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封鎖消息的必要性和可靠性,凡是進入了槍戰區域收拾殘局的,全都是那些渾身披掛的紐約特警和一些莫名其妙參與了行動的軍方人員。
在通力合作之後,情報部們與軍方的隔閡在一瞬間體現了出來。那些穿著特警制服的人中間,總是有那麼幾個看起來不像是特警、反倒像是坐慣了辦公室的文職人員在指揮調度,讓那些特警隊員們盡可能地圍繞了別墅區中央的主建築,而軍方的人員中間,一些略微顯得消瘦的指揮官也在適當的時候走出了被子彈打的千瘡百孔的房屋,試圖從那些戰死的僱傭兵身上搜尋到一些合適的東西。
當一個穿著特警制服的壯漢面對這一具幾乎完全融化了的屍體驚叫起來的時候,幾個靠近了他身邊的軍方人員迅速地竄了過去,不由分說地將那個面色慘白、不斷乾嘔著的特警推到了一邊,再用一個早已經準備好的銀灰色屍袋將那具幾乎被融化了的屍體包裹了起來,怎麼都不讓那些特警靠近了!
而在另一個發生了近距離槍戰的地方,一個軍方人員在發現了某個僱傭兵身上的一盤錄音磁帶之後,也同樣被幾個穿著特警制服的傢伙脅住了胳膊,硬生生地將那盤沾滿了血跡的磁帶搶奪了過去……
不大不小的摩擦在漸漸地增多,當幾個軍方人員終於抬起了手中的槍口對準了幾個試圖爭搶屍體的特警之後,幾乎每個人都有意無意地將手中的槍口對準了身邊的那些穿著不同服裝的人。
遠遠地看著自己手下的人好像吃了虧,一直在別墅區中心的那幢大型建築中觀望的蒙譚羅有些氣不過了!
作為布希特。肯尼迪的首席助手,被派駐到如此危險的境地中來,這已經讓蒙特雷趕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情報部門中,很難說清楚今天的寵兒在明天是不是就成了替罪的羔羊?而在一場子彈不長眼的戰鬥中,是最合適讓那些倒霉鬼們因公殉職的環境了。在槍戰開始的瞬間,蒙特雷二話不說地鑽進了還算保險的地下通道控制室,如果真的讓那些僱傭兵們衝進了別墅中的話,至少自己可以在那個該死的『小販』之前,乘坐著那個像是罐頭盒一般的密封艙,順著地下蜿蜒數公里的氣壓通道離開這個鬼地方!
還好,總算是那些穿上了特警制服的戰狗部隊的士兵們管用,再加上那些臨時從軍方抽調來的特種兵們的努力,將那些殺氣騰騰的僱傭兵們擋在了離自己很遠的地方。除了有幾發流彈打在了別墅的外牆上之外,戰鬥完全就是發生在離自己很遠的監視器前的,就像是一場好萊塢大導演拍攝的電影一般,緊張刺激,但不會對看電影的人造成傷害。
可是在戰鬥結束之後,那些軍方的傢伙為什麼要拚命地收集一些屍體?甚至還要把手伸到了情報人員需要收集的線索中?
難道他們就不知道麼?有些事情一旦天下皆知,那麼所造成的影響甚至可以摧毀所有美國民眾對政府的信心???
抓過了一件嶄新的防彈背心穿在了身上,蒙特雷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勇敢和鎮定一些,在招呼了幾個體形比較健壯的情報人員跟在了自己身邊後,蒙特雷大步走出了別墅,直衝著那幾個朝著情報人員瞪著眼睛鬥雞的軍方人員走去!
幾乎是在蒙特雷走出別墅的同時,摘掉了所有軍銜標誌的布萊倫斯上校也帶著幾個極為彪悍的手下走出了幾乎被子彈打成了蜂窩的建築中,朝著那些敢於和自己手下較勁的紐約特警走去!
一直以來,軍方和情報部們之間就維持著一種極其微妙的關係。有時候兩者之間會像是蜜月裡的夫妻一般的甜蜜,而有時候又像是爭奪糖果的孩子一般大打出手,而這些關係的轉換則是完全取決於兩個龐大勢力對於同一利益的取捨!
就像是剛剛發生的這場戰鬥,如果不是那些貪得無厭的情報部門的高官們答應將某些情報部們獨立研究的新裝備無償提供給軍方使用,鬼才願意派出自己手下的這些精悍的戰士出來打這次戰鬥呢!
看看那些明顯就是情報人員混充的特警們,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什麼是羞恥,居然就在戰場上和自己手下的士兵爭爭搶那些看起來有些價值的東西。難道他們就不知道,軍方的東西是不能隨便碰的麼?
恰到好處的,兩位心中都沒有一點好氣的當家人物走到了一起,彼此的眼睛一個對撞之間,從蒙特雷和布萊倫斯的眼中都冒出了一絲鄙夷的神情。
幾乎是用剛好讓對方能夠勉強聽清的聲音,兩位現場的當家人物在同一時間說出了自己心目中對對方的感覺!
「白癡!」
「無賴!」
看看軍方人員手中的磁帶,再看看情報人員們腳下的銀灰色屍袋,兩位當家人物立刻選擇了一個彼此都能認同的交流方式,在朝著沒有人的地方走了幾步之後,布萊倫斯首先開口了:「我們都有隱私,也都需要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是不是命令你的手下歸還軍方的財產?」
蒙特雷的微笑看起來就像是個謙遜的學者,可是說話卻刻薄得像是個資深的奸商:「你是說,美國軍方對於戰死者的屍體也擁有支配權?尤其是那種看起來被融解了的屍體?在我的印象中,除了某些剛剛從兵器實驗室中製造出來的腐蝕性彈頭,好像還沒有什麼能夠讓屍體看起來像是化掉的巧克力的?那種東西的可靠性還有待考證,可你的士兵居然在美國本土上、在紐約的別墅區中使用那些危險性極高的玩意,這種實驗一旦失去了控制,你知道我們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困境麼?」
略為地皺了皺眉頭,布萊倫斯顯然沒有料到蒙特雷會如此的瞭解自己手下使用的武器,但在眨巴了幾下眼睛之後,布萊倫斯立刻反唇相譏:「那麼,你該如何解釋這些僱傭兵的來意?即使這個別墅區中住著比爾。蓋茨本人,那些僱傭兵也不會對現金以外的任何東西產生興趣的!既然你們需要軍方的協助,那麼至少要按照我們商定的,利益均沾!否則的話,我不介意我的士兵們拿走一些有紀念意義的戰利品,甚至在他們手頭拮据的時候,他們還能把這些戰利品賣給識貨的買家!」
彼此間看著對方的眼睛,在確認了自己實在是不能佔到一絲上風之後,兩位當家人只好退求其次,在一陣討價還價之後,所有穿著特警制服的情報人員退到了別墅區的主建築旁邊,而那些軍方人員則是將收集到的有價值的物品交還給了情報人員,自顧自地開始收集那些殘破的屍體了……
當最後一輛增援的大型作戰卡車緩緩地駛入了別墅區中心的建築外圍,蒙特雷正好滿肚子晦氣地指揮著那些特警們安排著外圍環境的警戒,好讓那個該死的目標人物更換個地方!
既然這裡已經被僱傭兵們鬧了個底朝天,更是被軍方的人馬知曉了底細,那麼最終這個隱蔽點也將暴露在那些無孔不入的媒體面前。既然有了這麼多的戰狗部隊的人員保駕,那麼正好趁著大亂方息,趕緊將目標人物轉移了吧?
手下的這些衣冠楚楚的情報人員是不能用了,既然那些僱傭兵們都能知道這個隱秘的藏身地點,那麼天知道是不是某個窮瘋了的手下洩密?而那些加裝了防彈鋼板和玻璃的汽車更是比不上裝甲車一般結實的大型作戰卡車的……
在電話中的布希特。肯尼迪那含混其詞的允諾之下,蒙特雷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首先將那些已經在戰鬥中消耗了精力的特警們分派到了外圍,讓他們提前走一遍即將通行的道路,而那些參與了打掃戰場的特警,自然是繼續留在了現場尋找那些有可能帶來麻煩的東西,至於那些最後的增援力量,剛好可以充當護衛目標人物離開的中堅力量了!
看著那些特警們一絲不苟地執行著自己的命令,蒙特雷的心中甚至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快感。
這難道就是權力帶給人的享受麼?
難怪,那些大人物們即使行將就木,也要死死地抓住手中的權力了!
看著最後抵達的兩輛大型作戰卡車,蒙特雷有些調侃地朝著剛剛從駕駛室中跳下來的特警說道:「你們來晚了,先生們。我們剛剛吃完了最後一道開胃甜點,現在,該你們收拾盤子了!通知你們的人不必下車,我和我的部下想搭你們的車看看紐約的夜景!」
兩個從大型作戰卡車上跳下來的駕駛員都沒有揭開自己的防彈頭盔,只是默默地朝著蒙特雷點點頭之後,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幾秒鐘之後,坐在大型作戰卡車車廂中的特警們似乎得到了新的指令,輕輕地推開了車廂的大門。幾個同樣帶著頭盔的特警迅速從車上跳了下來,在靠近車廂的位置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環行防禦圈。
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蒙特雷揮手示意站在自己身邊的屬下將目標人物趕緊從地下室中帶出來。這些穿著特警制服的戰狗部隊的士兵哪裡都好,可就是不怎麼有人味。這也難怪,誰叫他們生存的目的就是作戰呢?
幾個情報人員動作飛快地竄進了別墅中,在幾分鐘之後,一個身材瘦小的、被黑色的頭套蓋住了整個腦袋的人被幾條大漢脅在了中間,從房門口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在蒙特雷的示意下,那個被頭套罩住了腦袋的男人被迅速推上了最靠近門口的一輛大型作戰卡車,而那幾個脅著他的情報人員也利落的跳上了車廂。
幾個站在車尾警戒的特警迅速地收起了手中端著的自動步槍,飛快地跳上了那輛大型作戰卡車,再輕輕地關上了厚重的車門。站在一旁的蒙特雷滿意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再朝著幾個跟在自己身邊的精壯情報人員一揮手,登上了另一輛大型作戰卡車。
沒有打開車燈,裝載著目標人物的大型作戰卡車打頭,兩輛塗裝成了黑色的大型作戰卡車緩緩地順著別墅區的街道朝著紐約市區開去。坐在後面的一輛大型作戰卡車中,蒙特雷先是從車廂上的射擊孔中看了看街道兩遍的動靜,這才走到了卡車中央的那張巨大的活動武器平台邊,示意自己的部下打開了桌面上的電燈開關。
整個桌面散發出的明亮光線讓剛剛從黑暗中走進來的蒙特雷有著淡淡的暈眩感覺,但在自己的屬下將一張紐約特殊通道交通圖鋪到了桌子上之後,那種略為有些刺激的光線頓時黯淡了下來。
透過桌面照射出來的明亮燈光,那些看起來被樓房隔斷的街道都被一些紅色的虛線連接起來,而那些四通八達的全封閉高速公路上,反倒是有著一個個綠色或是藍色的象徵著出路的標記。如果單純的從這張地圖的內容上看去,沒有一個人會相信這是個正常的繪圖師製作的地圖。
輕輕地用手指撫過了這張奇怪的地圖,蒙特雷的眉頭漸漸地舒緩開來。幾乎是從胡佛時代開始,紐約和美國的一些大城市中就從來沒有停止過開闢一些鮮為人知的秘密通道,在那些有可能影響這些通道的建築被批准建造之前,絕大多數的建築工程師都被用各種方式提醒,讓他們或者避開某個不能承受重壓的地段,或者在自己的地基中留下個足夠通過大型車輛的水泥甬道。
這些神秘的地道或是某些覆蓋上了草皮的堅硬道路在很長的時間裡,一直都是運輸那些重要人物或是敏感物資的主幹線,在某些緊要關頭,甚至還有過特工依靠這些通道逃出生天的記錄。
但在更多的時候,這些神秘的通道也讓美國人自己吃夠了苦頭。就不說別的,光是那次飛機撞上了五角大樓的時候,剛好在地道中通行的某些重要任務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砸了個煙消雲散,塵歸塵,土歸土!
大型作戰卡車微微地顛簸了一下,恰到好處地打斷了蒙特雷的走神。指了指地圖上標明的一處隱蔽的出口,蒙特雷朝著車廂內的特警隊員大聲說道:「指示第一輛車,在前方二十公里的蜜爾金斯大道第二個拐角左轉,然後開進那個有木柵欄的小巷中間去。接通對外電話通訊系統,號碼是555-91184563,叫他們打開B-967入口。還有,你們在車裡幹嘛還戴著頭盔?你們認為子彈能穿透這輛大型作戰卡車的裝甲麼?」
雖然看不到那個坐在通訊器旁邊的特警的表情,但跟著蒙特雷上車的幾個情報人員都低聲地笑了起來。
這些戰狗部隊的傢伙們個個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德行,即使是再過分的玩笑,對他們來說也就像是不懂英文的人在聽脫口秀節目,毫無效果。但有這麼幾個可以隨時供自己調侃的對象在身邊,不也可以為緊張而又短暫的旅途增添一點點樂趣麼?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些素來對笑話或是調侃免疫的戰狗部隊隊員中,竟然有兩個慢慢地轉過了身體,朝著車廂中毫無戒備的情報人員端平了手中的武器,而那個顯然是利用頭盔的內置話筒與打頭的大型作戰卡車通話的通訊人員,在通話完畢之後,竟然一把拉下了自己的防彈頭盔,露出了一張東方人的面孔!
站在寬敞的車廂中央,周圍是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對手,即使是最好的戰士也會選擇靜觀其變,更何況是蒙特雷和他身邊的這些情報人員?
盡量小心地轉過了身體,蒙特雷努力保持著平穩的呼吸,讓自己看起來顯得鎮定自如一些。借助著桌子上的燈光,蒙特雷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東方人的模樣,試圖從他的臉上或是眼神中找到點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坐在通訊器旁的東方人靜靜地直視著蒙特雷的眼睛,也許是因為燈光的原因,蒙特雷總是感覺到眼前的這個東方人的眼睛裡有一種莫名的冰冷,甚至毫無人類的感情從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來。
猛然之間,從蒙特雷的心中湧起了一股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恐懼感覺。
那還是蒙特雷童年的時候,在老家的馬場中看見了一條蜷曲著身體的響尾蛇。當時,蒙特雷幾乎嚇得不敢動彈,就那麼傻呆呆地站在響尾蛇的面前,直到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大人們衝過來,將那條響尾蛇打死為止!
可現在,誰能殺了面前的這個比響尾蛇還要令人恐懼的男人?
艱難地吞嚥了一口唾沫,蒙特雷用一種連自己都能感覺到恐懼的聲音低聲問道:「你……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