紫蘇微微皺了眉的時候,她便知道少爺也一定是注意到了紫蘇的反應太過強烈了吧。
何苦?何必呢?相愛無錯,相遇是緣,可是他們的無錯卻成了錯,因為那緣已經相錯。既然緣份已經錯斷,何必癡心念著?又何苦這般在相遇目光的對視後,掙扎如此?
朵兒內心感歎著這對被分開的人兒此刻錯斷的緣,並不知真正讓紫蘇顫抖成那般的是在帝王身後穿著尚書品服的老者。因為儘管她和紫謐已經探察了很多,但是對於一個朝廷大員的相貌,她是不認得也不知道的。
龍應天和使臣有一句沒一句的扯著,身邊的官員們,奉承著,迎合著,陪著東一句,西一句的閒扯著,直到一襲繡著雲中龍的玄色錦袍包裹著一個修長的身影在太監的引領下出現在了南院。
瓔珞珠冠下的英俊容顏應和著他身上的玄色八爪龍紋袍在眾人的注視下,帶著一份玩世的逍遙與皇宮內的威嚴矛盾著,朝他們*近。
眾人都在看,可有幾個人沒有。趙尚書一門心思的看著他的大女兒,這個早早嫁入太子府,如今深得帝王寵幸的女兒竟然在他的眼前著了別人的道,這讓他一面心疼著他這個早就面對爭鬥的大女兒,一面也衡量著是自己的女兒太過受寵終是犯了忌諱,而如今是被皇后整治了還是趕了巧落了別人的套,他正在分析著。
寧妃此刻也沒抬頭去看。她還在想著帝王那一眼。那一眼帶來的意思實在太多太多,她跟在他身邊這麼久,她明白。這不是一句責備地事,那眼神分明是在暗示了什麼。
同樣不去看那位王爺的就是紫颯和紫蘇了。
紫颯此刻看著紫蘇的樣子。看著她低著地頭,還有圈在朵兒胳膊上的手,他那戰場上都銳利地鷹眸怎麼會看不到紫蘇的顫抖,和發覺她的恐懼。
對,是恐懼。那不是緊張。明明目光相遇的那刻,心都感覺到燃燒了火焰!明明她的眼裡有著那無限地深情,可為何在轉瞬間,終不再看向他,只低著頭恐懼恐懼?她在怕什麼?怕自己嗎?無解的紫颯只有更加認真的看著紫蘇,只希望她能抬起頭來給自己一個眼神,讓自己明白她究竟是怎麼了?
紫蘇還是低著頭,她不是不想看紫颯,她想。她想的發瘋,可是她不能。她清楚她的對面就可以看到那位趙尚書,她若看向紫颯。就有可能會被發現,甚至有可能被帝王和他人注意到。若是無人識的自己。即便被問也可說是兄妹相見。歡心而已。可是現在那趙尚書認得自己,若被他看到。若被帝王點到自己……她明白欺君之罪是如何,她明白宇文家即便是大家,即便是守侯著邊疆的功臣,也終會因此而遭遇無法想像的變故。
欺君!那是帝王所不能容忍的事。哪怕帝王終究能忍,可太后那邊卻正好抓住了把柄。所以紫蘇只好一邊忍耐著那想要凝視地眼,一邊祈禱著遊園快點結束,那位趙尚書看不到自己。
可這個時候紫蘇卻分明感覺到朵兒抖了一下,於是她微微轉了頭,眼掃向朵兒想知道她怎麼了,結果就看到朵兒張大了嘴。
紫蘇連忙扯了下朵兒,希望她這失禮的樣子不會給她帶來別點名的麻煩。當朵兒小心地低頭的時候,紫蘇眨了下眼,問詢著怎麼了。
朵兒微微抬了下巴朝那邊一點,紫蘇悄悄地用眼掃去,這才看到了已經快要走到帝王身邊地男人,這一看,驚地她一愣,立刻低了頭。
天!是他!是那個男人!是那個在寺廟後山向遇拾了帕子還她的男人。忽地一下,她想起了帝王問她熟悉的感覺來自何處,問她那男人是誰?紫蘇立刻感覺到如芒在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回顧著自己和帝王說的話不曾出錯,回顧著那日自己見到這男人的時候,她正好是扮做了二小姐的。還好,還好,若是再來一個知曉她身份的,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此被弄的軟了腿去。這一安慰,心驚肉跳的感覺好了許多,便發覺自己的背上已經是涼涼地了。
想不到,自己竟被這相繼而來的驚嚇給嚇得冒出了冷汗。紫蘇自嘲著自己,聽見一個請安的聲音:「二弟見過皇上哥哥。」
紫蘇聽了這請安的話和語調,一瞬間心裡就覺得哪裡沒對,便有些狐疑的抬了頭。正看到帝王將這位王爺扶起,詢問著太后如何。紫蘇便知道這位王爺原來就是二小姐曾提過的那位被當時的皇后,現在的太后處心積慮想要送上帝位的皇子。
她又掃了下這位王爺的面容,雖是側面,但是紫蘇卻可以肯定他就是那日的玄衣人。此刻他的側面和自己匆匆擦過的側面感覺是一樣的,藏著一點溫,帶著一絲輕浮,又似是正人君子般的謙謙之感。
但是她記得他在那大殿中的問話,更記得二小姐聽聞大師的講解之後講述的話語。
此刻和這個男人剛才的話語和現在隨意的回答,完全是判若兩人了。
他,也是帶著張假面的人?
紫蘇心裡念著,終是眼神隨意的一掠投向了心一直掛念的那處。
那閃亮的眸此刻正與他一身銀亮的盔甲,帶著一份執著的熱度凝望著她。
心裡被抑制的一切似乎在抗爭著奔湧。紫蘇的唇角微微一拉成笑之後收了眼,專心的低了頭。不該看的不看,不該想的不想,一切就當非禮勿視,非禮勿念的好。她在心裡對自己安撫著,卻不知道,那剛才對著紫颯拉起的唇角,恰恰落入了正從二弟身上收回目光,準備招呼皇后要她帶宮眷離去,卻被那先前優雅的藍入了心,而不自覺抬眼看向那抹藍的帝王之眸。
他看到了唇角的美麗,看到了接受那笑容而同樣微微淺笑的年輕將軍,他忽然就想起了昨日。不由的臉上浮了笑。這對宇文家的子女倒讓他真的開心。一個是為自己在殿前將那些蠻子放倒的年輕的將軍,他的本事讓人讚歎;一個則是在龍床上生生忍了痛相信自己不會給她痛的純真女子,她的那份乾淨讓他心念著最後的純。
「皇后啊,朕已經安排了今日晚宴大家一起,不如你們就先回去準備下,晚些時候同宴。哦,今日遊園了的就都來吧。」皇上微笑的交代著。皇后立刻領著妃嬪們謝恩與告退。
「寧妃和謐貴人就留一下吧。」皇上在妃嬪們告退的時候忽然點了名。這一點,將這兩人都驚的失了魂。
一個是高興的,帝王的留,在皇后之外,那將是殊榮。
一個是驚心的,帝王的留,在規矩之外,那將是恐懼。
「皇上?」皇后詫異著,話語輕問,想知道個理由。
「今日君臣一處圖個樂呵,想到寧妃自從跟了朕便一直沒能與家人見見,既然今日趙尚書在也讓他們父女二人敘敘。」龍應天說著,眼頗有深意的看向了趙尚書。趙尚書正分析了個所以然,一見皇上的眼神,便清楚這位帝王是要自己暗示自己的大女兒該收一收了。於是他立刻上前一步,謝著龍恩。
「好了,寧妃你與你父尚書大人就去一邊敘敘吧,也別久了,壞了規矩,日後朕看情況准尚書大人和夫人進宮看看你。」
寧妃與趙尚書答謝著去了。
皇上此時才轉了身,看向那位有些擔憂之色的將軍。「宇文將軍,令妹如今被封了貴人,朕待她可不薄。朕知道你們兄妹情深,你們也去聊下好了,按說這是壞了規矩的,可是朕想到將軍昨日的英武,又想到開春你要去邊疆巡視,朕也就准你們敘敘。」
「謝皇上特此恩典!」宇文紫颯強壓著內心的激動,由衷的感謝這份絕對的殊榮。紫蘇也顫抖著,向這位帝王謝恩。
「去吧。」龍應天看著那藍色的身影對自己一笑,與那將軍一前一後去往一邊,心裡一面感歎著此女的美,一面也有些惋惜。這樣的笑容不知道以後是否可見?
皇后帶領著其他的妃嬪退去了。
心裡感歎著自己要將這份乾淨埋葬的龍應天帶著那絲惋惜的眼掃向了身側。他正準備叫大家一起在園裡走動走動的,卻看到了身側那本掛著玩世神情的二弟此刻正一臉恍惚的看著那走到一旁去站在銀亮盔甲前的優雅之藍。
他的心似弦被勾,心裡不由的發緊,想起那日裡他來要一個人的樣子,他的鼻翼裡就冷哼出了一聲。
這一哼,驚動了身邊的人卻沒讓這位王爺收了目。龍應天便朝著他邁步,口中似是隨意的問著:
「不知二弟這般專心,是在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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