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八歲,他十歲。原本也許會永遠沒有任何牽扯,如果母親依然在她身邊。
八歲前的映雪有另外一個名字,小梅,可這卻是她努力要自己忘記的,而她也曾以為自己真的忘記了。可是,回憶起來,卻依然那麼清晰
那年的雪很大,大團大團如鵝毛的雪花從天空不斷降落。美麗,卻也清冷。她記得娘把她帶到城門口的石柱下,顫抖地對她說,乖乖呆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知道嗎?
娘親的眼神,迷離而憂傷。映雪有種感覺,如果自己放開手,也許就再也見不到娘親。
可她還是慢慢垂下了緊緊拉住母親衣袖的手,嘴唇囁嚅著,可是娘,我害怕。
母親溫柔而無奈地對她說,小梅,你要乖乖的在這裡,放心,娘一會就回來接你的。眼光卻始終沒有看向她。然後,轉身。映雪記得那是她最後一次看見母親的背影。
直到黃昏時候,桐山老人從街口領回了蜷縮成一團的映雪。從此,她是映雪,桐山老人成了她師傅。
她永遠記得初到桐山槐花谷見到的畫面。
那個古槐樹下微笑著向著他們,聲聲喚著爹的白衣少年,發如墨,膚似雪,頭巾順著微風輕輕飄動著。是那麼美麗而縹緲。縹緲的彷彿一眨眼就會消失,猶如映雪夢中擁抱自己的仙子。溫暖而美好。映雪感到自己有抱住他的衝動。害怕這麼美好的景色會如她的夢一樣,瞬間便消失。
廷兒,過來。
桐山老人把她拉到胸前對少年說,從今以後她是你師妹,你要照顧好她,不可欺負她。於是,映雪看見自己夢中的仙子朝她走來。
蘇廷從古槐樹下走到他們身邊,瞅了瞅她。自然拉起映雪的顫抖的小手,驚訝道,怎麼這麼涼,我給你暖暖吧。說著把她冰冷的雙手舉到嘴邊輕輕的呵氣。並笑著問,好點了嗎?
映雪只能怔怔地望著他,心裡流過一股暖流。那是久違的溫暖,瞬間撼動了她的心。除了娘,從來沒有人給過她溫暖,而那曾今給了她溫暖的人如今也遺棄了她。蘇廷的眼神那麼溫柔,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出現,以至於讓映雪一生都沒有能逃脫它的羈絆。
你叫什麼?蘇廷笑問。映雪抬起頭,眼神茫然而空洞。
她想起了丟下她一去不返她的娘親,還有那漫天的大雪。她是有名字的吧,可是那給她取名的人,賜予她生命的人,現在卻不要她了。我叫什麼?我該叫什麼?她想著。眼前漸漸迷濛,抬手一擦,涼涼的——原來是淚水。
蘇廷慌了,你不要哭啊,不要哭。你沒有名字嗎?那不要緊啊,我叫爹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說著忙把她拉到桐山老人面前。
老人看了看兩個孩子,說,我在雪天找到你的,就叫映雪吧。
好啊,好啊,蘇廷雀躍的喊。就叫映雪。
映雪,映雪,蘇廷,蘇廷,她在心裡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