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暗巷既長又窄,人數上的優勢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明顯。
以一敵五的事如果傳了出去,可能會讓人感覺很牛比,但在當時的我看來,這其實並沒有什麼難度,特別是當法師和盜賊掛掉之後,剩下那五名近戰職業玩家在我眼中已經變成了五隻風箏,我需要操心的僅僅是如何才能控制好手中那五根線。
那位疑似半隻蘋果傳人兄台,大概是走的雙手狂戰士的路線,剛一上來就切換成狂暴狀態,掄起兩把雙手劍,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看來這廝真是副本打多了,在沒有坦克幫他吸引火力的情況下,還敢用這種以犧牲護甲換取傷害的狀態戰鬥,他還真以為我手上的暮色狩獵者是吃素的不成?
僅剩一半護甲值的狂戰士,在我看來並不比盜賊經打多少,這樣的靶子射起來簡直太爽了,低護甲意味他能抵消的傷害降低,而雙持武器則意味著他失去了格擋進攻的機會,當我用一發震盪射擊將他砸暈之後,一連串的平射槍槍到肉,輕而易舉的便讓他滾回了復活點。
而這時候,另一名戰士甚至才剛剛擺出衝鋒的姿勢。
這是一個可以瞬間拉近戰士與對手間距離的技能,作為一個視距離勝過一切的獵人,我一直以來都很討厭衝鋒。所以對於這個技能,我曾經做過專門的研究,最近八碼最遠二十一碼,而且無法在戰鬥狀態下使用。所以當戰士擺出衝鋒姿勢的時候,我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打開獵豹守護,或進或退,總之不能讓雙方的距離保持在這十三碼之內。
而這一次,我選擇了後退。
獵豹守護為我提供了百分之三十的移動速度增加,再算上各種裝備的加成,我現在的移動速度已經被推到了一個相當強悍的程度,強悍到戰士尚未來得及衝鋒,我人已經退到了二十一碼之外。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後撤步,就讓戰士的處境就變得尷尬起來,無法使用衝鋒,就無法拉近距離,於是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舉起盾牌向前逼近。
大概是幾位同伴的死亡讓他變得更加謹慎,至少他還知道,在逼近之前先將自己切換到防禦狀態——雖然這對我來說並沒什麼太大的區別,高達五六級的等級差距,已經決定了我和他之間的戰鬥永遠不可能公平。
在《輪迴》這個遊戲裡,等級的差距意味著實力上的差距,這不僅僅是更多的生命值,以及更多的新技能。這其中甚至涉及到相當多只有運氣才能解釋的東西,比如格擋幾率,比如命中幾率,比如法術抵抗幾率,比如享受的屬性加成,以及很多很多……這也是當初我三十來級的時候,雖然要錢有錢要裝備有裝備,可遇到滴血十字或深藍之流仍只能繞著走的原因。
但如今我已四十六級,即便是放眼整個《輪迴》世界,這也是一個相當高的等級,還能讓我繞著走的人恐怕找遍輪迴也找不出一個了。
首先是第一發震盪射擊命中,這對他來說絕對是致命的打擊,足足三秒眩暈,在這三秒之間我可以做的事實在太多了。而且這些事就算我不去做,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多少。
幾乎是在進入眩暈狀態的同時,一柄來自黑暗中的匕首就扎進了他的後背,噴湧而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一大塊牆壁。戰士想要回頭,迎接他的卻是一記致盲,緊接著就是消失,伏擊接邪惡攻擊,最後這一切以一記剔骨結束。一直到化光而去,這位倒霉的戰士都沒能看清那柄偷襲自己的匕首究竟來自哪裡。
幹完這一切之後,女盜賊停下來喘了口氣,順便將染滿鮮血的匕首擦拭乾淨,原本蒼白的臉龐上總算浮起了一絲紅暈,只是整個人仍顯得很虛弱,看上去就彷彿一陣風吹來便會倒下似的。
比起這幾個暗什麼牙的玩家,我反倒是更擔心女盜賊的身體狀況,看她弱不禁風的模樣,我忍不住出聲提醒道:「你還是休息一下養足精神吧,等解決掉這幾個傢伙之後,我可能會有相當多的問題請你回答。」
女盜賊沒說話,只是再次進入陰影當中……這女人脾氣倒是挺倔,俺有些無可奈何的撓了撓頭,再一次用暮色狩獵者封鎖住了整條暗巷,不光封死了那幾個暗什麼牙會員的進攻道路,也封死了女盜賊可能用潛行繞上去的路線。
而另一邊連死了兩個同伴,僅剩的三個傢伙有些發蒙了,從開始的十打一到現在的三對二,哪怕是傻瓜也能看出形勢對誰有利,恐怕一直到現在,那幾個傢伙都仍然沒弄明白,原本必勝的局面怎麼就弄成了這副德行……新手總是這樣,很容易建立自信心,同樣也很容易失去自信,當勝利的天平開始傾斜時,本來就有些盲目的自信很快就會變成恐慌。就好像眼前這幾個傢伙,我現在很輕易的就能從他們臉上的神色分辨出,這幾個傢伙打算逃跑。
若是一開始我沒認出芒果的時候,他們就打算逃跑的話,我雖然會對一場熱鬧落空覺得有些惋惜,卻也不會花費力氣去追擊他們。但現在顯然有些晚了,既然大家交上了手,想跑就得留下點東西了,我這人一向這樣,不得罪人就算了,一得罪就得罪到底,最好是弄到對方想起我就覺得噁心,以後看見我就灰溜溜繞路走的程度。
三人想法出奇的一致,兩名牧師剛一回頭,那名聖騎士已經是頂起了聖盾,頭也不回的向暗巷盡頭跑去。
兩名牧師的反應僅僅是慢了那麼一兩秒的時間,就已經再也無法脫離暮色狩獵者的火力覆蓋。
如果說《輪迴》有哪個職業最招人喜歡的話,那無疑正是牧師,不光是為隊友恢復生命值的時候招人喜歡,當他們落荒而逃的時候,也同樣受到各職業玩家由衷的喜愛,防低血少腿還短,既不能扛又不能跑,還有比這更好的移動靶麼?
他們想跑,卻又躲不開一顆又一顆的致命彈頭,再沒有及時補充的情況下,剛剛撐起的真言盾瞬間告破,致命彈頭輕鬆撕裂那薄薄的護甲,瞬間將兩人射成了篩子。這完全是單方面的屠殺,從開始到結束,兩人僅僅施放過一個真言盾,既沒替隊友恢復生命,也沒用神術給我們造成任何麻煩。
想想這兩個傢伙真是挺沒文化的,就算逃跑也應該先為自己爭取到機會吧。一個精神鞭韃不過消耗兩百法力,卻能減緩目標移動速度百分之五十,只要他們兩人中任何一個捨得犧牲,用精神鞭韃將我定住,剩下的一個絕對有很大機會逃脫。不管怎麼算,死一個也比死兩個划算,真不知道這倆傢伙小學數學怎麼學的,連這麼簡單的計算題都不會做……「哎……沒文化真可怕。」俺搖了搖頭,順手撿起地上掉落的幾件裝備,再看看暗巷盡頭,那名聖騎士早已經失去了蹤跡。
這廝逃起來倒是一把好手,這麼短時間就跑出了巷子,只是他大概忘了獵人的另一個名字——追蹤大師。
在鷹眼術視角里,我很輕鬆的就發現了這個頂著獵人印記四處亂跑的騎士。這廝跑得確實挺快,就在我放到兩名牧師,順便收撿戰利品這一眨眼工夫,就已經竄出了貧民區,此時正在廣場附近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等等……正跟那傢伙說話的人是誰?
巨魔巫術套裝,閃動著法術能量光輝的雙手法杖,以及那招牌式的淫淫笑容……德魯伊這廝果然是水性楊花呀,這才一會工夫就跟那聖騎士勾搭上了!
「賤人!你跟那騎士做什麼勾當?」帶著女盜賊走出暗巷的同時,順便也發了條信息向德魯伊詢問情況。
德魯伊大概是被俺問得有點蒙:「哪個騎士?」
「別裝蒜!就現在站你旁邊,正跟你說話那個騎士!」
「我日,你個變態!又偷窺老子!」鷹眼術視角里,德魯伊火燒屁股似的跳了起來,四處張望的樣著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可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我的蹤跡,只好帶著一臉悻悻的表情又給我回了一條消息:「偷窺老子做什麼?」
「弱智!別弄太大動靜,我偷窺的又不是你,而是你旁邊那個聖騎士,快告訴我,他到底找你做什麼?」
這廝的確不是當間諜的料,俺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別露出馬腳別露出馬甲,結果這廝還是沒能忍住。俺話音剛一落下,他就拿鬼鬼祟祟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那倒霉的聖騎士。也幸虧那聖騎士實在太廢,被人像看猴子似的看了半天,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這要是換個稍有警覺性的玩家,恐怕也早就察覺到其中反常之處了。
「你鎮定點行不行,當個間諜而已,至於這麼慌張嘛……」
「恩恩恩,我已經很鎮定了。」
看這廝的表情總算變得正常起來,俺這才催促道:「那聖騎士究竟找你做什麼?」
「問路而已。」鷹眼術視角里,德魯伊又瞟了那聖騎士一眼,臉上忽然露出幾分怪異的神色:「他居然跟我打聽十字軍工會駐地在什麼方向……」
「十字軍工會在冰雪城也有駐地?」聽見這話,我不由愣了一下,記得當初前往精靈領地的時候,十字軍工會的勢力範圍還僅限於黑水城一帶,怎麼三國演義了一個多月,滴血十字居然還把勢力發展到冰雪城來了?
「怎麼沒有,你回來前幾天剛建立起來的,就在離櫻桃騎士團兩三條街的地方。」
「那很好,你熱心點告訴那聖騎士,地方不容易找,最好由你親自帶他去,然後……嘿嘿,你知道怎麼做了吧?」想想覺得這群傢伙的運氣還真有點背,在哪圍攻芒果不好,非要在俺眼皮底下打,結果把俺引了出來,一群人全倒了大霉。現在問個路吧,又正好遇到德魯伊這賤人,這廝幹別的不行,挖坑埋人的本事倒是盡得俺真傳……「嘿嘿,明白!」
在聊天頻道裡向德魯伊說了個地點,並囑咐他盡量走得慢一些之後,我小心的扶著芒果,一邊詢問著她的近況,一邊慢慢向翡翠塔方向走去。當初在冰雪城被通緝的經歷,幾乎讓我摸清了這座城市每一處適合躲藏的地方,用來殺人的暗巷可不止貧民區一條,在翡翠塔背後,也同樣有著一條這樣的巷子,雖然那四周的圍牆稍微矮了那麼一點,但用來殺個把人應該還是足夠了。
女盜賊似乎是有些心事,對於黑巖鎮分別之後的事她隻字不提,被我問得急了,她乾脆閉上眼睛,擺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俺被逼得沒辦法,只好改問她為什麼受傷。
這一次女盜賊倒是沒有隱瞞,一路上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整件事是由一件玩家發佈的任務開始的,接受委託的是芒果所屬於的工會,這已經是我第四次聽她提起那個工會了。雖然沒告訴我這個工會的性質,但從她的話裡我也已經猜到了一些,大概是類似於僱傭兵性質,就好像當初幫助我逃離黑水城一樣。
至於任務的內容,則是要求她們在今天搶劫一支運輸隊,車上的貨物盡量帶走,萬一無法帶走也必須盡量摧毀,為了達到摧毀的目的,發佈任務的玩家還特意提供了上百顆工程炸彈。
根據那名玩家描述,隨車隊一起的出發,將是大概四十名高級玩家,這些人等級均在四十五左右。
在如今的人類世界,四十五已經屬於一個相當高的等級了,大概四十名這個等級的玩家,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是一股相當強大的力量。相比那個任務發佈人為了對付這股力量,也付出了相當高的報酬,當然具體報酬是多少,女盜賊沒說,我也沒問。
反正一筆生意,就這麼談妥了。
芒果所屬於的工會參與此次任務的有三十人,為了更穩妥的完成任務,他們甚至還在北流亡地又雇了二十名NPC僱傭兵,這些NPC的等級全在四十五以上,而且戰鬥經驗豐富,在應對各種突發狀況的時候,表現得並不比玩家遜色多少,他們唯一的缺點就在於只是普通生物,而不像冰雪城警衛團一樣完全由精英生物組成。
聽到這裡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女盜賊的實力我很清楚。只要派出的那三十名玩家中,有兩三個和她實力相近的,再加上足足三十名北流亡之地的僱傭兵,想要消滅那支運輸隊雖然談不上輕而易舉,卻也並不是什麼太有難度的任務。可最後女盜賊不但受了傷,還被一群新手玩家圍攻,如果不是任務失敗,這一切根本就沒有合理的解釋。
「任務確實失敗了。」女盜賊大概是猜到了我正在想些什麼,不等我出聲詢問,自己就說了起來:「不過我們之所以會失敗,並不是因為那些玩家,而是因為一件武器。」
「武器?」俺聽得有些發蒙,僅僅是一件武器,就擊敗了這樣一支實力強大的團隊,這武器莫非是神話裝備不成?
想想不對,即便是神話裝備,也需要玩家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發揮,以眼下大家普遍不過四十多五十的水平,根本就無法發揮神話裝備的威力。
想到這裡,我心頭不由一動:「難道是魔光炮?!」
「就是魔光炮……」
大概是想到了魔光炮的威力,女盜賊神色間顯得有些疲憊。
既然車上裝的是魔光炮,那麼很顯然,女盜賊她們襲擊的肯定是十字軍工會的運輸隊。至於那位任務發佈人的身份也不難猜出,如今人類世界最急於毀掉魔光炮的,除了我之外,便數血踏聯盟和彩虹騎士團。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這起任務十有八九是有彩虹騎士團發佈的,因為我剛剛才給十字彩虹那廝提供了魔光炮的消息。
不過既然是遭遇了魔光炮,芒果的受傷也就可以理解了。
想當初迷霧森林之外,三大工會數百玩家,同樣是在魔光炮下灰飛煙滅,若不是深藍最後搞出個流星火雨,俺這魚翁估計是只能躲在樹林裡發抖了。
「那……剛才那幾個傢伙又是怎麼回事?」
「他們?」女盜賊罕有的笑了笑:「暗夜之牙本來就是由十字軍工會扶持起來的,幫滴血十字做點事也很正常。」
「哦……」
兩人說話間,也到了翡翠塔附近。
對於這一段街道,我實在是熟到不能再熟,輕車熟路的帶著芒果在一幢幢建築物中穿梭,不一會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這裡就是十字軍工會的駐地?」
「嗯,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那條巷子裡。」
很明顯,問問題的是倒霉騎士,回答問題的是德魯伊。只是這對話聽得我差點沒笑出聲來,胡悅這廝是越來越懶了,連編個像樣的謊話都不願意,以十字軍工會的財力和地位,怎麼可能駐紮在一條陰暗的小巷子裡?
我站在巷子另一頭,穩穩舉著暮色狩獵者,等待獵物的出現。
而那騎士卻不知道危險已經降臨,正有些不耐煩的向德魯伊問道:「怎麼還沒到?」
「別急,馬上就到了……」
「砰!」
德魯伊話音尚未落下,黑洞洞的槍口已噴吐出一陣赤紅色的火焰。
「看吧,我早說過,馬上就到了……」德魯伊一邊說著風涼話,一邊對倒霉騎士放出一記根須纏繞。
這簡直是一場蹂躪!一場反反覆覆的蹂躪!
那騎士自始至終都沒放出任何一個攻擊技能,他所能做的僅僅是不停的使用聖光術,希望將自來水般流去的生命值再拉上去,一直到他滿臉不甘的倒下,聖光術的光芒似乎都還殘留在空氣當中。
想到聖騎士倒下前,盯著德魯伊的那種目光,俺不由有些幸災樂禍:「估計這回他是把你記住了,以後出門可千萬要小心呀!」
「還不都是你害的……」當完壞人,德魯伊也免不了有幾分心虛,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哈哈!芒果,好久沒看見你了,我們擁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