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很涼,不多時,伴著巡夜士兵輕微的腳步聲,雲鏡南也在水裳身邊倚著樹幹進入夢鄉。凌晨四點多鐘,一個聯軍士兵內急。懸浮在半空的圓潤明月,使他產生在天地月華之下縱情揮灑快意的衝動。士兵睡眼朦朧地爬上高坡,發現滿天星斗。「好爽啊!」他對著星星揮灑了一通,「星星怎麼會在腳下?難道真的有傳說中的星宿海嗎?我是不是還在夢裡……小時候一夢到尿尿就會真的尿床!」士兵驀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腳下的不是星光,是火堆。從規模上看,這是出征以來遇到的最大的營地。「我的天!」雲鏡南夢到自己在犁師府上,夢到了憶靈,正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時,犁師出現了。他待要向犁師解釋兩句,突然想起犁師已死。「鬼啊!」他驚醒過來,才發現是水裳在拚命地搖晃自己「快起來,我們發現一個大營地。」雲鏡南擦乾口水,爬上坡頂,也嚇了一跳。「該有上萬人吧?」水裳在他耳邊輕聲道。「嗯!」雲鏡南默默地點了一下火堆的數量,手心裡已沁出冷汗。「那我們該怎麼辦?等天亮找到其它聯軍隊伍再說吧。」水裳謹慎地道,不知不覺攥緊了雲鏡南的衣袖。「天亮敵人就有防備了。」雲鏡南毫不猶豫地下達了進攻的命令,「連夜襲營!」八百騎兵被悄悄叫醒,整裝上馬。他們僅夠列成一個圓圈,勉強將這個萬人大營「圍」住。雲鏡南將一隻牛角哨箭射上半空,尖哨聲直上雲霄,「殺啊!」火箭齊飛,帳篷立時著火,營地霎時間亮如白晝。八百騎兵用一貫的果絕作風,將帳篷用套繩拉倒,然後縱騎踩踏而上。成千上萬的太陽部族人在睡夢中被驚醒,發現自己已身在地獄之中,烈火熊熊燃燒,聯軍騎兵呼嘯來去。由於敵人的數量過多,雲鏡南在偷襲時充滿恐懼,這種對敵人會隨時反擊的害怕,使得他劈殺時更加狠絕。八百人的心理與他一樣,只要看到手拿武器的敵人,便將他斬殺馬下。一時間,人喊馬叫,營地成了一片鬼哭火燎的人間煉獄。有時,在帳篷的陰影中,看不清敵人的面目,騎兵們也一刀斬下,直到聽見慘叫聲,才知道那不過是個婦女或是小孩。屠場裡,血腥味在空中瀰漫。混亂、狂奔,在騎兵們的精準的砍殺和射擊下,連衣帶都未繫上的太陽部族民一片片倒下。這一場屠殺從凌晨直持續到天明,雲鏡南的軍隊沒有遇到太多抵抗。天色漸明,屍橫遍野。聯軍騎兵的刀鋒都砍缺了,當看清眼前的情景後,沒有人願意再抬起麻木的臂膀。地上、帳篷下、火堆旁都是屍體,被殺死者不會下於萬人,其中只有一千多人是太陽部士兵,其餘的全是非戰鬥人員。倖存者被趕攏在一起,老人們麻木地看著遠方,年輕的女人則蒙著頭。大部分人都在啼哭,也有一些女人和男孩投來仇恨的目光。「我們都幹了什麼?」雲鏡南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他自己平時最看不起欺負弱者的人。水裳的手上也沾了不少無辜者的血,她沉著臉走過來道「這是東路營蒙丁的冬季大本營,因為暴發戰事,所以營地未撤回草原腹地。」「水裳……」雲鏡南摘下頭盔。「嗯。」「我累了,我們,回南袖吧!」「嗯。」兩人經過俘虜群時,一個太陽部的男孩將一口口水吐在雲鏡南的衣袍上。「小崽子,你想死啊!」看守俘虜的戰士拔出腰刀。出於本能,那名男孩的母親將兒子抱住,將自己的背脊亮給士兵。母親的眼睛是絕望的,而男孩的腦袋從母親肩上露出來,眼神中仍是充滿無聲的憤怒。「住手。」雲鏡南止住士兵,噓出一口長氣,對那男孩道「我叫雲鏡南,你長大了再來找我報仇。」三族聯軍在這個營地集結,之後回師西返。「阿南,你好像沒有必要告訴那男孩自己的名字。」水裳仍在想剛才的一幕。「嗯。但我不想讓他像我一樣,連仇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這一路,雲鏡南想了很多。復仇這兩個字,在他的心中,一直是神聖的,有點像與生俱來的使命。可是,這次為水裳族人復仇的結果,是引來更多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