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似淺墨細畫如柳……這眉雖柔,卻不是那黛眉淺畫裡點點的西子輕愁;眼似杏兒水亮且透……這眼裡的欣喜,不是那半含純真半含溫情的艷瀲,更不是那秋水中的朦朧;高鼻紅唇,眼前的女人果然美麗,可是卻不及她的翹鼻與粉唇在心中留下那份愛憐與純美。這就是他的妻,略帶粉的羞顏和那雙欣喜的眼,卻偏偏讓他不自覺的想起那紅楓之下,讓他心生愛憐的紫蘇來。
「瞧瞧,姑爺看新娘子都看直了眼嘍!來來來,該喝著合巹酒嘍」喜婆的招呼聲,讓宇文紫颯驚覺自己在做什麼,忙縮手離了她的下巴,這時那喜婆也遞了合巹杯到他的手裡。而一個丫鬟也扶起了那紅衣人兒,來到桌前,舉起了另一個酒杯。
手臂纏繞了,酒杯送到唇邊,那清涼的液體入喉,卻辛辣與苦澀。宇文紫颯丟下酒杯,看那喜婆和丫鬟朝床上撒著蓮子,花生,這些物什,只覺得刺目,不由地說到:「行了,你們下去吧。」
他的口氣裡隱約顯出一絲不悅來,驚的喜婆和丫鬟一愣,但是那喜婆卻下一秒笑著,拉著丫鬟,說著:「願二位合合美美,百頭到老,早生貴子!」的話兒,出了喜屋,將門給掩上了。
杜雨露一見喜婆和桑雲就這麼出去了,畢竟是才出閣的姑娘,心裡有些慌,忙低了頭,去了床上坐著,等著她娘說的蛻變之夜了。
宇文紫颯的手在身後,幾番攥握。而後他並未走向那紅紅地喜床,而是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背對著他的新娘子。
這一動作,讓期待著並害羞的杜雨露有些錯愕,忙抬頭看著她夫君的背影。而這時她聽到了那微冷卻又讓人傾心的聲音。
「今日你我成親,結為夫妻。也知……夫人的美名。今日一見,果然。只是曾聽岳父大人說,是夫人你傾心與我,才使你我有這結親的緣分。我很好奇,不知是何時被夫人你偶見,還請告知。」
「啊?是,是那次你在街道上將一撞倒老婆婆搶了她積蓄的惡人抓住狠狠教訓後送官的那次。」杜雨露立刻將她父親先前描述的講了出來,其實她根本就沒見過他。不過對於這說詞的原由和為何會嫁給他,她爹也是沒瞞著她全講了的,所以她也只好說著這樣的理由。
「想不到,自己便是如此與夫人結緣啊。」宇文紫颯感歎著:「看來,你我要尋個日子去那老婆婆家一趟,看看她,並謝謝她給了你我夫妻這緣份啊。」
「夫君說的是,雨露聽夫君的。」杜雨露柔聲附合著。
宇文紫颯的臉色完全沉了下來,而後他放在桌上的拳頭攥緊了片刻又鬆了開來。他讓臉上保持了一絲淡淡地微笑,來到了他這位夫人的身旁站立著說到:
「夫人,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燭,本該良辰美景我與夫人春宵共度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妹妹謐兒進宮侍奉皇上去了。這,的確是高興的事,只是我們兄妹從小就要好,我二娘,哦,也就是她娘,更是去的早。她也一直由我照顧。如今她進了宮,這日後怕是再無機會相見了,這想起了,心裡還是不免難過的,再加上今日喝了不少酒,頭有些微痛,我想,我們還是改日再行圓房的事宜可好?」
宇文紫颯這話,弄的杜雨露措手不及。她一個才出閣的女人家,是否今日圓房這話怎好說的?只好點點頭,想著他妹妹入了宮他難過也正常,又想著母親說的事,也的確羞人,便就這麼應了。
「多謝夫人體諒。那夫人早些休息,為夫的就出去了。」
「哎,你,你去哪?難不成不……不圓房就不在屋裡睡了嗎?」杜雨露見他要走,忙起了身問。
宇文紫颯也覺得好像是沒什麼理由走,可是對著她卻心裡不舒服,急智之下,便轉了身,對著他的夫人道:「夫人,這夫妻同床共眠,還是等明日你我行了夫妻之實再一起吧。」言畢,轉身就走。
「那,那你睡哪裡?」
「我睡我先前的房間就是了。對了,我爹娘不在此處,明日裡也無須早起敬茶,夫人就隨意些吧。我去了,你早些休息。」宇文紫颯說完,推門出屋,關門而去。
行至廊下見到守在那裡的吳頭,問到:「如何?」
「回少爺的話,那些丫鬟喜婆的全打發了。」
宇文子颯點點頭,拍了下他的肩說到:「繼續,別讓人來聽聲。」
頭答應著,看著少爺去了前院。
……
杜雨露的歡喜勁兒沒了。雖說她這夫君說的在理,可畢竟大喜的日子留她一個在喜屋裡,這實在有些傷人,令她不滿。伸手摸索著床上撒的那些東西,一把扯起了紅色的床單,露出下面鋪著的白色棉布來。她用指摸索著那白布,想著他說的明日與她行夫妻之實,便又紅了臉,那把份不滿丟了。取了鳳冠,摘了霞帔,穿著那一身紅色的褂裙,就那麼合衣躺在了床上,手撫摩著白布,也就慢慢地睡去了。
而回到房裡,又給自己灌了一小罈子酒後的宇文紫颯此刻卻滿目傷痛。此刻在他的腦海裡,是紫蘇上轎前的美艷妝容。「她說過要為我美麗……為我而美麗……」他將手裡的酒罈子砸到了地上,聽著那碎裂聲,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痛。
將自己丟在床上,紫蘇的容顏就像畫一樣映在紗帳的頂端。他伸著手去摸,去抓,卻空空地什麼也沒有。朦朧間,他似乎看到紫蘇強顏歡笑著將自己一身宮裝褪去,顫抖著身子迎接著一個金色衣袍的到來。
「紫蘇,紫蘇……」充滿酒氣的屋內,是他心痛的呢喃。
……
磬聲幽幽地響起,在夜裡格外的幽怨。有太監隔著殿門低聲唱喏:「是時候了。」言畢,端著各樣東西的宮女太監們便推了殿門魚貫而入。少頃,承歡殿的門再度打開,兩位宮女攙扶著一位披著發裹著披風的女子,上了綢轎,在一路燈火的晃動中,悄然的遠去了。
門口一位大約四五十歲的老太監看著這「興轎」遠去後,入了殿內。那些還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則都退了出來。
龍涎香在殿內瀰散著,掛著層層疊疊金色紗帳的牙床上,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幾層紗後顯出輪廓。
「說。」
「是,奴才打聽清楚了,今兒那宇文家的被太后點了,要皇后訓導來著,別的都沒被點。」
「哦?單挑了她?」
「是,雖說是叫人整了點笑話出來,做的借口,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那宇文家的,進去就跪錯了向,也確實是自己給送上去了。」
一陣短暫的安靜後,那牙床上響起了慵懶的聲音。
「慌嗎?」
「看著是有些莽。」
「那,長相如何?」
「四位中看著,她不出彩,許今兒侍寢的這位最艷。」
「嗯,好了,知道了,退了吧。」
「是。」
……
杜雨露手指扯著一方帕子,一臉的慍色。
「小姐……」桑雲一臉的忐忑。
「不行,去叫管家給我把少爺請回來。他,他怎麼能丟下我呢!」杜雨露說著,將手裡的帕子摔向地上,跺著腳發脾氣。
「小姐,您還是再等等吧。」桑雲為難的拾起了帕子,勸慰著她的小姐,心裡也怨著少爺怎麼能這樣,可是又覺得少爺好像也不算錯。
「等?我還要等啊。昨天就沒那什麼,今天大早上起來,人還沒見,就說是兵營裡有事要處理,這人就不見了一天!我知道他是將軍,我體諒著就是了嘛。可是,你說這,早飯不見,午飯不見,也就罷了,可這晚飯也都不見!更氣人的是,竟叫個兵回來說他去和他的步將們喝酒!我,我可是他的新婚妻子啊,他怎麼就忍心把我丟在家裡啊!」
「可是小姐,您也知道他是將軍啊,而且那兵也說了,姑爺也是沒辦法,那些步將們鬧著要姑爺陪著,姑爺還不是只有去?您忘了,老爺還不是經常要應酬的嘛,小姐您就不氣了哦。」
「應酬,應酬!我昨天才過門啊,而且,你也知道了啊,他因著他妹妹昨天就沒屋裡睡,說好今日的,可,可現在都這個時辰了,怎麼也該回來了吧?我,我從昨天過門到現在,可和他手都還沒碰一下呢!」
「小姐……」
「夫人,夫人,老爺回來了!」院裡響起了下人的聲音。
「小姐,您瞧,姑爺這不回來了嗎?」桑雲一聽一邊笑說著,一邊掀了厚厚的簾子出了屋。
可桑雲邁步出去,卻看到了被管家攙扶著似乎已經醉暈過去的姑爺。
這時,她身後的簾子一掀,小姐也走了出來。
「夫君,你回……來了啊。」杜雨露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夫人,少爺喝醉了,被他們抬回來的,您看,我扶到您屋裡……」
「哦,快扶進去吧,去,準備醒酒的,還有熱水!」杜雨露聽著管家的話,忙招呼著,將自己的不滿先壓了下來。
少爺被扶進了房,放到了紅紅地喜床之上。濃濃地酒味薰的杜雨露有些頭暈。她抿著嘴,看著下人就著熱水擰出了帕子,便伸手拿了,然後說到:「你們下去吧,我來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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