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狙擊步槍上那嶄新的瞄準具中看去,邁著俄式正步前進的SB和颶風的身影就像是在眼前一般的清晰,甚至連他們用力地踢出腳步引起的衣裳的顫動也絲毫不能逃過劉國輝的眼睛,稍微吸了口氣,劉國輝輕輕地屏住了呼吸,緩緩地扣動了手指下的扳機。
連發的警用狙擊步槍在不到三秒的時間裡射出了兩顆子彈,劉國輝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彈的SB和颶風背後的衣服猛然被撕裂開來,碎裂的布料纖維合著粘稠的鮮血和肌肉猛地湧出了背後的傷口!
從瞄準具中看去,被擊穿了心臟的SB和颶風沒有太多的掙扎,靜靜地躺在了沙地上,從他們身前湧出的鮮血慢慢地蔓延開來,將一小塊沙地染成了暗紅的顏色。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狙擊步槍,劉國輝無言地將還在冒著青煙的狙擊步槍扔到了腳下,朝著低著頭坐在車廂中的鬼龍低聲說道:「我來開車,我們要盡快回基地與我們的突擊小隊匯合,然後盡快找到阿震。真是沒有想到,阿震居然會指使SB和颶風作出這些事情來,看來我們的計劃,需要有一些變動了!」
從槍聲響起的那一刻開始,坐在車廂中的鬼龍一直沒有抬起頭來,只是用雙手慢慢地磨挲著抓在自己手中的那支已經上膛的手槍,此刻更是將頭深深地埋在了膝蓋之間,似乎再也沒有了動彈的勇氣,連說話聲音都讓所有人覺得,鬼龍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阿震?是不是也要清除掉?殺光了所有具有潛在威脅的人,是不是就能保證我們的生存?是不是就能保證我們的任務一定能夠圓滿完成?SB和颶風已經死了,阿震也馬上要死,是麼?下一個是誰,是你還是我?」
劉國輝的臉上驟然籠罩了一層寒霜,連聲音都變得冷硬起來:「你以為我喜歡殺人麼?你以為我喜歡看著往日的同僚倒在自己的槍口下?我這麼做的原因,難道還需要解釋麼?我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感情和惻隱之心,可是一次惻隱之心留下的後遺症,就足以讓更多的同僚戰死,讓更多的努力白費!我只能強迫自己狠下心腸,只能努力讓自己忘記曾經殺死過朝夕相伴的戰友,否則,我早已經成了瘋子!」
似乎沒有聽見劉國輝的話語,鬼龍依然將頭深埋在膝蓋間,寬厚的肩膀輕輕地顫抖著,似乎已經完全被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所左右,再也不能向往日那般的精幹利落了!
看著鬼龍那痛苦不堪的模樣,坐在車尾的向正從散亂在車廂中的應急工具中找出了兩把折疊式工兵鍬,將其中的一把仍到了站在車尾的禿子腳下,低聲朝著禿子和秦椋說道:「禿子和我去把SB和颶風葬了,秦椋,你看著頭兒!」
秦椋無言地點點頭,輕輕地一個翻身跳上了車廂,坐到了低垂著頭的鬼龍身邊,而禿子則是撿起了向正扔在自己腳邊的折疊式工兵鍬,默默地跟著跳下了車廂的向正朝著倒臥在遠處的SB和颶風的屍體走去……
草草地埋葬了SB和颶風,所有人一言不發地返回了基地,在與那些隸屬特別軍法處的戰士匯合之後,一個更為令人吃驚的消息讓所有人的眉頭都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阿震失蹤了!!!
幾個奉命在墨西哥城機場迎候阿震的戰士並沒有從機場通道中看到阿震的身影,而在送上了一點點小小的禮物和足夠的甜言蜜語之後,那幾個漂亮而又熱情的法國空姐更是向詢問她們的戰士一口咬定,從來就沒在這次的航班上看見過一個坐著輪椅的孱弱青年。
難道阿震真的像是傳說中的不敗軍師一般,有著預感危險的敏銳,甚至有著未卜先知的能力麼?
草草在基地中進行了物資的補給,二十個精銳的特別軍法處的戰士將鬼龍等人夾在了當中,率先登上了一輛經過了緊急搶修的沙漠偵察車,以最快的速度朝著早已經在幾十公里外等候多時的直升機衝去。
整個計劃已經充滿了未知的變數,從SB和颶風的暴起發難,到阿震的神秘失蹤,這一切似乎都意味著整個計劃都暴露在了未知的危險之前!
萬一阿震將所有的情況向著某些勢力和盤托出,那麼所有在墨西哥基地中的兄弟,還有那些已經潛伏到了紐約的戰士,幾乎連招架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墨西哥政府軍大兵壓境摧毀自己用心血創建的基地,只能看著那些常年穿著黑色西裝的FBI或CIA一腳踹開房門了……
為今之計,只有盡量搶在更多的變數之前到達紐約,盡量減少自己暴露在危險中的時間,用最快的速度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坐在明顯加裝了噪聲滅音器的大型直升機上,劉國輝首先指揮著那些精銳的戰士換上了普通人的服裝,再將幾個巨大的野戰背囊提了起來,輕輕地放在了沉默不語的鬼龍身邊:「我們沒時間了,趕緊換上衣服。如果你心裡還感覺到內疚和傷感,那麼在完成任務之後,我們有的是時間讓你表達自己的情緒。穿越國境之後,我已經為晁鋒安排了一輛設備齊全的醫療救護車,還有所有的證明文件,證明晁鋒是在一場大火中為了搶救他人而受傷的消防隊員,需要前方紐約中心醫院進行進一步的治療。而我們則會加入三個旅遊團體,順著旅遊的線路返回紐約。當然了,我們中間肯定會有人出現了異常緊急的事情,只好麻煩旅行社給我們定購一些最近起飛的航班前往紐約了!」
鬼龍似乎有些木然地抬頭看了看彎著腰站在自己身邊的劉國輝,再看看那些擁擠在直升機機艙裡換裝的戰士,呆滯著眼神問道:「那麼,我們怎麼解釋這麼多黃種人聚集在一起?我們要對付的可不是受美國法律約束的警察,二十那些無法無天的特工,甚至是軍隊中的精英?」
劉國輝指了指放在鬼龍身邊的包裹,低聲說道:「裡面有所有的證件,證明我們是一批日本的商業投資考察人員,在美國,日本人雖然讓所有人討厭,但在某些敏感的方面反倒比較不引人注目!背囊裡面還有一些用來偽裝的材料,我的那些部下會偽裝成一些美國人或是其他歐洲國家的人,混雜在人群中辦事比較方便。」
鬼龍還是一副木衲的神情,連眼睛的轉動看起來都不怎麼靈活了。看了看身邊放置的幾個野戰背囊,再看看聚集再自己身邊的兄弟,鬼龍無力的朝著劉國輝說道:「我……很累,需要休息一會兒。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在飛機著陸之前讓我睡上一會兒好麼?」
看著鬼龍衲幾近渙散的眼神,劉國輝無奈地點點頭:「好吧!我們還需要兩個小時才能利用美國人雷達偵測扇區中的間隙低空越過美國和墨西哥的邊境,在這段時間裡,你最好把自己的精神狀態調劑到我們需要的狀態!你不是那些菜鳥,更不是個可以推卸自己責任的懦夫,我需要一個最好的戰場指揮官,而不是一個因為心理壓力過重而崩潰的傻瓜!」
一直坐在鬼龍身邊看護著鬼龍的秦椋猛地站了起來,凶狠地盯著站在鬼龍身邊的劉國輝吼道:「你他媽說誰傻瓜呢?老子們在墨西哥和哥倫比亞叢林中拚命的時候,你他媽在什麼地方?你明知道SB和颶風是從鬼龍僱傭軍團剛剛組建的時候就跟著頭兒的了,在很多地方還救過我們大家的命,就因為你們這些神經過敏的特別軍法處的傢伙一個擔憂,你就能當著頭兒面殺了他的兄弟,你讓頭兒怎麼能夠……」
暴戾的吼叫聲中,秦椋甚至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之下,順手抽出了藏在腋下的自衛手槍,毫無意識地在劉國輝面前揮舞著,也許是因為習慣的原因,秦椋猛地打開了手槍上的保險,已經上膛的手槍猛地頂在了劉國輝的腦門上!
嘩啦一聲,已經換完了著裝的幾個特別軍法處的戰士猛地拉動了隨身的自衛手槍的槍拴,毫不客氣地將槍口對準了咆哮著的秦椋。為首的一個身材消瘦的戰士冷冰冰地開口說道:「對我們的頭兒客氣點,否則……」
不等劉國輝作出任何的反應,圍在鬼龍身邊的禿子等人飛快站了起來,迅速抽出了自己的隨身武器,對準了那些抽槍相向的戰士,而坐在鬼龍對面的向正則是一動不動,只是死死地盯住了站在鬼龍身側的劉國輝,如果沒有人仔細觀察,幾乎不可能發現向正手中握著的手槍,早已經指向了劉國輝的頭顱。
機艙中此起彼伏的拉動槍拴的聲音,還有因為習慣的戰術閃避動作而撞擊在直升機艙壁上的沉悶聲音讓所有人的神經都猛地繃緊了!
直升機引擎發出的有節奏的低沉轟鳴之中,在昏暗的直升機機艙裡,除了站在鬼龍身邊的劉國輝,還有始終低垂著頭的鬼龍之外,所有人都掏出了自己的隨身武器,彼此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甚至讓那個強裝著專心駕駛直升機的墨西哥飛行員驚恐地扭過頭來,欲言又止地哆嗦著嘴唇,卻是一點聲音都不能發出來了!
幾乎不被人覺察地,向正緩緩地將手中的自衛手槍抬到了劉國輝的眼前。手槍的扳機已經預壓到了極限的狀態,只需要再加上輕微的一點點壓力,劉國輝的眉心處將會多出一個細小的窟窿,而在這聲槍響之後,幾乎每個人都能猜到接下來的慘烈場面!
儘管有直升機引擎的聲音干擾,但向正那猶如最深的古井中發出的聲音依舊清晰地傳到了劉國輝的耳中:「叫你的人放下槍!他們還是新手,即使是經過了最好的訓練,可到底還沒怎麼見過血!」
話隨如此,但眼前的人都是一些經過了嚴格訓練的殺人專家,不管是剛剛從訓練場上走下來的這些精挑細選的戰士,還是跟隨在鬼龍身邊、從血裡火裡爬出來的老兵們,只要發動了攻擊,那就如同獅子搏兔一般,不會有絲毫的留手……
除了發動機引擎的轟鳴有些幽暗的機艙中,粗重的呼吸已經成為了一曲緊張的主旋律,唯一欠缺的就是那引發死亡奏鳴曲的前奏音了!
靜靜地注視這向正那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睛,劉國輝盡量緩慢地抬起了胳膊,朝著那些緊張到了極點的特別軍法處的戰士晃了晃手指:「放下槍!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不是口舌之爭,更不是自相殘殺!」
儘管有些不情願,那些特別軍法處的戰士依然執行了劉國輝的命令,緩緩地垂下了手中的槍口,但眼神中的戒備和緊張依然沒有絲毫的改變。
轉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槍口,劉國輝朝著紋絲不動的向正輕輕地點點頭:「放下槍吧?我們要的是合作,而不是內訌!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我更沒指望你們能夠完全相信我,把你們的後背暴露在我的面前,可至少現在,我們是在同一架飛機上,而我們要幹的事情還很多,浪費每一分鐘,對我們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
向正的眼睛裡依舊沒有絲毫的表情,但拿著槍的手缺慢慢地垂落下來:「頭兒的狀態不好,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在抵達紐約之前,我暫時統領整個小隊,直到頭兒恢復過來。」
看著向正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秦椋等人也紛紛關上了手槍上的保險,重新將手槍插進了各自的槍套中,悻悻地圍繞著鬼龍坐了下來,從那些沉重的野戰背囊中拿出了各自的偽造證件,各自記憶著新的身份資料。
瞇縫著眼睛看了幾分鐘的個人資料,向正隨手從野戰背囊中拿出了屬於自己的衣服,三兩下換下了身上的軍裝,再從衣服口袋中掏出了半盒香煙,靜靜地坐在角落中抽起煙來。雖說穿過直升機艙門的縫隙吹來的風很快吹散了煙草散發出的淡藍色的煙霧,可那種略為帶著一些辛辣的美國煙草的味道依然在極短的時間裡瀰漫了到了整個機艙中。
換上了一套嶄新的休閒服裝,劉國輝緊貼著向正做了下來,朝著向正伸出了巴掌:「給支煙好麼?我的備用服裝裡居然放的是日本人的香煙,一點味道都沒有。」
向正低垂著眼皮,隨手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半盒香煙仍給了劉國輝:「你拿著好了。我的煙癮不是很大,抽這個對我來說有點浪費了。還有件事情,如果頭兒在直升機降落後還沒有恢復狀態,我建議頭兒退出這次的行動,和晁鋒一起到醫院中靜養一段時間。最近的一系列行動,頭兒已經耗盡了所有的精力,再加上SB和颶風的死……」
劉國輝有些愣怔地看著向正:「鬼龍退出行動?我的這些部下還好說,可你……」
向正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在肺裡憋了足足一分鐘之後,這才猛地一口噴出了幾乎無色的煙霧:「我們之間,早就有了先例!在頭兒受傷的狀態下,整個小隊由我說了算,所有的兄弟都會聽從我的安排調度的。倒是你那些早已經潛入到了紐約的人,是不是已經做好了排障的準備了?」
劉國輝微微點點頭,用幾乎細微不可聞的聲音朝著向正說道:「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但現在出現了阿震的失蹤,我不確定我們在紐約會遇見什麼?畢竟,阿震能夠弄到我們內部的資料,也就有可能知道我們在紐約即將進行的排障行動的真相,萬一……」
向正不耐煩地閉上了眼睛:「哪裡來的那麼多萬一?幹我們這一行的,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見招拆招就是了!我們還有多少富裕的時間?」
劉國輝低頭默默地計算了片刻:「還有九天,這已經是我們最為樂觀的估計。
最多九天之後,美國人就算沒有從小販的口中挖出任何的資料,那些急著拿賞金的傢伙也應該都到了紐約,到時候五湖四海的人馬混雜在一起,天知道我們要面對多少對手?!」
向正在冷硬的直升機艙壁座椅上晃了晃身子,找了個最為舒適的姿勢斜倚了身體,順手將放在身邊的一頂寬沿遮陽帽扣在了自己的頭上:「我倒覺得,亂中取勝才是最好的。免得我們螳螂捕蟬,人家黃雀在後。這個直升機駕駛員,哪裡找來的?」
劉國輝瞟了一眼正在專心駕駛直升機的駕駛員:「這個傢伙是墨西哥空軍中退役的,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了點本錢,買了一架大型直升機專門穿越墨西哥和美國的邊境運輸敏感物資和黑市人口。只要給錢,那傢伙就連核彈都敢運輸。」
向正那冰冷的聲音隱隱約約從遮著整個面部的寬沿遮陽帽下傳來:「那麼。這是他最後的一趟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