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雲鏡南第一次直立著醒來。火盆裡生著炭,屋裡很溫暖。帳篷裡有六七個神族人女子,都穿著獸皮,露著修長白晰的大腿,相當養眼。桌上有各種各樣的熱食,雖然不大合雲鏡南的口味,但熱氣騰騰的樣子,足以讓雲鏡南咽幾口口水。帳外,神族戰士還在唱歌。如果不是被綁著,雲鏡南會覺得更滿意。德德和他一樣,只不過多綁了幾道獸筋。「德德,你放屁了嗎?」雲鏡南皺起眉頭,他的嗅覺逐漸恢復。「沒有啊!」德德委屈地道,「你抬頭看看就知道了!」雲鏡南抬頭一看,那裡掛著一掛榴蓮和幾包臭豆腐。「主人,求你別亂叫了。這裡好恐怖的!我看,像他們的廚房。」雲鏡南打了個嗝,他也聽說過神族有吃人的習慣。正在此時,一個滿臉長毛的神族戰士拿著把刀闖進帳來,一面在德德面前比劃,一面嘰哩呱啦地說著什麼,表情極其憤怒。德德渾身的肥肉都抖了起來。雲鏡南絕望了,在這個語言不通的蠻荒部落,他的機智應變無濟於事。在德德被殺之後,也許還要看到烤德德的血腥場面,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一個王朝軍的黑龍騎將,馬上就要變成神族人的食物,再排泄到冰天雪地裡。運氣好的話,可以滋養一堆雜草。「滾出去!」雲鏡南絕望而恐懼地吼道。「竹曲?」那個神族人愣了一下,轉而望著雲鏡南,表情從憤怒變成疑惑。德德本來就緊張,被這一吼嚇得昏了過去。雲鏡南見那神族人拿著明晃晃的匕首越走越近,靈機一動,忙又學著他的腔調叫道「竹曲!滾竹曲!」那個神族人更加疑惑了,又問了句「竹曲?」還配合上點頭詢問的動作。雲鏡南不敢說話,謹慎地隨著那神族人的表情用力點了點頭,心裡暗道「鬼知道竹曲是什麼意思,大不了賭一把了。……想必是殺我,或者是肉多的意思。要不,碰巧是句髒話?」那神族人看看雲鏡南,又看看手中的匕首,終於遲疑地將它插回靴筒裡,扭頭走出帳去。帳篷裡的神族人女孩全都好奇地看著雲鏡南,嘴中低聲議論,於是不斷有「竹曲竹曲」的聲音傳出。帳外的歌聲停了下來,帳布被掀開,幾十個毛茸茸的神族人腦袋擠在一起,向帳內好奇地窺視,卻沒有一個人闖進來。帳外傳來一陣悅耳的說話聲「巴見苟及竹曲玲玲?」一頭秀髮,一雙長腿,臉若冰霜的美女。「水裳!」雲鏡南絕處逢生,幾乎想以身相許。「水裳!」德德的聲音象叫床。「你不是暈過去了嗎?」「主人,聽說碰到熊要裝死,我想賭一把,看看神族人和熊是不是一樣。」「德德,你想死啊!」水裳漂亮的長腿踢在德德的襠間。竹曲,也就是這個部落的酋長之女水裳的名字,她剛剛找到部落,而神族人們正在為她開篝火會。讓雲鏡南和德德活到現在的,是德德的體型。「貴族的肚子總是很大,這個貴族的肚子比我們見過的都大,那他應該是個很大的貴族。」神族的形容詞不多,但卻善於總結經驗。於是,雲鏡南這個「忠心的僕人」也被留了下來,包括他手上的海心戒指,都準備一併換取贖金——因為殘缺的人肯定是要折價的,神族的經驗保住了雲鏡南的手指。雲鏡南身上的繩索一被解開,便急急對水裳道「給我三匹馬。」「怎麼了?」「我要到固邦去!」雲鏡南道。他向帳外走去,腿上一軟。「你身上有箭傷,又被綁了這麼久,哪有這麼快恢復?」水裳將雲鏡南扶起,這才回過神來,「固邦!你去固邦幹什麼?」「我要紙筆,快啊!」雲鏡南快要哭出來了。犁師大軍攻擊在即,軍情沒有必要保密。水裳滿臉仰慕地看著雲鏡南寫完軍報。「想不到,阿南是個間諜!」水裳興奮地道,「好偉大哦!我覺得阿南的形象高大了很多呢。」「水裳,幫我把信送出去,交給固邦的古思。」水裳馬上安排最好的神族人騎手前往固邦,然後對雲鏡南道「」你就留在這兒養傷吧,雖然你長得難看,但我會安排幾個美女給你的。「雲鏡南突覺頭暈眼花,昏死在水裳懷中。「阿南,你醒醒!你怎麼了?」一個老神族人在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固邦守將古思,接到了神族的快騎飛報。他與各神族人部落的交情一向不錯。「情報可信嗎?」古思身邊的一個龍騎將問道。「是我們間諜的筆跡。」「如果他被捕了呢?如果這是在刑具邊寫出來的?布魯克可能會因此失守。大人,你要三思啊!」龍騎將道。「我瞭解他,他對王朝是絕對忠誠的,放心吧。」古思肯定地道,「快去備信鴿。」騎將再無懷疑,領命退下,他的上司還未作出過錯誤判斷。「阿南,你在哪裡?」古思遙望天穹。固邦的鄉村居民被撤回城內,城門緊鎖,只有哨探部隊可以出入。按照雲鏡南的情報,來犯之敵將有百萬之多,這是古思從未遇到過的大戰。現在的固邦,只有二萬王朝軍。第一天派出去的哨探,沒有發現蘭頓軍的蹤跡。接到雲鏡南情報的第二天,一支哨探小隊向兵雲城方向探查。到了固邦和兵雲的中心點,小隊登上一處高坡,遠眺四方。天氣不錯,幾天來都沒有大雪,天色顯得格外湛藍。天邊響起滾雷的聲音,卻看不到一片雲。平原的盡頭有一條黑線,或許是遙遠的蘭頓帝國腹地,此時正烏雲密佈。雷聲越來越大,地面開始顫動。過了十幾分鐘,小隊長才從驚愕中反應過來「快,快報告古思大人。」他們面前,那條黑線逐漸接近,變成鋪天蓋地的旌旗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