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中等規模的突擊隊中唯一活下來的醫療兵,詹姆斯已經算是竭盡所能為那些受傷的戰友提供救護了!
現代武器中強調的大殺傷力、良好的停止作用,甚至還有那些作戰資源專家們提出的殺傷一人,遲滯數人的作戰理念,對一個經過了良好訓練的戰士來說早已經耳熟能詳,在作戰中也會不折不扣地按照這些常識和經驗來實施。
可是,當這些理念被加諸在自己的戰友身上,血淋淋的放在了自己面前時,詹姆斯還是忍不住有了嘔吐的欲望!
雷克的大腿上被一顆機槍子彈穿了個巨大的窟窿,那不知道時從什麼地方飛來的子彈幾乎是橫著砸進了雷克的大腿,在大腿的正前方留下了一個橫向的洞口之後從大腿後面飛了出去,順便帶走了雷克大腿上的一截腿骨和一大塊肌肉。盡管已經為雷克做了應急處理,可誰都知道,雷克下半輩子都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躺在溝坎中比較平坦些的位置上的盧克菲裡已經沒有太多活下去的希望了,好幾塊彈片穿透了他的肝髒,即使是馬上將他送進最好的醫院也無濟於事,更何況直升機能夠到達的地方不過是個隱秘的小救護站?
還有梅索,101空降師橄欖球隊最好的四分衛。從外表上看來,梅索似乎只是被在身邊爆炸的槍榴彈的氣浪震傷,有些腦震蕩而異。但從梅索那不斷鼓脹的眼球和越來越模糊的神志看來,梅索的顱內壓力正在不斷的升高!
所有的嗎啡已經用完了,連急救包中的藥品和止血繃帶都所剩無幾,可還是解決不了傷員們那越來越嚴重的傷勢,看著漆黑的天空,詹姆斯的心中猛地湧起了一陣莫名的慌亂和恐懼!
即使是看慣了死亡的死神,恐怕也會對人類制造的毀滅自己同類的手段感到震驚吧?
全頻段通訊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帶著電磁干擾的聲音:“這裡是夜眼,嘯鷹,請通報本次作戰編碼以及所在地區坐標,並表明身份!”
忍不住摔掉了手中空蕩蕩的急救包,低聲地朝著留在自己身邊的通訊器咒罵起來:“這裡是醫療兵詹姆斯。卡頓,坐標為貝塔十七、阿爾法九,本次作戰編碼夜火!該死的直升機,你們他媽是靠屁股在飛行麼?傷員已經快不行了,惠靈頓少校還等著支援,你們他媽在哪裡?”
耳機中傳來的直升機駕駛員的聲音也充滿著火氣:“我們已經盡力了,這附近都是山,還有山峰之間的那些該死的旋氣流,這該死的直升機發動機發出的聲音已經像是我家鄉的牛車了!難道你想看見你面前降落的是一個大火球麼?我們已經在盡力了……“
絲絲作響的電磁干擾讓直升機駕駛員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另外一個遙遠的星球上傳來的一般,相比之下,從固定作戰通訊頻段傳來的聲音就要清晰多了。一個夾雜著德克薩斯口音的聲音在焦急地呼喊著:“來個人幫幫我們,有兩個人受傷了!醫療兵,來幫幫我們,我們沒辦法移動他們!”
詹姆斯一怔,叢林中的槍聲已經沉寂了很久,在這個時候才開口通話,這顯然不符合常規了!
下意識地抓起了手邊自動步槍,詹姆斯示意幾個還能勉強移動的戰友爬到了有利於觀察和射擊的位置上後,這才打開了自己的通話器謹慎地問道:“這裡是指揮官,馬上說出本次作戰編碼!”
德克薩斯口音的聲音焦躁地喊叫起來:“作戰編碼夜火,我他媽是羅林斯,詹姆斯∼現在你還有心情冒充指揮官?趕緊過來,那些土著人居然藏在樹葉裡伏擊我們,你自己小心一點,留神腳下凸起的枯枝!”
聽到對方准確無誤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和作戰編碼,再加上從耳機中隱隱約約傳來的傷員那痛苦的呻吟,詹姆斯再也沒有了絲毫的猶豫。抓起自己的武器和隨身攜帶的戰術手電,詹姆斯朝著幾個還能勉強移動的戰友低聲說道:“保護自己,我馬上回來!一旦有任何情況馬上開槍射擊!別猶豫,千萬別猶豫,我們已經做了該做的,馬上就能回家了!”
看著幾個勉強還能移動的戰友竭盡全力地爬到了適合觀察和射擊的位置上,詹姆斯抓過了最後一團止血繃帶,猛地跳出了相對安全的壕溝。
藏身在壕溝中時,忙著照顧傷患的詹姆斯並沒有來得及仔細觀察壕溝外面的情景。當詹姆斯疾步越過壕溝與林地之間的那一小片開闊地時,詹姆斯的腦海中猛地跳出了這樣的一個詞語——地獄的入口!
小時候偷吃教堂的聖餐時,被那個總是一臉嚴肅的神父抓住之後,那個嚴肅的神父總是會形容一些頑皮的孩子將要在地獄面前見到的景象來嚇唬自己!
而在此刻,詹姆斯已經深深的體會到了在地獄的入口時應該有的心情!壕溝前面不遠的位置上,將近一百具土著獵手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臥在叢林的枯枝敗葉上。有的屍體沒有了半邊頭顱,剩下的半張臉也已經被高溫燒成了焦炭的樣子,那應該是被一發大威力槍榴彈炸在了身邊後留下的印記吧?
有的屍體失去了手腳,雖說M槍族的武器素來以口徑小,穿透力強但破壞力不夠而著稱,但改用了新研制的分體彈頭子彈的M槍族已經證明了這種凶器的威力絲毫不亞於AK槍族!
還有的干脆就是肚破腸流或是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出是個人形了,除了手榴彈的爆炸還能是什麼?!
這完全不是一場戰斗,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那些土著獵手的手中拿著的頂多就是一些老舊的AK自動步槍,甚至有的人手中只是抓著一把用來在叢林中開辟道路的長柄砍刀!
就用這些簡陋的武器來沖擊一條用現代化武器組建的防線?這些土著人,難道真的不畏懼死亡麼?
耳機中頻頻傳來的呼救聲暫時讓急速奔跑的詹姆斯放棄了腦子裡的胡思亂想,一股勁的朝著耳機中指示的方位狂奔。叢林中被槍榴彈炸斷的樹干和樹枝不時的擋住了詹姆斯的去路,有些地方甚至隔著很遠就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道。當然,空氣中那厚重的炸藥氣味也彌漫在叢林中的每一個角落,這讓奔跑中急速呼吸的詹姆斯很不舒服!
叢林深處隱隱透出了戰術手電的亮光,或許是已經徹底的清掃了整個叢林的緣故,兩個戴著寬邊叢林軟帽的士兵正疲憊的半跪在兩個渾身上下幾乎被鮮血塗滿的戰士身邊據槍警戒,而在他們的身邊赫然擺放著兩具失去了頭顱的屍體。
躲在暗處稍微觀察了一下動靜,詹姆斯已經完全可以斷定那是自己的隊友了!不管是從他們半蹲著據槍警戒的姿勢和方位,或者是他們看護傷者選擇的掩體看來,一切都是標准的美軍傳統的方式。按下了自己的通訊器,詹姆斯慢慢地站了起來:“羅林斯,我在你兩點方向,我過來了,別開火!”
從樹叢的縫隙中看去,半蹲在地上的羅林斯顯然是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盡管羅林斯沒有回答,可已經微微地垂下了槍口,朝著自己的方向做了個快速通過的手語姿勢。三步並作兩步的詹姆斯沖出了樹叢,來不及與慢慢站立起來的羅林斯打招呼便開口說道:“我已經沒有太多的藥物和繃帶了!你們的嗎啡針呢?給他們注射過了麼?直升機馬上就要到了,我們趕緊回到壕溝去,你……”
帶著寬邊叢林軟帽的戰士緩緩抬起了頭,盡管藏在寬邊叢林軟帽下的臉一直隱藏在陰影中,可是在戰術手電的燈光下,詹姆斯赫然發現那絕不是羅林斯的臉,那是一張稜角分明的東方人的面孔!
盡管慌亂,但詹姆斯還是體現除了良好的戰術素質。朝著倒臥在地上的傷員所處的位置一個利落的原地翻滾,詹姆斯迅速放棄了手中的自動步槍,反倒是從腿部槍套中抽出了自己的自衛手槍,迅速轉動著槍口朝著那個默不作聲的東方人瞄准。
這麼近的距離,自動步槍反倒不如一支手槍轉動靈活,地上的傷員雖然也是穿著與自己一樣的叢林迷彩,但絕對不會是自己的隊友了!只要能借助他們的身體作為掩護,哪怕只有一秒鍾的時間,自己也可以朝著目標射出三顆子彈了!雖說自己是個醫療兵,可戰術方面也是絲毫不含糊的!
長時間的訓練讓詹姆斯有這個能力,更有這個自信!短暫的翻滾已經足夠讓詹姆斯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如果不是感覺到了脖子上驟然傳來的一陣冰冷的感覺,詹姆斯那已經搭在扳機上的手指恐怕早就完成了扣動扳機的動作了!
剛才還好好的蹲在地上的另一個戰士不知什麼時候竄到了詹姆斯的身側,和詹姆斯一樣,那個身材並不高大的戰士放棄了手中的自動步槍,反倒是抓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的廓爾喀彎刀,狠狠地架在了詹姆斯的脖子上。
經過了防反光處理的刀鋒沒有一絲光澤,可詹姆斯的眼睛瘸分明看到了那把廓爾喀彎刀上閃過的一絲清冷的光澤,也許是剛剛飽嘗了鮮血的緣故,那把廓爾喀彎刀上竟然透出了一絲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這,或許就是那些老兵們常說的,那種殺人過多之後存留在冷兵器上的殺氣吧?
架在詹姆斯脖子上的廓爾喀彎刀加大了一點力量,而那把廓爾喀彎刀的主人則是毫不客氣地一把搶下了詹姆斯手中的手槍插在了自己的腰間,順勢三兩下拉掉了詹姆斯掛在脖子上的通訊器項圈。盡管那把廓爾喀彎刀的主人已經盡量壓低了語音中威脅的意味,可他那簡潔到不能再簡潔的話語還是讓詹姆斯感覺到了濃厚的恐懼:“合作,你活著!拒絕,你死!”
站在詹姆斯面前的男人也沒有絲毫的遲疑,手中抓著的自動步槍一個熟練的擺動攻擊,隨著一聲輕微的聲響,詹姆斯的下巴和雙肩上挨了重重的幾槍托,下巴和肩膀上的關節被猛烈的打擊活活弄脫臼了!
絲毫不顧詹姆斯的額頭在瞬間冒出了冷汗,站在詹姆斯面前的男人不由分說地將一個進攻型手榴彈塞到了詹姆斯背後的肩帶中,借著戰術手電的燈光,將一條結實的彈性繩索拴在了手榴彈的拉環上:“慢慢地在我前方走,千萬別逞英雄!如果我感覺到一點不對勁,那麼你的上半身將會前後透風!”
看到詹姆斯慌亂地點頭,抓著廓爾喀彎刀的男人慢慢放松了架在詹姆斯脖子上的廓爾喀彎刀,俯身小心地抱起了一個重傷昏迷的同伴,而另一個看起來渾身是血的男人也從地上慢慢地爬了起來,拄著自己的自動步槍一瘸一拐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站在詹姆斯身後的東方男人用槍管微微捅了捅詹姆斯的脊背,示意詹姆斯朝著叢林邊緣的壕溝慢慢地前進。那根黑色的彈力繩索懸掛在兩人之間,輕輕地晃悠著,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根本就看不出來。或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本來面目,所有人都關閉了自己手中的戰術手電,任憑走在最前面的詹姆斯跌跌撞撞地在叢林中摸索前進,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詹姆斯突然跌倒或是被樹枝掛到了那根性命攸關的彈力繩索。
走在隊列的最前面,詹姆斯心頭的恐懼和不安甚至蓋過了雙臂和下巴脫臼的痛苦!
這些家伙到底是什麼人?看他們對作戰和人質利用的熟悉程度,應該也和自己一樣是一些經驗豐富的軍人,他們究竟想利用自己做什麼?他們是不是會虐殺所有的傷員?是不是會逼迫著自己在一本電視錄像帶上哭泣求饒,好讓美國從世界上的某個角落撤軍?或許,他們需要錢?一個美國大兵的價碼是多少?國防部和華盛頓的老爺們是不是會承認自己仍然在101空降師中服役?會不會像是對待那些在阿富汗被炸死的特種部隊的士兵一般,給自己強加上一個剛剛退役的招牌後就置之不理?
胡思亂想中,詹姆斯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叢林的邊緣,就在不遠的地方,壕溝後的那些還能動彈的同伴顯然已經發現了叢林邊緣的動靜,幾聲輕微的槍拴拉動的聲音已經在黑暗中輕輕地響起。走在詹姆斯身後的東方男人不等那些躲藏在壕溝中的傷員開口詢問,搶先一步朝著通訊器喊叫起來:“是我們!羅林斯和詹姆斯!還有幾個傷員,別開火,我們過來了!”
盡量小心地移動著腳步避開了開闊地上密布的屍體,詹姆斯膽戰心驚地走在了隊列的最前面,比鬼龍略為高上一點點的身材剛好遮掩了身後的鬼龍。盡管看不見那些隱藏在壕溝中的受傷的隊友,但詹姆斯已經聽到了近在咫尺的壕溝中傳來的隊友們放心的平穩呼吸,還有傷員們壓低了聲音的呻吟。
還有十幾步就要走進壕溝了!
詹姆斯的腦海中猛地浮現出了一個幾乎令他發瘋的想法——如果自己身後的這個東方男人在進入壕溝的第一時間就扣動扳機射殺自己的隊友,那將會是怎樣的場面?
那些僥幸在槍林彈雨中幸存下來的隊友,那些在平時與自己一同嬉戲打鬧、一同在訓練中咬牙切齒地痛罵那些冷血教官的兄弟,在受傷後將性命教托給了自己的隊友,馬上就要因為自己的膽怯和背叛成為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在他們死後,他們是不是會在很多年後墳墓中突然站立起來,用失去了眼球的黑洞洞的眼眶狠狠地看著自己,用只剩下了骨骼、沒有了舌頭的嘴朝著自己淒厲地嚎叫?
如果自己在很多年之後還能活著……
如果自己還能活過今天晚上!
離壕溝只有幾步的距離,下巴和手臂都已經脫臼,既無法呼叫示警也無法奮起反抗的詹姆斯猛地轉過身,一頭朝著隔自己只有幾步遠的東方男人狠狠地撞了過去。
失去了雙臂來保持身體的平衡,詹姆斯那滿含著憤怒和拼死決心的撞擊被鬼龍輕易地躲避過去,但在詹姆斯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地上之後,那顆塞在了詹姆斯肩帶上的進攻型手榴彈的拉環被猛然拉直的繩索帶了出來,手榴彈的彈柄在失去了壓制的力量之後猛地跳了起來,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只來得及朝著俯臥的詹姆斯狠狠踢了一腳,鬼龍和豹子迅速跳進了身邊的彈坑,而走在中間的受傷的戰士則是順勢朝著壕溝中仍出了手中早已經捏出了汗水的手榴彈後,一個踉蹌扎到了兩具摞在一起的屍體後面,用雙手猛地抱住了自己帶著寬邊叢林軟帽的腦袋!
進攻型手榴彈的爆炸在三秒之後接連響起,被鬼龍踢了隔仰面朝天的詹姆斯因為雙手的脫臼,根本無法翻過身來,整個身體幾乎被手榴彈爆炸的威力變成了兩截,而在壕溝中爆炸的手榴彈造成的殺傷顯然更大一些,幾個趴在壕溝一側的還能動彈的突擊隊員因為移動不便,剛好被進攻型手榴彈那扇幕形狀的彈片打了隔正著,哀號著滾落在了壕溝底部。爆炸的煙霧中,壕溝中已經沒有人還能有一絲反擊的能力了,就連哀嚎的聲音也在漸漸地降低下來,不過一會便只有輕微而又急促的喘息聲,從那一段成為死亡區域的壕溝中輕輕地傳來。
顧不上詹姆斯身體上的殘破器官和血肉糊了自己一頭一臉,豹子首先看了看被自己護在身子下面的晁鋒。雖然已經包扎好了晁鋒身上的所有傷口,但已經失去了大量血液的晁鋒並沒有因此清醒過來,蒼白的臉上也沒有一絲的血色,連呼吸都變成了時斷時續的喘息,此刻的晁鋒,只能用命若游絲來形容了!
盡管心慌意亂,但在確定晁鋒身上並沒有新的傷口之後,豹子一把抽出了腰間的自衛手槍,朝著剛剛從兩具殘破的屍體後抬起頭的戰士做了個接替自己崗位的手勢,順著壕溝前的幾個彈坑一路翻滾竄進了彌漫著濃厚的硝煙味道的壕溝。
緊貼著壕溝壁上散發著爆炸後產生了灼熱感覺的泥土,豹子幾乎將自己的身體縮成了比羚羊大不了多少的一小團。憑借著靈敏的聽覺和已經適應了黑暗環境的雙眼,豹子仔細觀察著壕溝中的動靜。
前方不遠的位置上有三四個俯臥的家伙,從他們身上那纏著止血繃帶的位置重新冒出來的傷口判斷,這應該就是被剛才的那顆手榴彈干掉的倒霉鬼。
再遠一些的地方,在壕溝中的一塊稍微平坦一些的拐角處躺著的,應該就是那些重傷不能行動的傷員了吧?也正式因為他們躺在了拐角的位置上,剛好躲過了進攻型手榴彈爆炸後飛濺的彈片吧?
幾乎與豹子在同一時間跳進了壕溝的鬼龍在壕溝的另一段慢慢的摸了過來,與豹子一樣,鬼龍也看見了兩個重傷的突擊隊員和幾具倒臥在壕溝中的屍體。沒有絲毫的猶豫,鬼龍和豹子幾步竄到了兩個重傷的突擊隊員身邊,手中的自衛手槍利落地頂在了兩個重傷員的頭上。
重傷的突擊隊員們對幾乎發生在身邊的爆炸一無所知,只是在拼命地扇動著鼻翼呼吸著充滿了炸藥氣味的空氣。
確認了壕溝中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抵抗之後,豹子二話不說抽出了自己綁在背後的廓爾喀彎刀,盯著鬼龍的目光中隱隱透出了一絲殺氣:“頭兒,這兩個是不是也……”
從環繞在脖子上的通訊器上抽出了一根細小的銀針,鬼龍微微搖搖頭:“不用了∼這兩個已經沒有行動能力了!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戴上這兩個一起走!趕緊去把晁鋒弄到壕溝中來,再找幾個閃光發生器做好准備!如果沒有計算錯的話,接應這些突擊隊員的直升機馬上就要到了!”
不等豹子站起身來,壕溝邊緣已經有個輕輕地聲音響起:“頭兒,我已經把晁鋒拉過來了!那些土著獵手中還有一個活著的,好像是被槍榴彈的爆炸震暈過去了。剛才的手榴彈就在他的身邊爆炸,那家伙剛剛清醒過來,我已經把他綁上了!”
鬼龍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看趴在壕溝邊緣的受傷的戰士,昏迷中的晁鋒那沉重的身體即使是壓在沒有受傷的豹子身上,也足以讓豹子累得氣喘吁吁。一個只有一條腿可以用上力的戰士竟然可以托拽著晁鋒的身體爬出好幾米的距離?甚至在爬行中還發現了潛在的危險並加以處置?
趴在壕溝邊緣的戰士似乎看懂了鬼龍的疑問,用力地朝著鬼龍點點頭:“頭兒,我還能作戰,你就把我當成個沒有任何傷患的士兵來命令好了!”
抱著四五個閃光發生器的豹子剛好回到了鬼龍身邊,聽著受傷的戰士那隱含著倔強和堅毅的聲音,豹子忍不住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那個受傷戰士的肩膀:“好漢子!”
驟然被豹子用力拍了一把,受傷的戰士猛地一呲牙:“豹哥,痛啊……”
將L形的戰術手電插在了壕溝邊緣的石縫裡,鬼龍小心的擰開了通訊器上的硬塑蓋板,在戰術手電的燈光照射之下,用自己的匕首慢慢地將通訊器上的訊號接收器撥弄到了遠程通訊的位置上。用細小的金屬絲干擾和轉換通訊頻率,甚至截斷遠程通訊的方法是精於武器裝備改裝的秦椋研究出來的土辦法,原來的作用也只局限於改善沙漠基地中的通訊設施的效率,可沒想到在這次的行動中反倒派上了大用場。當通訊器的耳機中傳來了直升機駕駛員焦急的呼叫聲時,鬼龍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有了自己送上門來的空中力量,還愁那些拼命追擊列賓絲爾的突擊隊員們不會乖乖就范?
整個機體都塗裝成了黑色的輕型救護直升機在漆黑的夜空中焦急的徘徊著,盡管上一次通訊已經傳遞了降落區域的坐標,可是這蒼莽的原始叢林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由什麼鬼魅作祟,直升機上那造價昂貴的衛星定位系統竟然像是發了瘋似的胡亂旋轉,而從夜視頭盔中看去,地面上的叢林看起來幾乎是一摸一樣,根本就找不到一個可以用來作為標識的地面參照物。眼睜睜地看著燃料表上不斷下滑的指示針,駕駛著直升機的兩個駕駛員幾乎是不見斷地在大功率通訊頻道中呼喊著:“這裡是夜眼!這裡是夜眼!呼叫嘯鷹,請盡快指示降落區域,請盡快只是降落區域!”
仿佛是地面上等待救援的突擊隊員聽到了直升機駕駛員那焦急的呼叫,濃黑如墨的夜空中猛地跳躍出了幾顆閃著耀眼光芒的訊號彈,懸掛在夜空中隨著叢林上空的風輕輕地搖曳著。而在訊號彈躍起的方向,一片漆黑的叢林中也隱隱約約地透出了絲絲閃光。
看著在空中慢慢飄蕩的訊號彈,早已經等的焦躁萬分的直升機駕駛員總算是松了口氣,猛地一擺直升機方向舵,高速旋轉的螺旋槳帶著一陣怪異的嘯叫聲,直沖著那片發出了訊號彈的林間空地沖去!
越是接近那片叢林中的空地,通訊器中的干擾聲也就越強,短短續續的通話聲音讓兩個帶著耳機的直升機駕駛員只能勉強靠著猜測來分辨地面上的友軍傳來的訊息:“地面……肅清,請求……”
用力拍打著自己的頭盔,直升機駕駛員扯著嗓子喊道:“重復一遍,嘯鷹,重復剛才的通訊內容!”
耳機中的電流干擾聲稍微減弱了一些,直升機駕駛員總算是聽請了那夾雜著德克薩斯口音的通訊:“地面已經被肅清,傷員人數太多,請求立即降落,協助我們運送傷員!”
直升機那加裝了防噪音裝置的螺旋槳飛快的轉動著,將輕巧的直升機帶到了那片撲滿了屍體的空地上,坐在直升機艙門旁的機槍手看著滿地支離破碎的屍體,再看看那個跑到了直升機探照燈光柱下拼命揮手的戰士,猛地到抽了一口冷氣:“上帝啊……這些原始人是瘋了麼?還有我們的兄弟,那家伙渾身上下全是血,他居然還能跑動?”
選擇了一塊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直升機駕駛員盡量讓直升機降落在了離傷員近一些的位置,不等直升機的著陸橇完全接觸到地面,兩個坐在直升機艙門邊的機槍手已經飛快的竄了出去,彎著腰一路小跑地朝著那個同樣彎著腰、用手按住自己的寬邊叢林軟帽的戰士沖去。
直升機螺旋槳掀起的巨大氣流讓所有人都無法正常開口說話,只能靠著手勢和大聲的吆喝來表達自己的意思,彎著腰的戰士一手按著自己的寬邊叢林軟帽,另一只手拼命地指著不遠處的壕溝大聲喊叫著:“傷員在壕溝裡面,全是重傷,去救他們!”
兩個直升機上跳下來的機槍手用力點了點頭,箭一般地朝著壕溝中沖去。雖說已經肅清了地面上的敵人,可萬一還有幾個殘余下來的家伙呢?跑在後面的機槍手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應該按照作戰要求在直升機上據槍警戒,而不是沖下直升機來救人……
顧不上兩個失去了直覺的重傷員是不是能經受起劇烈的移動,兩個直升機上的機槍手一人拖著一個重傷員,壓低了身體拼命向直升機移動著。直升機上的探照燈緩慢地移動著,為兩個搶救重傷員的機槍手照亮通往直升機的道路,而那個剛才還站在空地上的士兵早已經跳到了直升機裡面,抓著機槍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盡管托拽著兩個沉重的傷員,但兩個身強力壯的機槍手還是很快到達了直升機旁邊,稍微喘息了一會,兩個機槍手合力將重傷員托了起來,小心地放到了直升機的地板上。當兩個機槍手剛要跳上直升機時,早已經抓著機槍的那個渾身鮮血的士兵猛地亮出了一支手槍,朝著兩個機槍手吼倒:“站在那裡別動!慢慢地把你們的武器放在我能看見的地方!”
看著眼前黑洞洞的槍口,再看看兩個被手槍頂住了腦袋的直升機駕駛員,兩個機槍手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怎麼剛剛離開了幾分鍾,直升機的控制權就已經易手?
那個渾身上下都是樹皮和苔蘚的小個子時怎麼竄到直升機上來的?兩個直升機駕駛員竟然連一點反抗都沒有就束手就擒?
不等他們想清楚所有的問題,一個一瘸一拐的東方男人和一個耳朵上還殘留著血跡的土著獵手已經從叢林中竄了出來,不由分說地將兩個機槍手身上所有的武器扒了個精光,再將兩個被豹子從直升機上趕下來的駕駛員按在了地上,同樣的拿走了他們身上所有的武器。
端著直升機上吊裝的機槍,鬼龍輕輕地朝著四個被按在了地上的家伙擺動了一下槍口,大聲朝著豹子喊道:“把他們的雙手捆綁起來,吊在直升機的著陸橇上,我們要快些了!”
幾個被按在地上的俘虜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滿臉猙獰的土著獵手在鬼龍的比畫之後,惡狠狠地從自己身上攜帶的各種裝具上取下了結實的繩子將自己綁在了直升機著陸橇上。隨著所有人都跳上了直升機,臨時客串直升機駕駛員的鬼龍慢慢地推動了沉重的直升機方向舵,已經達到了滿負荷的直升機像是一只過於貪婪的抓滿了腐肉的禿鷲一般,搖晃著升上了天空。
晁鋒被小心地用彈力繃帶固定在了直升機中部的地板上,身邊是兩個重傷的美國突擊隊員,臨時充當槍手的豹子和受傷的戰士穩穩當當的坐在直升機的兩側艙門邊,而那個被救起來的土著獵手則是抓著剛剛到手的自動步槍,面露凶光地盯著兩個重傷的美國突擊隊員,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什麼,沒完沒了……
吊掛在直升機著陸橇上的四個被捆綁起來的美國人隨著直升機飛行的氣流搖晃著身體,也不知道那土著獵手是怎麼想的,竟然用捆綁大型野獸的方法將他們的手腳都捆綁在了一起,這讓四個懸掛在半空中的家伙在直升機剛剛離開地面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骨頭摩擦的聲音,然後就是自己手腕和腳踝脫臼傳來的劇烈疼痛!
除了螺旋槳轉動引起的氣流聲之外,直升機外面的幾個家伙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簡直就成了一曲節奏分明的朋克音樂,在越來越清晰的槍聲和爆炸聲中突兀地響起……
被那些逃跑的土著獵手門激起了火氣的惠靈頓此刻已經完全喪失了一名優秀的作戰指揮員應有的冷靜和判斷能力!
接二連三的遭受到納西的土著獵手和幾個明顯由現代作戰經驗的家伙發起的阻擊,即使自己擁有絕對優勢的火力和人力,在短短的一兩個小時之間也沒能占了絲毫的便宜。好不容易擊潰了一次阻擊之後,那些安裝在阻擊陣地中的定向地雷又給了前去清掃殘敵的突擊隊員沉重的打擊,制造出了新的傷患和陣亡人員。
小心翼翼地繞開了冒著青煙的阻擊陣地吧,可那些該死的阻擊者們似乎是猜測到了自己的心思,定向地雷的爆炸馬上讓幾個突擊隊員慘叫者倒在了血泊之中。更缺德的就是那些阻擊者們甚至在一片密集的林地中安裝了一個麻醉劑氣體炸彈,如果不是自己手下的一個經驗豐富的士官及早發覺的話,險些就讓自己手下的突擊隊員們變成了癱軟在叢林中的一堆堆爛泥!
帶著防毒面具在叢林中急速追擊,且不論突擊隊員們感覺到悶熱的程度,光是因為缺氧從肺裡面傳來的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就足夠讓人頭疼了!
追追打打地鬧了大半夜,原本計劃的精確圍剿變成了羊拉屎一般的追逐游戲,惠靈頓的心頭早已經被怒火蒙蔽了,集中了全部的槍榴彈,惠靈頓咬牙切齒地命令所有的突擊隊員朝著剛剛射出了一梭子子彈的狙擊陣地發起了集火攻擊!
早已經和列賓絲爾的人馬混雜在一起的戰士們敏銳的察覺到了天空傳來的那種空氣被強行撕裂後發出的嘯叫聲,幾乎是處於本能的反應一般,也顧不上那些嚎叫著拼死阻擊的土著獵手是不是可以聽懂阻擊的話,所有的戰士異口同聲的喊叫著跳到了阻擊陣地旁邊的窪地中:“快跑!是槍榴彈!”
幾個在剛才的阻擊中因為聽從了戰士們的安排而幸存的土著獵手沒有絲毫的猶豫,慌忙逃離了由幾棵腐朽的樹干搭建起來的阻擊陣地。不過是十幾秒的時間,接連不斷的槍榴彈的爆炸已經將那些腐朽的樹干炸了個無影無蹤。
雙手捂著耳朵的戰士們盡最大的努力來平復近距離的爆炸所造成的頭暈目眩和血氣的翻湧,那些瘋了一般的土著獵手們顯然不懂得阻擊戰的作戰訣竅,只是憑著一股血氣之勇作戰而已,幾次分段的阻擊戰下來已經傷亡殆盡。而身後的那些突擊隊員們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前出的尖兵總是盡最大的努力尋找出阻擊陣地的位置,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火力覆蓋,或是美國人常用的那種改良版本的‘地獄火’射擊壓制模式。如果不是一路上早已經安裝了不少的定向地雷和陷阱,甚至早已經觀察好了可以作為阻擊陣地的位置,那自己早已經被那些緊追不捨的突擊隊員們屠殺光了!
看了看手中的最後一個彈夾,再摸摸空蕩蕩的戰術背心,幾個遍體鱗傷的戰士眼中都有了一種完全相同的目光,一種夾雜著不甘和奮起、不屈和決死的目光!
彈盡糧絕,援兵未至,這些在以往只能從軍事教材中、或是從戰例分析中才能看到的現象,已經降臨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些只憑借著簡陋的步槍和少的可憐的子彈打阻擊戰的前輩,那些抓著石塊和刺刀朝著火力充足的敵軍發起反沖鋒的不屈戰魂,他們在最後一刻想到的是什麼?
換上了最後的一個彈夾,兩個還能行動的戰士湊到了一起,彼此間看看對方的傷勢,再看看在拼命奔跑時也沒有丟下的昏迷的戰友,受傷較輕的戰士將已經插進自動步槍的彈夾卸了下來,再將自己僅剩的一個手槍彈夾也遞給了身邊的戰友:“你留下,我帶著傷員走。如果頭兒和豹哥也出了意外,我們之間要有一個回去報信的!”
受傷較重的戰士點點頭,毫不客氣地抓過了兩個慢慢的彈夾,再將自己最後的一枚手榴彈塞到了胸前戰術背心的口袋裡:“你走!回去之後,記得逢年過節給我燒紙!”
藏身在不遠處的突擊隊員們在極短的時間裡已經打光了所有的槍榴彈,在兩挺班用機槍的壓制火力掩護下,幾乎所有的突擊隊員排列成散兵線沖了過來,不見斷的射擊將所有停留在彈道上的東西打得四處橫飛!受傷較重的戰士猛地推了一把身邊的戰友:“走!”
不等受傷較輕的戰士從窪地中躍起,天空中驟然傳來了猛烈的機槍掃射的聲音,即使間隔在地面與天空之間的密密麻麻的樹枝阻擋了視線,可那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直升機上的機槍手仍然不管不顧地朝著曙光照耀下的林地中傾洩著密集的彈雨。
直升機上的擴音器中,鬼龍那沉穩的聲音險些讓兩個絕處逢生的戰士高興得跳了起來:“所有人盡快撤離,我們來阻擊!在沼澤中的宿營地集結!”
猝然遭受襲擊的突擊隊員們在經歷了起初的慌亂之後,飛快地依托著粗大的樹木隱藏起來,朝著天空中緩慢飛行著的直升機舉起了手中的武器,但那架讓突擊隊員們萬分熟悉的直升機上懸掛的人體卻讓他們無所適從。
開槍射擊?
本來作為醫療救護的直升機絕對頂不住剩下的突擊隊員們的集火射擊,可掛在著陸橇上的那幾個家伙,顯然是自己的同伴!
即使不顧攻擊所產生的後果,可作為指揮官的惠靈頓也該有個命令吧?
焦急萬分的突擊隊員們盡量蜷縮了身體,尋找著在關鍵時刻反倒沒了動靜的惠靈頓,可從時斷時續的通訊器中傳來的喊叫聲卻徹底讓所有的突擊隊員們失去了希望!
突擊隊中僅剩的一名士官在一叢荊棘後面找到了被機槍子彈打爛了腦袋的惠靈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見了己方的直升機突然出現的原因,原本隱藏在一塊窪地中的惠靈頓顯然過於激動,想要沖到火線上指揮直升機駕駛員配合自己的攻擊,或者是看到了掛在著陸橇上的幾個同伴之後忘記了隱蔽,惠靈頓顯然是在直升機上的機槍第一波掃射中就被擊中了!
看著天空中低飛的直升機肆無忌憚地貼著樹梢追殺那些突擊隊員們,突擊隊中僅剩的一名士官不得不抓起了通訊器,無奈地下達了命令:“惠靈頓少校已經陣亡,現在由我指揮!所有人撤退,撤退!”
殘余的突擊隊員們如奉倫音,帶上了受傷的同伴們拼命地朝著叢林深處退卻而去。盡管直升機還在頭上盤旋,可那些密集的樹枝總能為自己提供一點點的掩護吧?至少,在心理上的感覺是這樣啊……
盤旋在叢林上空的直升機顯然沒有把那些突擊隊員趕盡殺絕的意思,即使是有這樣的企圖,那些逃進了叢林深處的突擊隊員們也應該可以借助著茂密的樹叢的掩護溜之大吉,甚至可能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被迫還擊。慢慢地在叢林上空示威般地轉悠了一會,鬼龍慢慢地操縱著直升機調轉了方向,朝著兩個向沼澤方向撤退的戰友追去。
在鬼龍阻擋那些突擊隊員的時間裡,兩個戰士已經背負著自己重傷昏迷的戰友逃到了叢林與沼澤接壤的地方。已經折損了絕大多數人馬的列賓絲爾早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身邊僅剩的四個衛士也個個累得直翻白眼,在看到了沼澤地的邊緣之後,兩個筋疲力盡的衛士已經顧不上周圍是不是還有危險,抓著隨身的大型獵刀沖向了沼澤邊緣生長的野葫蘆樹旁,一刀劈開了野生的葫蘆狀的樹干,張開嘴巴拼命地吞咽著樹干中積存的清涼樹汁。
看著鬼龍駕駛的直升機搖搖晃晃地飛了過來,懸停在離地面兩米左右的空中輕輕擺動著,兩個戰士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緊繃著的神經和身體同時松懈下來,一頭栽倒在了沼澤邊的濕地上,再也不能動彈了!
從直升機上跳到著陸橇上的豹子一刀一個地劈開了捆綁在著陸橇上的繩索,讓四個早已經疼的昏迷過去的美國人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再一個縱身從直升機上躍下,三兩下將幾個癱軟再地上的俘虜遠遠地拉了開去,為鬼龍騰出了一小塊可供降落的位置。
油料指示燈早已經在頻頻閃動,報警的蜂鳴聲也一聲比一聲刺耳,當鬼龍操縱的直升機降落在潮濕的地面上時,幾乎每一個目睹了降落過程的人心中都升起了一個念頭——這直升機到底是降落的?還是被誰擊落的?
從駕駛艙跳出來的鬼龍顧不上與滿臉驚詫的列賓絲爾打招呼,首先沖到了兩個已經完全脫力的戰士身邊,將一個從直升機上找到的水囊一刀捅開後放到了兩個戰士的身邊:“現在什麼都不要說,先慢慢的喝點水,我們已經安全了,不必擔心!”
兩個拼殺奔跑了大半夜的戰士艱難地朝著鬼龍點點頭,卻都沒有急著湊到水囊面前喝水,反倒是一臉焦急地說道:“頭兒,有兩個兄弟陣亡,還有晁鋒……”
鬼龍輕輕地朝著兩個戰士點點頭:“晁鋒受了傷,但我們已經把他救回來了,你們放心好了!安心休息一會,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的!”
看到豹子已經將幾個摔醒過來的俘虜聚集到了一起,鬼龍示意豹子照顧兩個受傷的戰友,自己卻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到剛剛降落的直升機前抓過了另外一個水囊,朝著癱坐在地上的列賓絲爾走去。
赤裸著上身的列賓絲爾顯然是被自己的衛士從床上拉起來的,連褲子的拉鏈都沒來得及拉上,腳上的靴子也在徹夜的奔跑中跑丟了一只,身上也全是被叢林中的樹枝劃傷的裂口。看著鬼龍在自己面前放下了那個漲鼓鼓的水囊,早已經渴得嗓子眼冒煙的列賓絲爾馬上撲到了水囊上面,一口咬住了水囊上的那根粗大的軟管,拼命地吸吮著純淨的清水。
冷眼看著列賓絲爾那狼狽的樣子,鬼龍默不作聲地找了塊凸起的石頭坐了下來,再從自己的戰術背心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包香煙。在徹夜的奔跑和廝殺中,香煙中的煙絲已經完全被震了出來,成為了一支支空蕩蕩的煙卷。微微皺了皺眉頭,鬼龍只好將散落在硬紙煙盒中的煙絲收集起來,重新灌進煙卷中湊合著點燃了,慢慢地噴吐著味道醇和的煙霧。
眼前的列賓絲爾哪裡還有一點叢林王的風范?不過是一次猝然的突擊,盡管那些來自正規軍的突擊隊員的確比較難以對付,可一個有著絕佳的防守地形的基地竟然只派出了區區十幾個警衛,這不能不說是指揮者嚴重的疏漏吧?
就這麼一個粗心大意的家伙,究竟是如何獲得叢林王的美稱?究竟是如何能與才雄勢大的班沙。克力維爾抗衡如此之久,甚至被班沙。克力維爾視為心腹大患?難道就憑著那些土著獵手對叢林的熟悉才僥幸取勝的麼?
幾乎將水囊中的水喝掉了一半之後,列賓絲爾這才慢慢地抬起頭,將干癟了不少的水囊仍給了兩個始終沒有離開他身邊的衛士。看著坐在自己面前吞雲吐霧的鬼龍,列賓絲爾稍微猶豫了片刻,試探著朝鬼龍說道:“我該怎麼稱呼你?或者說,我該為你昨天晚上的舉動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
用力吸了幾口帶著汗水味道的香煙,鬼龍將煙頭隨手扔在了腳下,抬眼看著平復了喘息的列賓絲爾:“稱呼?還有你應該付出的代價?可以坦率的說,我來叢林中的目的是想尋找一個優秀的合伙人,但從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看來,我的想法有嚴重的偏差之處!作為有叢林王之稱的列賓絲爾竟然會對一次中等規模的突襲有著如此糟糕的反應,這的確是我沒有料到的,我幾個優秀的部下,為了我的一次錯誤的估計喪命,這更使我心疼和自責!經過我再次的慎重考慮之後,我決定把你交給班沙。克力維爾先生,並以此換取更可靠的合作伙伴!”
不等驚詫的列賓絲爾和他的幾個衛士抓起身邊的武器,守候在直升機上的受傷的戰士已經端平了吊掛在直升機艙門上的機槍,朝著蠢蠢欲動的列賓絲爾腳下打出了一梭子子彈,而蹲在兩個脫力的戰士身邊的豹子更是端著兩支自動步槍,一臉猙獰地朝著兩個站在野葫蘆樹下的衛士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狠狠地微笑起來。
看著自己處於絕對的劣勢,列賓絲爾顯得有些驚惶。艱難地吞咽了幾口唾沫之後,列賓絲爾訕訕地開口說道:“班沙。克力維爾?你們難道是那些盤踞在墨西哥沙漠地區的雇傭軍?如果你們打算與我合作,那麼你們也應該清楚,我是唯一可以牽制班沙。克力維爾的人選了!如果你們把我交給班沙。克力維爾,那麼我敢保證,下一個被大隊人馬襲擊的就是你們在墨西哥的基地了!以往,我也曾經是班沙。克力維爾在這個地區最好的合伙人,可是在那個雜種羽翼豐滿之後,我的家人、我的部屬,都在一夜之間被班沙。克力維爾殺了個干干淨淨!我承認在昨天晚上的襲擊中,我的那個外圍基地有些不盡人意的地方,可你們能指望一些剛剛學會了用自動步槍的土著獵手做的更好麼?也許我並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可我至少有一點比班沙。克力維爾強,那就是我不會背叛一個有誠意的盟友或是合作伙伴,至少在對方顯示出敵意之前不會!”
看了看列賓絲爾那有些驚惶的面容,再看看列賓絲爾身邊的幾個衛士,鬼龍輕輕地笑了起來:“誠意?作為一個謹慎的、懂得保護自己的人,我不得不說,列賓絲爾先生做的很成功!用一個應聲蟲作為自己的傀儡,而自己卻充當一個忠心耿耿的衛士,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可惜的是,這個傀儡也許絕對忠誠,但似乎是個缺乏主見和魄力的家伙!在心情緊張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看看真正的首領人物。列賓絲爾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和你本人好好談談!”
聽著歸攏的一番話語,癱坐在地上的男人猛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一個卷發的中年男子,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而站在一旁的卷發男人也是一愣,但馬上挺直了有些佝僂的腰桿,連原本有些畏縮的眼神也變成了一種夾雜著被識破後的尷尬和驚異的神情。
慢慢朝前走了幾步,卷發男人慢慢地在鬼龍的面前坐了下來,朝著盯著自己的鬼龍點點頭:“居然被你看穿?我是列賓絲爾,既然沒有太多人知道我的本來面目,那麼我寧願充當一個無名小卒,起碼這樣可以降低我被人暗算的機會。班沙。克力維爾居然找了你這樣的合作伙伴,真不知道是他的幸運還是他的不幸?”
迎著列賓絲爾那探究的目光,鬼龍緊緊地盯著列賓絲爾的眼睛:“可謂兩者都有!幸運和不幸,在此時此刻都取決於你!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強有力的合作伙伴,我們不吝惜用我們掌握的力量來幫助這樣的一個伙伴,但我們也不想在一個只靠運氣活到現在的家伙身上浪費寶貴的資源!昨天晚上,你至少損失了上百個部下,如果你沒有讓我們滿意的新的力量,那麼我們合作的意向也只能在這裡中止!”
似乎沒有感覺到鬼龍話語中威脅的意義,列賓絲爾低聲說道:“損失一百人?從我和班沙。克力維爾作對開始,我損失的人馬至少有上千人了!沒有我在叢林中與那些還處在原始社會階段的土著人聯絡,班沙。克力維爾連一株嬰粟苗都種不下去,即使他從別處找來了種植方面的專家,可沒有我的幫助,沒有了我找到的那些土著獵手,他種出來的嬰粟和大麻、加工出來的可卡因都只能繞道墨西哥運出去,而不是像以往的那樣通過更安全的叢林通道進行運輸!我不缺少人手,從來都不缺少!一個最好的土著獵手只需要我每個月給他們少的可憐的一點食物和治療一些常見疾病的藥物,為了得到這些文明社會種一錢不值的東西,他們甚至願意拿著長矛和吹箭、赤裸著身體朝著機槍沖鋒!我們襲擊班沙。克力維爾的種植園和加工廠,用得到的毒品換取我們需要的武器和糧食。沒有你們,我們也能支撐下去,盡管很艱難,但我們……”
一直緊盯著列賓絲爾的鬼龍猛地拔出了腰間的手槍,一槍打飛了列賓絲爾的肩膀上的一只不知什麼時候爬上去的蠍子,也打斷了列賓絲爾那漸漸陷入了混亂狀態的喋喋不休!吹了吹槍口冒出的青煙,鬼龍帶著幾分輕蔑的神情說道:“就憑著你那幾只破槍,也算是一支自給自足的武裝力量?既然班沙,克力維爾能夠找到一支美國人的軍隊來幫助他清剿你,那麼也就可以通過其他的手段斷絕你的叢林通道,至少可以斷絕你的武器來源!不用多久,即使你拿著成堆的毒品都換不來一發子彈或是一粒糧食,這一點你應該清楚!與我們合作,在我們需要的時候攻擊班沙。克力維爾,而我們負責通過你的叢林通道提供給你足夠的糧食、藥品和軍火,甚至可以幫你訓練那些只會盲目拼命的土著獵手,這是你不得不答應的條件!
作為一個懂得保護自己的首領,一個能夠從眾多威脅中活到現在的叢林王,你應該清楚你面前的是什麼!是一個機會,你一生中絕無僅有的機會!馬上給我個答復我的兄弟還在流血,我不想在這片叢林中耽擱太久!”
看著鬼龍手中還在冒著青煙的手槍,再看看不遠處獰笑著擺動槍口的豹子,列賓絲爾有些無奈的點點頭:“你們能救我,自然也能殺了我,我很清楚這一點!既然如此,我不得不做這筆交易了,我們……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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