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號身子一陣輕輕顫抖,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自己聽錯了嗎?這個日思夜想,魂牽夢繞的聲音,真的就在自己身邊嗎?
她緩緩轉過身,那張無比熟悉的臉孔慢慢呈現在眼前,寬闊的額頭,深邃的眼睛,親切的臉龐,一切都是如此真實,如此突如其來,真實和突然得令人難以置信。
有一知幸福得快要窒息的感覺,九號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停止跳動,身體彷彿一剎那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晶瑩的淚花在眼中閃動,眼淚朦朧中,九號癡癡望著他,像是一座凝固了的美麗雕塑。
禹言望著眼前那張熟悉的驕美而堅毅的面孔,心中一陣感動,那種不用語言卻已心靈相通的美好感覺,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九號清醒了些,掩映在綠色軍裝下的玲瓏軀體更多了些嫵媚局韻味,軍帽下隨風輕輕擺動的齊耳發更顯出她的勃勃英姿。
望著眼前嬌俏挺立的美麗身軀,一種感動夾著幸福和歉疚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禹言強自壓制住心中奔湧的激流,目光落在她美麗的臉頰上,輕輕歎口氣道:「九黑,你瘦了——」
九號鼻子一酸,拚命抑制著不讓眼淚滴落下來,眼中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癡癡望著眼前的他,嘴唇輕輕囁嚅了幾下,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心頭,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望著他微笑的臉龐,九號輕輕咬著自己紅潤的嘴唇,眼中的溫柔似是初秋的湖水,千言萬語都化廠了包含著無數意味的短短一句話:「你——來了?」
禹言點點頭,微笑著:「我回青山,離得近,就來看看你。」
九號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一下,臉上閃現一個美麗的笑容,望著他溫柔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會來的。」
禹言正要說話,一個粗壯的聲音在二人耳邊響起:「報告指導員,二分隊是否帶回,請指示!」
禹言轉頭看去,卻見是個熟人,正是自己當初撤回時在邊境上接應自己的少尉王剛。
王剛知道他的身份,朝他敬禮道:「首長好!」
禹言笑著擺擺手道:「我已經不在部隊了,不是首長,你就叫我禹言吧。」
九號點頭,命令道:「按原定計劃和路線,全隊帶回。」
「是!」王剛打了個敬禮,跑了幾步忽然回頭望了禹言一眼,朝九號神秘笑道:「指導員,今天中午是否可以請求加餐?」
分隊戰士望著禹言和指導員,一起哄笑了起來,禹言也跟著笑了起來,這種感覺太親切了。就像又回到了獵鷹,和老曾他們打屁的日子。
九號瞥了禹言一眼,美麗的臉頰升起一絲紅暈,對王剛道:「就你話多。」見禹言也盯著自己,她臉上更紅了,咳嗽了一聲道:「中午跟炊事班說說,加兩個菜,打打牙祭。菜錢就從你們王分隊的津貼裡扣。」
戰士們又一起笑起來,九號和禹言也相視一笑,一種溫馨的感覺在兩人心裡慢慢瀰漫開來。只有受災的王剛滿不在乎的大聲吆喝道:「今天可是指導員的大日子,扣我的錢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戰士們哄地一聲大笑起來,有幾個起哄的道:「指導員,這位首長這麼帥,把這位首長給我們介紹一下吧。」戰士們又一起笑了起來。
王剛假惺惺的瞪了幾個起哄的戰士一眼,喝道:「張得順,瞎起哄什麼,就你小子話最多,中午給我少吃兩塊肉,沒見指導員正忙著嗎,這位首長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待會兒指導員會給大家介紹的。真是的,沒處過對象的熊兵就是不開竅。」戰士們哄堂大笑起來,九號的臉刷的變成了一塊紅布,瞥了禹言一眼,眼中的溫柔都能滴出水來。
禹言知道被這群熊兵整來整去那一定是沒完沒了的,走到王剛身邊拍著他肩膀笑著道:「兄弟,快撤吧,不然你們指導員就要找人撤氣了。」
王剛打了個敬禮,趕緊轉身止住笑道:「全體都有,立——正!左轉彎,跑步走!」
禹言回頭笑著對九號道:「你看看,我們的最最溫柔的九號做了指導員果然就不一樣了,這一句話就嚇跑一群人,要是大壯他們知道了,可都要樂壞了。」
九號紅著臉道:「哪裡有,還不都是你鬧的,你們也肯定知道是你欺負我的。」
想想戰士們大笑的情景,九號臉又紅了,想瞪禹言一眼,射出來的目光卻不自覺的溫柔如水,輕輕道:「都怪你,讓這麼多人看我笑話。」
禹言笑著說:「你的意思是我來的時機不對了,那要什麼時候來?月黑風高夜深人靜?」九號輕輕打了他一拳,寧靜溫馨的感覺縈繞在二人心頭。
潮濕的亞熱帶雨林中,一棵棵高大的落葉喬木緊緊挨在一起,相依相偎的並排扎根於深深泥土之中,鬱鬱蔥蔥的灌木結成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綠色地海,黃的、紅的、紫的,五顏六色的小花隱藏在灌木叢中競相綻放,將這綠色的海點綴成一匹巨大的綠地毯,幾隻叫不出名字的五彩斑斕的雀兒,不斷跳躍著從高大的喬木跳到矮小的灌木叢上,一陣陣歡唱的音樂響徹了整個森林。
兩個人慢慢行走在林間,亞熱帶雨林特有的泥土清新芳香送到二人鼻前,禹言禁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九號看他微笑的樣子,心中漸漸被溫柔溢滿,水汽在她髮梢凝結成幾滴晶瑩露珠,在偶爾射進來的幾縷陽光中,閃爍著動人的色彩。
如果能和他一起這樣一直走下去,就是一輩子的時間,在自己的眼裡,也只是一瞬間,九號伸出修長的雙指,摘下路邊一片碧綠的葉輕輕放到唇邊。
葉上露珠順著葉脈緩緩滑動,慢慢落到她唇邊,冰涼的感覺就像,就像親他時的感覺,九號心中一陣久慕《,偷偷瞥他一眼,輕輕咬咬嘴唇,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
簡單而歡快的曲子自九號口中飄出,禹言笑著衝她豎豎大拇指,隨手摘下一片葉子放到唇邊,微笑著和上她,葉脈輕輕震動的感覺,讓九號覺得自己的心都在隨之起舞。
最簡單的曲子,最簡單的心情,就像是一陣清風吹過心間,禹言覺得所有的煩惱似乎都無影無蹤,渾身輕飄飄的,直欲隨風而去。
九號將那片葉仔細收進懷中,看著禹言輕輕一笑道:「我現在吹得怎麼樣了?」
禹言輕輕點頭道:「不錯,比我都強了。」
九號溫柔一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沒事的時候,就坐在樹下吹樹葉,他們都叫我樹葉指導員。」
「樹葉好啊,溫柔,我就總是不明白,你爸爸到底怎麼想的,你這麼一個溫柔的女孩子,應該去學學鋼琴跳跳舞,怎麼他就讓你當兵上了戰場呢?」禹言搖頭笑道。
「我當兵不好嗎?」九號睜大著眼睛道:「我可沒給咱們分隊拖過後腿,你都知道的,再說了——」她瞅了禹言一眼,聲音小了許多:「如果不當兵,又怎麼能碰上你呢?」
禹言呵呵笑著說:「是沒有給咱們拖過後腿,不過我就記得不知是誰,第一次到分隊報道,竟然連作戰手錶都不敢帶?」
九號臉紅了一下輕輕打了他一拳道:「這件事上次說過了,以後不許再說了,你老是欺負我。」禹言呵呵一笑,和九號在一起,心裡沒有任何羈負,永遠都是輕鬆自在的。
九號臉紅了一陣,感慨道:「說真的,我自己也沒想到,我竟然就這樣一路堅持下來了,還讓我遇到了你,我至今都覺得很慶幸,姆媽總是說我的性格過於柔和,不適合當兵,更應該當兵的是柔柔,她性格活潑好動,天生是個當兵的好材料,不過,我覺得很慶幸,因為我選擇了這條路,才讓我遇到了你,否則的話,也許你認識也就是柔柔了。」
禹言聽她提起柔柔,心裡頓時一陣苦悶,老天給自己開了個很大的玩笑,這也許就是對自己猶豫不決的懲罰,可是這懲罰卻太嚴厲了,讓所有人都難於接受。
「九號,我問你個事情。」禹言緩緩說道。
號溫柔一笑,朝他點點頭。
禹言吞了口口水,艱難的道:「如果為了責任,一個人不得不選擇放棄自己的感情,你認為他這樣做對不對?
九號輕輕看了他一眼,神色一黯,搖搖頭道:「沒有對和錯,你選擇了哪個,哪個就是對的,以你的性格,你一定會選擇責任的,如果你做了另外一個選擇,那你也不是我認識的一號了,換成是我,也會這樣選擇的。」
禹言默然,九號輕輕歎口氣道:「一號,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無論怎樣我都會你,于小姐是個好女孩,她應該得到幸福,你不能辜負了她,不要擔心我,我在這裡挺好的,你能來這樣看我一次,我就心滿意足了,這裡風景挺好的,有山有水,我能夠在這裡守望著一個夢想,我這輩子都沒有遺憾了。」
禹言知道她以為自己是在說於紫彤,心裡一陣苦笑,她哪裡知道,自己遇到的事情比她想像的複雜得多,甚至會完全超出她的承受範圍,真不知道她瞭解了真相會怎樣。
九號看了他一眼,柔聲道:「一號,雖然你沒有跟我說,但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難過的事情,你不要著急,看你這樣,我也很難受的。」
禹言長長吁口氣道:「九號,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傷害到了你的家人,而且是很嚴重的傷害,這種傷害連你都無法接受,你會怎麼對我?」
九號愣了一下,接的堅定的搖頭道:「不會的,你不會傷害他們的,我們是一家人,他們不會傷害你,你也不會傷害他們的。」
禹言苦笑道:「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的,有些傷害可能是我無心造成的,但卻是你們無法接受的,你會恨我嗎?」
九號皺著秀氣的眉頭道:「你是指爸爸媽媽?」見禹言搖頭,又問道:「你說的是柔柔?」
禹言道:「你別問這麼多了,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九號知道他的性格,看他此時的樣子,知道他一定碰到了非常棘手的問題,見他皺眉痛苦的樣子,心中一疼,忍不住拉著他的手,輕輕道:「一號,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對你的信任超過自己,我相信你絕對不會傷害他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有多麼難以接受,我都會站在你的背後,信任你你,你一定能把所有事情都解決好的,我心中的一號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
禹言心中陣陣暖流湧過,握住九號的手,剛要開口,九號纖細的手指已經輕輕覆蓋在了他的唇上:「什麼都不要說,我只想聽聽你的心跳。」
九號將秀美的臉頰緩緩貼在他的胸口,聆聽著他心跳的聲音,感覺自己的心漸漸與他一起躍動起來。
人生能有這樣一個知已,自己雖死無憾了,任九號靜靜依偎在自己懷裡,禹言有一種感覺,如果沒有了九號,自己這一輩子恐怕是無論如何也快樂不起來了。
可是如果聽從自己的心意跟九號在一起,那柔柔怎麼辦呢?她才是最無辜的。
禹言將牙咬得格格作響,姐妹倆都是好女孩,哪一個都不能丟,怎麼辦?怎麼辦?禹言捏緊拳頭,苦思冥想,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好辦法,心中一陣急躁間,忍不住罵道,媽的,大不了一起要。
這個念頭就像一陣閃電般劃過心頭,禹言心臟一陣急跳,這確實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想法,雖然禹言已經不止一次的想過要找兩個女孩,還有於紫彤要做情婦的事例在先,但九號和柔柔可是雙胞胎親姐妹,她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這種念頭想想都是罪過,可越是罪過就越充滿了誘惑,誘人犯罪。
關於這事,在目前這個階段,禹言也只能想想,作為解決這件事的後備手段之一。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是一定要解決的,辦法是人想的,哪怕有再多困難付出再大代價,即使是不擇手段,也一定要解決這個問題,禹言心中湧起一股濃濃的自信,眼中射出無邊堅定的目光,所有的事情都會有辦法的………。
邊防站的條件很簡陋,九號住的一座吊角小樓在營區的最角上,禹言看著這座小樓的樣式有點影熟,好像和自己在青山上的家有幾分相似。
九號微笑著說:「是不是看著眼熟?你看這個和你們青山的小樓像不像,告訴你,我當初可是一眼就看中了這裡,我也可以體會一下你的童年是怎麼度過的了。」
禹言笑著道:「那是現在有什麼感覺沒有?」
九號輕聲道:「很溫暖,好像隨時的都能看到你的影子。」九號咯咯嬌笑著跑上樓去,禹言輕輕一笑,跟了上去。
剛進房,就見對面牆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樹葉,大部分已經枯黃,還有幾片仍是嫩綠色,九號將藏在懷裡的那片樹葉輕輕貼了上去,才輕輕拍拍手道:「好了。」
禹言奇怪道:「這是什麼?你在收集標本嗎?」
九號忍住笑瞥他一眼道:「我收集標本幹嘛?」
「那這是做什麼的?」禹言疑惑道。
九號拉著他的手走過去道:「這是我吹曲子用過的樹葉啊,每天摘的十幾片,用完我都貼上了。」
九號望著他羞澀一笑道:「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來,更不知道你會不會來,所以就把這些葉子都貼上了,這樣日子就過的快一點,我也就更多的事情做了,我算過了,到樹葉貼滿整個營區的時候,如果你還沒有來,我就不想讓你看到我了,因為我不願意讓你見到我七老八十的樣子,那樣一定醜死了。」
禹言眼眶一陣濕潤,不想讓九號看見自己眼中的淚珠,忙將頭湊到一片樹葉前仔細打量起來,樹員上一行娟秀的小字落入了禹言眼簾:「每當想你一次,我就祈求上帝,請他就落下一粒沙,於是有了撒哈拉。」
一片片看下去,每片上都是同樣娟秀的筆跡同樣深情的話語,禹言覺得自己的心苦杏仁是被一片片撕碎了。
九號見他發現了自己的秘密,一陣羞急,幾步竄上前去擋在他面前,輕聲道:「不許——」
「看」字還沒出口,櫻桃小嘴已經被兩片火熱的嘴唇死死封住,禹言緊緊抱住九號,發瘋似的吻住她,淚珠早已滾滾而下。
「一號,我等你,我永遠等著你!」九號貼在他懷裡,瘋狂的回應著他的熱吻,兩行清淚肆虐而下,落滿了美麗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