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冒著尖的爬升著,跳躍的屋內一片恍惚。
紫蘇拿著剪刀剪掉一截過長的燭芯,便繼續做著她剛才在做的事。她在梳理著她的發。
自打跟在二小姐的身後出了少爺的院落,紫蘇就不知道自己是該跟著二小姐,還是不該跟。看著那消失的藍色錦衣,紫蘇只覺得無力。
挪著步子回到了房裡,在鋪蓋上嗚咽著將滿腹的委屈合著心痛隨著淚浸濕了被。哭累了,一邊抽噎著就此枯坐,一邊傻傻地想著年幼的時光,想著想著,就想到那雨天,就想了大火,想到了娘的遺物。
起身從櫃子裡拿出那繡圖,看著那發黃發黑的圖案,淚滴落在娘給她留下的這繡圖捲上,融進了繡線之中。
繡圖雖變了色,可梅依然傲立。
「娘,為什麼紫蘇的命這麼苦?為什麼紫蘇的命在被人擺佈呢?」沒有人能回答她,只有淚在滴落的時候發出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響。
指摸著那朵朵梅花的凜冽,她開始不甘。
黃昏的時候,朵兒來了,端著飯菜放在了紫蘇面前的桌上。
紫蘇抬眼看著朵兒那張似乎歉疚的臉,微微地笑了。
「我不餓,你端回去吧,給二小姐說一聲,今天,我是沒辦法伺候了,委屈你再值一宿吧。」
朵兒沒說什麼,對著紫蘇歎了口氣,便去了。
紫蘇就開始坐在屋內發呆,直到有嗚咽的聲音響起……心一驚,隨之而痛。此時見房內月影照物,才知月在當空,忙起身燃了燭,清洗了臉,見鏡中的自己發亂色暗,便開始梳發。嗚咽聲聲斷人愁腸,聽的梳著發的紫蘇,掙扎著。
一會梳子離了發丟在桌几上,想著不去,可一會又拿起,忙梳理著。就這樣反覆幾次,直到嗚咽的聲音沉寂。
沒有了那哀傷的聲音,紫蘇的心空了,看著鏡中自己那哭紅的眼,她忽然想起少爺說的那句話:人活著,傷心事總是不免會有的,你要學會堅強,即便痛徹心扉也該是……要莫就哭的暢快淋漓要莫就微笑面對。
哭,已經哭過了,也算暢快了吧!
燭火爬尖的跳躍著,如她的心。起身剪去過長的燭芯,看著平靜了的燭火,心也好過了許多。她開始梳發,既然不能夠改變,既然必須面對,那麼就去見他吧,畢竟他的負,也算身不由己。
梳好發,換了衣。她去往長廊,路上安靜的只能聽聞蛐蛐的低語。都這麼久了,他,大約已經走了吧?抱著這樣的心思踏入長廊的口,只見月下孤影在銀輝之下蒼茫。
是他修長而挺拔的身軀,是他一身銀衣銀輝,是他發在風中飄動。他抬著頭,月映出他的側臉他挺拔的鼻樑還有他不笑似苦的神色。
心,開始湧出絲絲抽痛。呼吸有些艱難,而這時他轉了頭顱看向她,伸了手。
腳,不由自主的前移。手,不受控制的放進他的手掌,被溫熱與粗糙包裹。
「我以為你不會來呢?」他的聲音平靜,但浮游著哀傷。
「沒,我只是想著,如何見你,如何讓自己……為你美麗。」紫蘇微笑著,她決定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想這個夜在結束的時候,自己的心可以甜蜜與哀傷中徹底的死去。
為你美麗……宇文紫颯只覺得好像有一拳砸在了心口上。昨夜她曾說過,願意為自己美麗,如今的她依舊在等待著為自己美麗……
「紫蘇,你和我一起看看這月色吧。」他將她攬入懷裡,他聞著那髮香幽幽,心在顫抖。
他知道,他不該這樣摟著紫蘇,在明明知道他已經不能給她幸福的時候。可是,他怎能不去摟?想到她將和自己分開,想到她要代替妹妹成為謐兒,想著她以後要叫自己哥哥,想著她要做帝王枕邊的人,心在痛,他只有去將她攬入懷裡,記憶著盈盈細腰的纖弱,記憶著幽幽髮香的浮動,記憶著皎皎月光下兩個人最後的溫情。
靜謐的長廊裡,依偎的人兒心底暗傷,在彼此的傷感裡,紫蘇開了口:「紫颯,你找我來,只是就想這麼抱著我嗎?難道你不和我說什麼嗎?」該來的終要來,她選擇邁出這一步。
攬在懷上的手,一抖一緊而後開始抽離,紫蘇一把抓住,讓他的手臂繼續環抱著自己。「就這樣抱著我說吧,我在等。我不怕痛,我要聽你說。」
「紫蘇……」
「紫颯!無論如何,即便負我,棄我,也該是你說,你知道嗎?」
「嗯。」
「那就說吧……」紫蘇的眼閉上了,她等著心被割裂。
「紫蘇,我,我負了你!」宇文紫颯說完這話,緊緊的咬了牙。
「為何負?難道不喜歡我?」明知也要故問,只要自己記住這痛。
「我如果不是少爺,不是宇文家的人,也許就負不了你。但是我是宇文家的人,宇文家的少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所以我只有負你,因為,因為兩個半月後,我將迎娶別的女人做我的妻子。」他的手將紫蘇的衣角緊緊地攥在手裡。
「哦,你喜歡她嗎?」
「見都未見,如何喜歡?」
「那為何娶?」
「因為我是宇文家的少爺。有些事,我也許並不是無能為力的,可為了一個原因我卻必須那麼做。即便那並不是自己想要的。為了那個原因,我會讓自己變的心甘情願,哪怕是要放下你,負了你……紫蘇我說的你明白嗎?」
「明白了。」紫蘇的淚已經從眼角劃下。
「恨我吧,不要原諒我。我帶走你的吻,我明知負你,卻依然這樣輕薄於你,你,你恨我吧!」
「好,我恨你,因為這樣我就忘不掉你,永遠記得你……」紫蘇睜了眼,那目中的淚,月下泛著彩。
「紫蘇……」宇文紫颯聽的紫蘇這麼說,更覺得心痛,原來她知道他的心思,他是不想她忘記他……
紫蘇將他的手,從懷上掰開,轉身看向他。對望的目,淚影閃動。
紫蘇伸了手,撫摩著她喜歡的那張英武俊美的臉,她輕啟紅唇:「紫颯,對我說,你,喜歡我嗎?」
「喜歡,我喜歡你。」
「好。那你也要記得,紫蘇喜歡紫颯。」紫蘇說完踮起腳尖,主動將唇送上他的唇。
親,有輕觸轉眼變成吻,狠狠地掠奪呼吸,狠狠地唇齒間,舌在糾纏。
當紫蘇感覺到有硬物頂到自己,當宇文紫颯感覺到自己爬升的情慾,兩人各退一步放開了彼此。
不是不想,她知道,她不能給,即便她要給,他也不會拿。
不是不要,他知道,他要不得,即便她會給,他也不能要。
凌亂的呼吸中,紫蘇用衣袖抹去了眼角與眼中的淚。她開始微笑,然後*近他,用指輕撫他的胸膛:「這裡,好些了嗎?」
「嗯,好些了。」
「本來我打算給你配點去疤的藥,不過,我決定還是不配了,免得你忘記我。我說我會恨你,是要你知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
「紫蘇,對……」
「千萬別說對不起,那樣的話,我如何恨?為了宇文家,你努力吧。而我,也會努力,為了你,為了我,為這個無法容納我卻又藏著我的宇文家,但是……不會為她!」
「她?」
「夜深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日後還要想見呢,你也早點休息吧,哥哥。」紫蘇將哥哥這兩個字咬著牙說出來,然後淒然一笑,立刻從宇文紫颯的身邊走過。
哥哥……
宇文紫颯的心痛著,他知道,紫蘇已經什麼都清楚,都知道了,從此他將是她的哥哥!
他看著她,終是只看到那背影模糊,也沒見她的回頭。
夜風輕吹,葉落飄零。此刻,月涼如水。
……
清晨時分,宇文紫謐捂著疼了幾乎一夜的心,看著窗外的開始泛白的天。
這心疼是因著紫蘇還是因著自己,她不知道。
門簾一掀,涼風入屋。宇文紫謐轉頭看向門口,只見一朵嬌艷的花開在門前。
鵝黃色的錦衣裡包裹著曼妙身軀玲瓏翩翩的來到她的跟前。髮梳髻,鬢插花,兩根簪子插在那髻上,閃耀著花蕾的清新初放。美目之下,紅唇微啟,聲卻並非以往的動聽,而是帶著一絲決絕。
「我來了,如你所願,從今日起,我就是宇文紫謐,就是這宇文家的二小姐。」
「紫蘇你……」朵兒驚訝的看著打扮成小姐妝容的紫蘇,聽她這麼和二小姐說話,不由的開口,可二小姐伸手制止了她。
「好,你果然適合做我,真美。」宇文紫謐帶著淡淡地微笑,從床上起身,她看著紫蘇說到:「那麼紫蘇就從今日起,伺候著您把該學的該準備的都一一過過手吧。」
蘇聽她稱著自己的名字,儘管清楚明白,可這心裡怪怪地不是味。
「謝謝你。」一聲感激響在耳邊。那是她的真心謝意。
「別謝我,我這麼做,是為了他,不是為了你!」
宇文紫謐的嘴角微微地上揚了。她轉頭看向窗外,魚白全現,紅日出山,天,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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