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仰頭看了看懸在天上的圓月,對芸嵐所謂天色尚早的說法很是懷疑,雖然他不瞭解芸嵐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也沒有拂了她的意思。
楚亦輕輕的將芸嵐扶正,然後便跳下馬,拽過韁繩,牽著馬匹向前走。感覺自己和芸嵐到底是君臣,儘管芸嵐並沒有要求他下馬,儘管現在是黑燈瞎火的深山老林,儘管他也想在芸嵐的身邊多待一會兒……可是,君臣終歸是君臣……楚亦尋思著,不禁搖搖頭,歎了口氣。
「怎麼?有什麼不痛快?」芸嵐一直在注意著他,見楚亦似乎有心事,想了想,便輕聲問道。
「多謝公主掛念,楚亦覺得自己諸事順暢,並未有哪些不痛快!」楚亦中規中矩的回答。
「原來是這樣……呵呵……」芸嵐一手將身上的斗篷緊了緊,一手攏了攏耳邊的碎發,苦笑著輕聲感歎:
「假如我要是像公子一樣,該有多好!」
「公主說笑了,公主是金枝玉葉,楚亦則是賤民,怎可一併相提並論?!」楚亦低著頭說道,這樣的對話,就連他自己都覺的尷尬、敷衍,奈何他實在是不知道要跟芸嵐說些什麼。\\\\\\
驀地感覺手上的韁繩一滯,楚亦心裡一驚,以為是馬兒在發脾氣,馬上轉過頭的時候,卻迎上了芸嵐一雙怒瞪的雙眼:「楚亦!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從雁門到京城,這一路你都是對我關愛有加,為什麼現在卻拒我於千里之外?!」
沒想到芸嵐竟然說話這麼直接,一時之間,楚亦反倒覺得適應不過來,他抬頭看著芸嵐,只見淡淡月光下,芸嵐一張小臉兒羞得通紅。卻是為了他對她的冷淡而發怒……
瞬間,一股欣喜的感覺流遍了自己的全身,楚亦目光閃閃的睨著芸嵐,但是只看了一眼,他便將眼神瞟向了別處!那丫頭似乎是因為剛才說話過於直接而害羞。可是這種害羞意味著什麼呢?楚亦雖然年齡不大,但是也已經在外面歷練了多年。如果不是師從玄靖的話,以他這個年紀,怕是也早就娶妻生子了……因此,對於芸嵐的表情,楚亦並不是不知道那股子嗔怨是怎麼回事兒……
「楚亦!我在問你話呢!你說。為什麼之前你還肯叫我芸嵐,現在卻只叫公主?!」楚亦還沒尋思過味兒來,芸嵐卻不管不顧的將話又說地透徹了一些。
同時,芸嵐有些賭氣的拽住了韁繩不再向前走。看那架勢。似乎如果楚亦不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她就不肯罷休的樣子!
一聽到公主這個詞兒,楚亦的神經立時繃了起來,他抿了抿嘴巴,想說地話很多,可是一想到芸嵐的身份,卻還是只擠出了幾個字:
「沒什麼!公主想多了!」
芸嵐咬著自己地下唇。很是生氣的瞪著楚亦!她這個氣啊!自己好不容易放下顏面。趁著做大事之前,想把楚亦的心思給弄清楚了。卻沒想到他竟然吞吞吐吐的,像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窩囊廢一樣!枉費自己還心情忐忑、緊張兮兮地,還怕他遇上了什麼麻煩事兒,而且還怕那麻煩事情會逼迫他離開自己,比如說,他被誰施壓了,逼迫了什麼的……哼!看樣子還是自己多心了!芸嵐蹙著眉毛,鼻端發出一聲輕哼!
楚亦將韁繩重新拽到手裡,牽著馬兒繼續向前走,說句心裡話,他是很珍惜和芸嵐這段獨處的時間的……哪怕是她生氣時候地模樣,呵,她幾乎擰在一起地眉毛,她翹挺的鼻子,她紅潤的小嘴兒,她晶瑩的淚滴,全都好像是烙鐵一樣,在他的心裡在他的身上都印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多想一下子說出自己心裡地話,一輩子和她長相思守……可是……他明白,那是奢望……
「十一……」見楚亦根本不理睬自己,芸嵐更是覺得心裡難過,想著剛出宮那會兒地事情,竟不由的輕聲喚著楚亦。
耳邊又傳來芸嵐地聲音,楚亦的身子微顫,將自己剛才散落了一地的柔情慢慢整理起來,才敢轉頭看著芸嵐:「怎麼了?」他故意沒加上稱呼,因為,他不想讓芸嵐太敏感,也不想讓這無謂的事情破壞了他們獨處的氣氛。
「看見你不開心,我也高興不起來!你說,是不是嵐兒做了什麼壞事?讓你不高興了?」見楚亦轉頭,芸嵐連忙俯下身子,盡量讓自己和楚亦平視,然後柔聲問道。
楚亦微怔,隨後笑著搖搖頭,將芸嵐身後的斗篷又緊了緊:
「別想的那麼多……你做的都對……」楚亦說著,聲音卻在不知不覺當中變得有些沙啞。
清冷的月光下,楚亦和芸嵐對視,見她原本清瘦的臉頰更顯的蒼白,楚亦很心疼,腦海中再一次閃過剛才的念頭,他再一次想就此說出自己的心裡話,然後將芸嵐攬進自己的懷裡,策馬奔騰,永遠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這個想法在他腦海中晃了好幾遍的同時,也被他一次次的否決!他真的不能那樣做!
楚亦痛苦的閉上眼睛,不再看芸嵐,然後他默默的轉過身,將馬兒調頭轉了回來,沉聲道:
「天色已經很晚了,再拖下去,再去天一寺可能會有所不便!」
芸嵐聽著楚亦這樣說,知道自己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了,也就沒再繼續追問,只是呆呆的注視著眼前這個人的身影,突然想起那一場夢,芸嵐覺得自己心頭一震,她想伸手去扶住楚亦,告訴他注意自己的安全,可是又似乎覺得自己這樣做並不不妥當,緩緩的把手收回,然後砸了砸嘴巴,才悶悶的說:
「十一!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如果此事不成功的話,我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了!」
「嗯!」楚亦低聲應著。覺得耳邊的梵唱聲變得越來越清晰,抬眼,卻見古剎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