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不遺還在回想著趙石帶他們去見的那個九叔。那個老人看向自己和朝公子的陰惻笑容似乎還帶著些別的什麼意味。
是從那驗屍房出來之後,趙石才告訴他們,原來他本是孤兒,是這個驗屍房的老仵作九叔收養了他。他自小就生活在這不見天日也少有人來的驗屍房,也難怪後來他進入鐵虎幫能不被查出來歷。對於世上其餘人而言,他這個自小生活於驗屍房的孤兒本就是不存在的。
這個九叔的來歷卻也是個謎。趙石似乎不想多說關於他的事情。他只是道,既然九叔說章成豪是嚇死的,那他一定就是嚇死的。至於他的死因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巧設計謀,那就需要他們去細細追查了。
喬不遺從六扇門出來,便和朝公子分道揚鑣,回了客棧。回到客棧,他沒有看見阮葉,心裡暗道,她怕是在落夕榭和紫羅玩得開心。
胃還是有些不舒服。一陣一陣的痙攣著,好似有什麼裡面拚命地擠壓著。喬不遺皺了皺眉,給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幾口又放下了,嘴裡一陣發苦。
自嘲地一笑,他臨窗向外看去。
湖水自是碧綠的,因為還沒到傍晚,那些載著各色鶯鶯燕燕的花船還沒有駛出來,只有幾艘游舫在水面緩緩前行,偶爾有清幽的笛蕭琴箏的聲音順著風送出來,卻也沒有靡靡之意。
喬不遺平靜地呼吸著,腦海裡卻還是在回想在驗屍房見到的那具屍體的情況。
想了一會兒,心裡還是有些煩躁,他不由張開眼,只見一葉扁舟上,臨風站著一個儒生打扮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幾乎是同時也看見了望向自己的喬不遺,他手裡捲著一卷書,向喬不遺抱拳笑了笑,卻恁的是個風流才子的模樣,外表竟然比女子還要嬌麗幾分。
喬不遺也善意地一笑,那男子回過頭看向船艙,似乎是裡面有什麼人在喊他。他又看了一眼遠處窗邊的喬不遺,微微一笑便回船艙裡去了。
喬不遺看了看天色,想著一會兒也許阮葉就要回來了。他隨手將窗戶關上,覺得有些倦怠,想到出谷好些時日了,練功的事情也是懈怠了,便坐到床上打坐。
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心思總是集中不起來。閉上眼沒有多久,耳邊便有義母的聲音響起啦:「不遺,其實你是……」
喬不遺驀地睜開眼,不想去回想出谷前義母和他說過的話。
那些事情,既然已經是過去,那便讓它們都過去好了。現在追究,又有何意義呢,只要在谷外的這段時間照顧好葉子,到時了了葉子的心願,讓她能與父親相認,便回谷去。要是能找到阿旭,自然更好,到時三個人一起回荷谷去。
想起葉子,喬不遺的心裡一片柔軟。她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莽莽撞撞的卻又一派天真無邪,耍起小聰明來無人能敵,可是又經常惡作劇卻整到她自己,真正是叫人哭笑不得。
如果是,荷谷是屬於葉子的天堂,他卻擔心這谷外的一切會讓她迷失自己。她還是太小了,小得他只能把她當妹妹。她做什麼事情,總是要覺得好玩,要有趣。如果哪一天,她突然覺得離開他是一件很好玩很有趣的事情,怎麼辦呢?
喬不遺不知不覺將之前倒的茶一飲而盡。不由暗暗苦笑,他何時擔心起這些不相干的事情來了。葉子從小便和他形影不離。到時離了他,嚷著不習慣的肯定是她。
凝神又吐納了片刻,心中一陣空明。喬不遺這才站起來。再次推開窗戶,已經有晚風吹起,湖邊的垂柳好似腰肢纖細的舞女,淺薄無知地在水邊搔首弄姿。
喬不遺去了趟阮葉的房間,發現她還沒有回來。
難道出了什麼事情嗎?
他想著,便下樓出了客棧朝落夕榭走去。
此時,正是阮葉和紫羅在水牢之中苦中作樂的時候。
喬不遺來到落夕榭門前,開門的卻是紫羅。
「喬大哥,你可來了。」她有些慌張地拉住喬不遺。
「怎麼了?葉子呢?」喬不遺不著痕跡地避開紫羅的手,輕聲問道。
紫羅咬了咬嘴唇:「你先進來再說吧。」
喬不遺踏進落夕榭的大門,紫羅便一路領著他向裡走,口中則將今天她和阮葉闖的禍說給喬不遺聽。
喬不遺聽了紫羅的敘述,有些啼笑皆非,心裡暗道今天實在不該答應葉子讓她一個人來這裡。她總能製造條件來讓自己闖禍。「你剛剛說,葉子被令兄關在水牢?」
紫羅點了點頭:「是的。本來我是和她關在一起的,但是後來我哥把我放出來了,但是葉子還留在牢裡……」她的聲音越說越矮,頭也越垂越低,語氣十分歉疚。
喬不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不關你的事,她那是自找苦吃。」
紫羅點了點頭:「只是,哥哥他……」
喬不遺見紫羅有些猶豫,便問道:「怎麼了?」
「沒事,哥哥知道你肯定會來,他說你來了就讓我直接帶你去水牢,讓你把葉子帶走。」紫羅說道。其實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覺得奇怪,她不明白何以哥哥對葉子的態度那麼與眾不同。這件事情,放在落夕榭其他哪個婢女身上,幾乎是能要了命去的事,為什麼哥哥這麼輕易地就放了葉子。到底是哥哥獨獨對葉子不一樣,還是哥哥心裡有著別的什麼打算?
喬不遺看著忽然沉默不語的紫羅,低聲問道:「怎麼了?」
紫羅抬起頭,看著面前年輕男子,眉眼如畫,星眸燦然,心不由漏跳了一拍:「沒事,我剛剛走神了。」她輕聲說道。心中則想著,大概還是自己想太多了。
喬不遺沒有多問,跟在了她的身後。路過那八棵樹的庭院,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那有些萎靡的樹木,卻也只是頓了頓腳步,便又踏著柔軟的莎草向院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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