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況大笑著站了起來:「原來姐姐早就死了!」他絕美的容顏上,有淒厲的神色,混雜著難言的痛苦,一直笑著,笑著,直至笑得彎下腰去,聲音已經快要嘶啞了,他才慢慢止住了那本就不含半點笑意的笑聲。
朝公子也站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已經笑得在眼角滲出點點淚光的男子,卻不再說一句話。他轉過身來,阮葉看見他疏離的目光之中,有著絲絲憐憫。
藍況猶自失神地喃喃自語:「我原本想著要幫姐姐頂罪,卻想不到……」他舉起顫抖地雙手,低眸看著自己的掌心,就好像看著一把凶器一般,「卻不想到……人其實就是自己殺的。」
喬不遺雙眉輕皺,如玉石一般溫潤的眉眼間有著些許可惜的神色:「藍況。」他低聲地叫藍況的名字,有些擔心他會在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之下失了心智。
阮葉則輕輕地咬了咬嘴唇,看著藍況的雙目之中也是盛滿了關心。
藍況仰頭,看向天空,忽然道:「今天的天氣真是不好。」長袖覆蓋住他修長的雙手,一襲藍色的長衫襯著他比白雲還要馨雅的面容,他的嘴角勾起淡淡地笑容。
這笑容……阮葉的心裡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她本想*近藍況的腳步不由一頓:「你……不是藍況!」「葉子姑娘真是好眼力。」藍況笑了,居然真的承認了。
喬不遺皺了皺眉,顯然也認出了他,其實是「她」:「藍止水姑娘?」他將心中的猜測化為一句尾音上揚的稱呼。
藍況雙手收至腰間,微微垂首。盈盈一拜,卻是女子才有的禮數:「見過喬公子她輕輕抬頭,唇邊揚起一抹淡淡地笑容。「還有,朝公子。」
朝公子看著「她」。卻依舊沒有說話,好似見到本是藍況的人變成了「她」,一點也不吃驚。
趙石則慢條斯理地走到了「她」面前:「你終於肯出現了。」
藍況,不,現在應該稱之為藍止水。她看著趙石。輕描淡寫地道:「倒是小女子的不是,讓趙捕頭久等了。」
她地嗓音也隨著她身份的轉換而少了男子地低沉,多了幾分清脆婉轉,要是此時穿上女裝,誰又會想到她其實是「他」呢?
藍止水慢慢地朝前走了幾步,神色如常地道:「人是我殺的。」
沒有人說話,所有的人都靜靜地看著她。
她露出可以用甜美來形容的笑容:「他們該死。」
趙石不由皺起了眉頭:「為什麼不來官府?」
藍止水冷笑:「二十年都過去了,無憑無據,即便是你。有惡羅剎之稱的趙石趙捕頭,就能保證一定還我姐弟一個公道嗎?」
趙石卻道:「趙某定會全力追查,至少。不會賠上你和你弟弟地性命。」
藍止水卻笑了起來:「我的性命?哈哈,真是可笑。趙捕頭莫要忘了。我早在二十年前那個晚上,就已經死了。」她明明是在笑著的。聲音之中卻透著極度的寒冷。
趙石皺緊了眉頭。阮葉一直覺得他是個很不近人情的人,但這會兒,他似乎也露出了些許幾乎是內疚的表情:「的確,如果當初官府能即時抓住那二人,現在的你也不會因為報仇而也變成了殺人的人。」
藍止水笑得諷刺:「不要惺惺作態了。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話?我早就不是人了,我是一條冤魂,一條飄忽在人間二十年地冤魂!」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之前因為藍況頭痛而揉亂的頭髮披散下來,此時遮住了她秀麗地面容,倒真的有些像是幽魂一般。
朝公子自從讓藍況記起二十年前地真相後,就一直沉默著,此時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對於藍止水漸漸激烈地情緒視而不見。
阮葉則不由對著藍止水叫道:「那你的弟弟藍況呢?你沒有為他想過!」她心裡氣憤,藍況沒有殺人之心,卻為了保護這個其實只是他自己想像和創造出來地姐姐,而寧願跟著他們來到這個廢墟之上,將殺人的罪名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去了。
藍止水看著阮葉,只是笑,癲狂地笑,卻不回答她的話。
喬不遺輕輕地在阮葉耳邊說:「葉子,你不要說了,沒有用的。」
阮葉不由抬起頭:「為什麼沒有用?」她這會兒只想喝退藍止水,讓藍況重新出現而已。
朝公子走了過來,淡淡地看了一眼喬不遺,對阮葉說道:「藍止水並不是只是藍況幻想出來的人,而是當她主導這具身體的時候,她就是真實存在的,此時的藍況,才是不存在的。」
看著阮葉的眼中露出更加迷茫的神色,喬不遺不由解釋道:「當他是藍況的時候,他做藍況做的事情,從藍況的身份去考慮問題,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裡有姐姐的存在,但是,他的意識之中,姐姐是存在的,而且是獨立於他的軀體之外存在的。」
阮葉張了張口,正要再問仔細一些,藍止水忽然插了話進來:「不如,讓我來給你解釋好了。」
她向前走了幾步,朝公子卻轉過身來,不讓她繼續*近阮葉。
藍止水目光正視著前方,對阮葉道:「況是男子,他有喜歡的女子。」
阮葉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說這句話,正在疑惑,藍止水又接著道:「我是女子,所以,我也有我喜歡的男子,」她別具深意地對阮葉一笑,「不知道,我這樣解釋,葉子姑娘明白我的意思了沒有。」
不待阮葉回答,她忽然歎息了一聲,很長很低的歎息,卻似乎灌滿了哀傷:「其實,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呢。」她說道,而後看向趙石,「我的記憶裡,只記得自己和況一起躲在籮筐裡,親眼目睹了娘親死去的慘狀。」
「真是多謝了朝公子你的提點呢。」她側臉對朝公子說,後者目光閃動,卻沒有接話。
「可是,人死了,就該好好地繼續去死,留在陽間徘徊總是不妥啊。」她低聲說著,忽然抬起頭衝著朝公子燦爛地一笑,隨即將目光轉向一邊的趙石,「我已經報了仇,但是一向秉公執法的趙捕頭怕是不會放過我弟弟,所以……」
她輕輕地咬了咬嘴唇,露出一個孩童一般惡作劇得逞才有的笑容。
不好!阮葉心裡忽然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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