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窮千里目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有一段時間,朝公子一閉上眼,就會想起一個清秀俏麗的容顏。

    當他獨自站在莎草鋪地,微風吹過的庭院時,忽然覺得這落夕榭是如此冷清。他知道他的背後有很多雙視線追隨,那些癡迷的視線的主人都是美麗的女子,即便再也聽不見這世間的聲音,也絲毫無損於她們絕美的容顏。反而,也許正是因為失去了聽力,她們的美越發的凝粹專注。

    「莫莫。」他低聲地喚著一個名字,這是只有他才能喚的那個女子的小名。那個叫莫峰雪的少女,有明亮清秀的笑容,以及清脆一如鈴鐺的笑聲。

    妙雪就站在不遠處,她「看」到朝公子口中的話語時,背部一下子繃緊了。但是,她盡量讓自己放鬆。

    沒事的,莫峰雪已經離開了,朝公子只不過是太寂寞了。

    她遠遠地看著他,心裡卻有無法言狀的複雜情緒。

    他就那樣站在院子唯一的一棵槐樹下,有還未褪黃的樹葉間或落下,掃過他的額角、肩頭、髮梢,他卻絲毫不覺似的,定定地立在那裡,眼神深邃而遙遠。

    白衣如雪,淡月色的花紋綴於領口袖間,襯得他的神情有說不出的繾綣,這漫不經心之中,卻又帶著絲絲的疲倦。冷酷而多情的雙眼,紅楓般鮮艷的嘴唇,衣帶飄舉,垂直黑髮,單薄到讓人心驚的頎長身軀。

    他是個絕美到讓人窒息的男子。

    大概,我真的是寂寞了。朝公子默然地想,原來寂寞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當你的生命之中,有過一段歡快的記憶之後的日子,那種巨大的落空。

    莫峰雪,他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思緒則飛回當初見到她的時節。

    當初,他在轎中坐著,正要去拜訪江湖上的一個隱士,路經一處山下,她就這樣直直地從上面掉了下來。

    想起來,她每次回想這段初次相遇的過程,總會捧著肚子笑個不停。

    「這就是緣分哪,而且,絕對是從天而降的緣分。」

    朝公子常常想,如果當時他選擇的反應是一掌將破轎而入的她擊飛,那之後,他的生活是不是就會依舊那樣波瀾不驚地繼續著。畢竟,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大約真的是注定了的,人生若只如初見的設想,很多時候,就是因為一切是改變不了的。

    當時,「嗖嗖」從天上掉下來的莫峰雪,因為砸到了一頂非常舒適柔軟的白色軟轎,所以除了因為落下來時弄得滿頭滿臉的塵土,倒很幸運的毫髮無傷。

    她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泥灰,似乎心情不錯:「跳崖都死不掉,早知道我就去學怎麼賭錢了,這麼好的運氣,實在不該浪費啊。」

    不知道哪裡觸動了坐在旁邊冷眼看著她的朝公子,或許是她強盛到可以媲美蟑螂的生命力,也許是她樂觀到有些無知者無畏的心態,還可能是她那一雙活靈活現,幾乎流光溢彩的雙眼,又或者只不過是她那張清秀卻不乏生動表情的容顏,總之,本不可能和她說話的朝公子先是伸出手去,讓外面的十二雪不要*近轎子,然後居然開了口,而他開口說出的話,卻連自己都有些驚訝了:「跳崖卻沒有死,你該難過自己的目的沒有達成吧。」

    雖然語氣之中帶著嘲諷,他卻還是一驚,怎麼會跟她說這好似玩笑的話?

    後者好像這才發現,原來這個被她砸了一個大洞的軟轎裡還坐著一個人,還是一個這麼好看的人。

    她很自來熟地分了朝公子一半的座位:「你以為我是自願跳崖的啊,我有病啊我,年紀輕輕我幹嘛想不開。」

    朝公子略微將身子離她遠了幾分,他不喜歡陌生人*自己這麼近。對他而言,距離有時不僅是安全,不僅是威嚴,更是一種習慣。但是,此時他倒也沒有要將她殺死或者趕出去的意願。「哦?既然如此,你是被逼跳崖的?」

    少女重重地點點頭:「當然了,不然你以為我吃飽了撐得跳崖來玩嗎?」

    朝公子不由一笑,這笑容來得莫名,連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唇角便自動完成了這樣輕輕上揚的動作。

    笑了便笑了吧,這一路過來,倒也實在是無趣得很,這少女活潑得緊,和她說上幾句話,倒也沒什麼。朝公子想著,不知為何便放鬆了下來。他慵懶地*坐著,只手撐住頭顱,如墨一般的長髮因為沒有束緊,隨意地披散在了肩頭。

    「那你為什麼要跳崖?」他隨口問道,心裡盤算著離那隱士的家還有些距離,今日不去也罷。

    「還不是因為我倒霉!」她氣呼呼地道,「我知道本小姐長得漂亮,所以我一向都大隱隱於市,來到江南以後,和兄弟們去要飯時,沒有哪個人臉上抹的鍋底灰有我多,偏偏那次跑到芬芳樓去要飯,不知誰那麼不長眼,一盆水嘩啦啦就從上面潑下來,活該我走背字兒,其他人身上連點水星子都沒濺到,我倒好,整個就和剛從河裡撈出來似的。」

    她說得口沫橫飛,一臉鬱悶,卻拉拉雜雜地講了一堆也沒說到重點。朝公子沒什麼耐心地打斷她的話,問道:「然後呢?」

    她瞥了他一眼,囉囉嗦嗦地道:「你有點耐心好不好,要是天橋下面說書的碰見你這樣的,那還做不做生意了?」

    莫峰雪那時壓根就沒有想到,眼前這人就是名滿江南的朝公子,她只是覺得自己真的非常倒霉,心情真的非常鬱悶,眼前有個長得如此俊秀,間接救了她性命,並且雖然不算謙謙君子倒也沒有將她一腳踢開的年輕男子肯聽自己訴苦,那這種博同情的事情幹嘛不做,再說了,這會兒上面芬芳樓的打手不知走沒走,反正她一時半刻也不會上去,在這裡說個話打發時間也不錯。

    記憶之中,自從他成為落夕榭的主人後,幾乎沒有人敢這麼隨意地跟他說話。朝公子忽然覺得有趣,大概是已經習慣被人怕了,眼前這個說話還加比劃的少女不由竟勾起了他的一絲興趣。

    她似乎,一點也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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