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們效率倒高,鎮長大人開口後,沒過多久就為我搬來了三隻圓桶。
「托恩,帶上所有民兵跟我來。」看看時間已經用了二十多分鐘,按照老喬伊的說法,十字軍工會那群入侵者最遲將會在十分鐘內到達,我必須在他們來之前準備好一切,已經沒有更多時間給我浪費了。
一行十數人悄悄離開黑巖鎮,如果鎮長大人所提供的地圖沒出錯的話,灼熱峽谷以東約兩千米左右的位置,應該有一片茂密的樹林。根據托恩的描述,那片樹林是從大道進入灼熱峽谷的必經之路,枝繁葉茂樹蔭農民,正適合用來偷襲和埋伏——就好像魔爪通道內那些魔爪怪們所做的一樣。
更重要的是,在茂密的樹林內,黑鐵殘油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
所以從我第一眼在地圖上看見那片樹林起,就已經做出了決定,這片樹林將是我帶給滴血十字的第一個驚喜。
「把黑鐵殘油灑到樹上。」
這一段路程花掉了我們大約五分鐘的時間,在抵達叢林中心地帶後,我連氣都沒來得及喘上一口,就急匆匆的吩咐手下民兵開工。而我自己則毫不停留的打開獵豹守護,飛快的穿過樹蔭濃密之地,趕望視野開闊的森林邊緣地帶。入侵者們隨時可能出現,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住他們的動向。
事實上也正如我所預料,鷹眼術剛剛打開,我還來不及調整一個適合觀察的角度,就發現遠處道路上正有陣陣塵煙揚起,數十名十字軍工會的玩家正排成整齊的隊列向灼熱峽谷方向進發。
「賤!」這群傢伙真是一點機會都沒給俺留下,即便是在如次高速的行進中,他們仍然保持著相當妥善的防禦陣形。法師和牧師等脆弱職業,被嚴密的保護在聖騎士和戰士身後。如果不是鷹眼術可以調整視角的話,我想我現在看到的應該是珵亮的盔甲和盾牌,而不是法師和牧師們那寬大的袍子。
僅剩的三名盜賊游弋在隊伍之外,承擔起整支隊伍的警戒工作。
作為一支經驗豐富的團隊,他們自然明白茂密樹林的危險性。在接近樹林前,隊伍的行進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分散在兩翼的獵人快速散開,各自搶佔有利地形進行鷹眼術偵察。
看這動靜我也是見好就收,摸清楚十字軍工會的動向後,再看下去也沒什麼價值,還可能會被分散開來的獵人們發現。沿著來時的路撤回樹林中心地帶時,黑鐵矮人民兵們已經完成了灑油的工作,此時正在樹林中心地帶集合等待新的命令。
我大約估算了一下十字軍工會法師們的等級,再對比丘陵上撿到那幾支精英火槍的傷害,覺得五名黑鐵矮人兩輪齊射應該有把握將他們拿下,於是很快做出決定:「大家五人一組分散隱蔽,等到火起之後,每組人選定一名法師進行集中射擊。」
「所有人記住,在幹掉自己的目標之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理會,立刻退回灼熱峽谷,不要忘了,鎮裡還有很多居民需要你們保護。」
雖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但有多少人能安然撤退,我心裡實在沒什麼底。十字軍工會的實力我已經見識過了,一旦整支團隊開始運轉,就會變成一台恐怖的絞肉機,將一切敵人都絞得粉碎,這種戰鬥方式看上去或許缺乏美感,或許缺乏想像力,但只有當你真正遇到的時候,才知道在這種團隊力量下,個人的力量是多麼渺小。
「好了,大家分散隱蔽吧。」
民兵們向四面八方散去,各自尋找自己隱蔽的位置,而僅剩的三人則為掩蓋痕跡而忙碌著。一路上凌亂的腳印必須掩去,否則任誰一看都知道這裡剛進行過野炊,又哪會巴巴的湊上來成為成為肉架上的烤肉。
至於潑灑黑鐵殘油所留下的痕跡則無需擔心,十字軍工會雖然消息靈通,而且也不乏見多識廣的玩家,但對這種灼熱峽谷內特產的黑色燃油想必也是同我原來一樣一無所知,就算看見了也不一定能明白這種液體的作用——再說了,等他們看見的時候,這些液體大約已經變成了熊熊的火焰。
好不容易幹完這一切,正要停下來喘上口氣,卻看見負責警戒的女王陛下臉色陡然一變:「快藏起來。」
女盜賊話音剛落,我就聽見陣陣腳步聲傳入耳中。
這群賤人來得倒快!俺在肚子裡罵了一句,帶著兩人竄進遠處一堆草叢當中。
大約是想盡快通過這片叢林的緣故,十字軍工會的隊伍推進相當迅,我剛把頭埋進樹叢,就看見三名鬼鬼祟祟的盜賊溜進視線,而在他們身後,則是發出隆隆腳步聲的大隊玩家。
我在心裡默數著心跳,計算他們進入燃油地帶的時間。
悄悄從背包中掏出半截火把點燃,不等十字軍工會的玩家們發現這邊有火光亮起,俺已是順手一拋,將火把扔進了離此不遠樹叢當中。
小時後上學,我總對那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太理解,現在我總算逮著機會近距離觀察這個過程了。只見那原本火光微弱的半截火把剛一落在被燃油浸透的樹葉上,頓時發出「轟」的一聲悶響,緊接著變是升騰而起的火焰,那猛然間迸發出的光亮彷彿太陽般照耀著整片叢林。
而且這火焰正在象瘟疫一般瘋狂蔓延,四周都是被燃油潑灑過的樹木,哪怕是丁點火苗都足以引燃,又更何況是這熊熊燃燒的烈火。只不過是眨眼之間,方圓數十米內就已變得紅艷艷的一片,四處都是火光,那「劈啪劈啪」的聲響彷彿過年的爆竹般不絕於耳。
滴血十字無疑是榮幸的,他是第一個嘗到黑鐵殘油滋味的玩家,就連我自己也沒料想到,托恩口中用於照明和燃燒的液體,竟然能造成如此駭人的聲勢。
剎時間,驚呼聲慘叫聲混做一片,原本保持著完整陣形的隊伍,在剎那間被撕得粉碎。
戰士和騎士忙於撲滅向身邊蔓延的火苗,去忘記了自己的責任是保護隊友。牧師們四散奔走,妄圖避開火焰的糾纏。法師和獵人急急忙忙往後退去,希望能遠離火焰籠罩的範圍。
就連一向冷靜的滴血十字,此時也似乎失去了冷靜。
他大聲嘶喊著:「不要亂!不要亂!大家不要亂!」
但這根本無濟於事,沒人搭理他,每個人都忙於和火焰搏鬥。
玩家們也許可以直面恐怖的怪物,也許可以漠然面對血腥的場景。但在面對火焰威脅時,卻沒人能夠淡然處之,想必每個人都曾有過這樣的經歷,從兒時起父母就會教育自己,不要玩火,那很危險。對於火焰的恐懼,是人類的本能,這種本能經過無數代人傳承,已經變成了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
就在這混亂不堪的時候,十字軍工會的玩家們再遭重創。
「砰!砰!砰!砰!砰!……」
一連串清脆的槍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三名遠離隊友保護的頓時法師應聲而倒。
這一切顯得如此的合情合理,槍聲響起,法師倒下,完全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
只有親自參與的人才知道,要取得這樣的戰果有多麼困難。要知道在經過死亡之路上那漫長的旅途中,接連不斷的戰鬥所造成的減員也僅僅只是兩名盜賊,而像法師這種處於重重保護下的重點保護對象,甚至在面對漫天的龍蠅時,也未曾被火焰吐息噴傷一根毫毛。
三十多名玩家在瞬間愣住了,他們完全無法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這份震驚甚至蓋過了火焰帶來的威脅,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望著法師倒下的地放,哪怕衣服被火苗點燃都沒再眨一下眼睛。
「找出他們!」滴血十字的話在叢林中迴盪,聲音中所帶著的嘶啞顯示出他正處於失控的邊緣。
這時候十字軍工會的玩家們才彷彿如夢初醒一般,瘋了一般的在叢林裡四處尋找。
但是很遺憾,偷襲者並不打算給他們任何機會,民兵們很忠實的執行了我的命令,放倒三名法師後立刻向灼熱峽谷方向撤退。
首先追出去的是獵人,十名獵人打開獵豹守護,如一陣風般竄出密林,緊隨他們身後的則是三名盜賊,這是為了用聆聽配合獵人們的鷹眼術。
而剩下的玩家們,也已經漸漸從短暫的騷亂中恢復過來。滴血十字正指揮著他們,嘗試在漫天的火光中開闢出一條道路。
所有人都看見了偷襲者逃跑,誰也沒注意到,草叢中還有兩條漏網之魚。
「一人一個?」女盜賊望著我,目光中帶著幾分挑釁。
「一人一個就一人一個,你以為我怕你咩?」這女人最近是越來越囂張了,俺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兩道黑影從草叢中竄出,一條在瞬間融進陰影,彷彿從來沒出現過。而另一條則隱身樹後,端起手中的獵槍悄悄瞄準了某位法師那高昂的頭顱。
被我選中的倒霉鬼正在進行吟唱,我猜他是想施放一個冰風暴幫助滅火,只是這個高級法術對他來說顯然有些困難,一段咒語拖了足足十秒都還尚未進入高潮部分。弄得一旁悄悄瞄準的某獵人都忍不住替他著急起來,心想你他媽倒是快念呀,你不完成咒語我怎麼搞得你法術反噬,你不法術反噬,以我的傷害又怎麼可能一槍幹掉你……
這廝真不是一般的能磨蹭,俺甚至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早就已經發現了我的蹤跡,之所以不發出警報,而是念這麼長時間咒語,其實是想用疲勞戰術拖垮我,以達到從人格上侮辱我的目的。
終於!那彷彿老牛拉破車似的吟唱聲終於開始變得高亢,語速也是越來越快,這是法術吟唱接近完成的徵兆。
「砰!」
在這段咒語最後一個音節從他口中吐出前,一發致命彈頭已經是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準確命中法師額頭!
要害攻擊加法術反噬,能撐過去的就不叫法師了,應該叫做蠻牛法師。
可憐的傢伙只能硬生生將咒文最後一個音節嚥回肚子裡,帶著彷彿被人扭斷脖子的悶哼,毫無懸念的倒在遍佈火光的地面上。
幾乎與此同時,離他身旁不遠處的那名法師背上,也猛然噴出一股血箭,那噴灑而出的鮮血濺得很高很高……
如黑天鵝般驕傲的女盜賊在法師背後顯出模糊的身影,又輕描淡寫的在法師背上補了一刀,這才好整以暇的再次進入潛行當中。如今法師盡數被幹掉,獵人和盜賊又早已追出叢林,遍數林內眾人,能對付潛行中盜賊的玩家竟是連半個都沒有。
相比某人的囂張,俺卻是狼狽了許多。
干倒弱智法師後,俺連歌唱者都沒來得及收起來,就看見一群如狼似虎的聖騎士圍了過來,這些賤人找不了女王陛下的麻煩,就想拿俺出氣。而且更可怕的是,其中領頭一名赫然便是滴血十字大爺!
自迷霧森林一別,滴血十字已是多日不見,俺心中著實有許多話想對他說,但見了面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得將這滿腔思念都融進一顆黑鐵炸彈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