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灰衣老人疾快地查看了一下那破裂的神像。和地下傷亡的人,行回到張夫人的身側,道「是神風幫中人。」
張夫人咬牙切齒他說道「那老乞婆立過誓,不管洗心茅舍百丈以外的事,神風幫中的人,定然是岳小釵那丫頭殺的了。」
灰衣老人長長吁一口氣,道「夫人,若洗心茅舍主人肯把岳小釵交出來,夫人準備如何?」
張夫人冷哼一聲,道「果真如此,咱們就一把火燒了她的洗心茅舍。」
灰衣老人輕輕歎息一聲值「夫人,不是老奴多言,如若真的和那洗心茅舍的主人衝突起來,咱們的勝算……」
張夫人冷冷接道「張成,你今年幾歲了?」
張成道「老奴已過古稀之年。」
張夫人道「你已過古稀,死了也不算夭壽了。」
張成一呆,道「夫人說的是,老奴死而何惜,不過……」張夫人道「不過什麼?」
張成道,「自從老主人陷身禁宮之後,白雲山莊日慚式微,目下咱們集於此地的人手,可算得莊中僅有的精銳,如若在一戰之中,咱們不幸再要落敗,剁伯江潞上再無白雲山莊了。」
張夫人道「你怎知咱們一定要敗?」
張成道「神風幫中高手不少,但在不足一個時辰內、被對方殺得片甲不留,足以證明對方的武功不弱。」
張夫人一頓手中竹杖,怒聲喝道「你如害怕,你就逃命去張成歎息一聲,道「老奴怎敢有偷生之心,我是替白雲山莊著想。」
張夫人道「我心意已決,你不用再多說了。」
張成長長吁一口氣,道「希望大姑娘能夠想到老主人對她的愛護,及時趕來。」
張夫人道「你不用想了,大姑娘目下已是世外高人,自不會來參與此事。」
張成道「大姑娘雖然遁入空門,但她外表冷漠,內心卻很疼愛俊少爺,老主人生前,待她很好,兄妹情深,我不信她真的不管。」
張夫人冷笑一聲,道「她如肯來,早已趕到了。」
不再理張成,大步向洗心茅舍行去。
張成低聲對七個佩劍少年囑咐數語,緊追張夫人身後而去。
七個佩劍少年並肩追在張成的身後。
百里冰低聲說道「大哥,他們可是要找那洗心茅舍主人麻煩嗎?」
蕭翎道「不錯,起因都為了岳姊姊,既然被咱們撞上了,那是不能不管了,何況,那神風幫毀在了我的手中,這筆帳,他們也記在了岳姊姊的頭上。」
百里冰道「那七個佩劍的少年,不知是何來路?不像是白雲山莊中人。」
蕭翎道「七人衣著相同,都佩著一樣的長劍,定然是一種合力對敵的劍陣。」
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指指另一株大樹,道「冰兒,咱們到部棵樹上去,小心些,不要弄出聲音。」
一提氣,飄落實地,輕步行到另一株大樹之下,縱身而上。
百里冰小心翼翼地追在蕭翎身後,爬上大樹。
暗淡星光之下,只見那七個佩劍少年,一排並列在張夫人的身後。
張夫人舉起手中竹杖,在環繞洗心茅舍的竹籬之上,重重地敲了兩下,道「有人在嗎?」
但聞柴扉呀然而開,洗心茅舍的主人,執杖當門而立,冷冷道「什麼人?」
張夫人冷笑道「洪大姊,連我也不認識了?」
白髮老嫗冷冷道「白雲山莊的張夫人?」
張夫人道「洪婆婆,我稱你一聲大姊,是尊重,你既然不識故人,我也不用和你攀關係了。」
洪婆婆冷哼一聲,道「我雖已久年不問江湖中事,但也不准許別人輕易踏入我劃下的禁地,如是我一點不為故人留餘地,只怕早已有人死亡了。」
張夫人道「很難說死的是誰!」
洪婆婆頭上白髮,無風自動,很顯然,心中甚為激動,但她卻強自忍了下來,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張夫人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那孫兒可是你打傷的嗎?」
洪婆婆道「死了沒有?」
張夫人道「白雲山莊還有療傷之藥,只要他不絕氣,還可救得!」
洪婆婆道「他能活著回去,老身已是手下留情了。」
張夫人道「這麼說來,我還要謝你了。」
洪婆婆道「那倒不閒!」
語聲一頓,接道「老身劃下的禁地,不過百丈,令孫不但擅入禁地,而且直入我洗心茅舍……」
張夫人接道「你如不收留岳小釵,小孫絕不會登門相犯。」
洪婆婆道「你別忘了這是我的家,老身收留別人,誰也無法干涉。」
張夫人長長吁一口氣,道「代小孫復仇,不算無禮取鬧吧?」洪婆婆乾笑兩聲,道「張夫人,令孫就是對我說話無禮,才傷在我的掌下。」
張成突然接道「洪婆婆……」
洪婆婆道「你有話說?」
張成道「是的,老奴斗膽接言數語,還望洪婆婆不要見怪。」洪婆婆道「好!你說吧。」
張成道「你和我家老夫人,都是相識數十年的老姊妹……」
洪婆婆接道「哼!老身不敢高攀。」
張成歎息一聲,道「你是長輩,就算打傷了我們小主人,那也不算什麼,我家夫人此番前來,用心是找那岳小釵……」
洪婆婆道「老身傷了人,和那岳小釵何干?」
張成道「那位岳姑娘和我家小主人已有婚約,想不到她竟中途變卦,才引起這場糾紛,還望洪婆婆,看在和我家主人數十年姊妹情意份上,把岳小釵交辦我家夫人帶走……」
洪婆婆冷漠一笑,道「你說的很輕鬆啊!」
張成道「本來也沒什麼大事,兩位何苦翻臉成仇?」
洪婆婆道「你說完了嗎?」
張成道「說完了,還望能賞給我們白雲山莊一個面子。」
張夫人道「咱們就算掙不回面子,那也不用別人賞給咱們。」洪婆婆道「看衣咱們相識的份上,老身不追究你闖入禁地之事。」
砰的一聲,關上柴扉。
張夫人一揮手中竹杖,擊開柴扉,道「站注!」
洪婆婆回身說道「老身耐性有限,張夫人不可逼人過甚。」
張夫人道「張家唯一的傳宗人,被你打成重傷,幾乎死去,老身印若不為他報仇,如何對得起他那死去的祖父。」
洪婆婆道「那要怪你家教不嚴,縱成他的驕性,老身不取他命已替你留了情面,事情既然已經過去,看在咱們昔年的情意份上。
老身再忍耐最後一次,不究你破壞我的柴扉的事。」
言罷,轉身向裡行去。
張夫人怒聲喝道「站住!老身既然來了,豈能空手而回。」
洪婆婆回過頭,道「你要怎樣「張夫人道「兩條路。任你選擇一條。」
洪婆婆道「哪兩條路?」
張夫人道「一條是你交出岳小釵,另一條,咱們拚個勝負出來。」
洪婆婆緩緩說道「雲姑是我的養女,岳小釵目下又是繼承我衣缽的弟子,老身和她雙重關係,要老身交出她那是不用談了。」
張夫人道「那你是選擇第二條路了?」
洪婆婆緩緩說道「你可是自信一定能夠勝我?」
張夫人道「正因我無把握一定勝你,所以才請有助拳之人。」洪婆婆突然一瞪雙目,冷冷地掃掠了張成和那七個穿青衣佩劍的少年一眼,道「就是他們這七個年輕人嗎?」
張成道「還有老奴張成。」
那鐵手金面人高聲接道「在下也有一份。」。
洪婆婆冷漠他說道「一共十位。」
張夫人道「你洪婆婆、岳小釵,加上她兩個婢女,一共四個人,我們二對一還有餘數。」
洪婆婆突然放聲大笑一陣,道「不,只有老身一個人對付你們!」
張夫人道「不覺得太過誇口嗎?」
洪婆婆緩步行出室外道「夫人可以下令他們動手了。」
張夫人右手一揮,道「既是非打不可,那也不用客氣了。」
七個佩劍少年,唰的一聲,齊齊抽出長劍,合圍而上。
百里冰低聲說道「大哥,他們十個打一個,咱們可要下去助那洪婆婆一臂之力?」
蕭翎道「咱們先瞧瞧情勢再說。」
就在兩人談話之間,場中形勢,已有了劇烈的變化。
只見洪婆婆縱身而起,手中竹杖疾擊而出。
但聞波波兩聲,挾帶著兩聲尖叫,兩個執劍人還未行近洪婆婆,已然摔倒在地上。
蕭翎低聲說道「洪婆婆的武功已到超凡入聖之境,如是張家再無援手趕來,那就用不著咱們出手了。」
七個佩劍少年,創成一種圍擊的劍陣,但還未出手就被洪婆婆傷了兩人,章法自亂。
洪婆婆竹杖再舞,眨眼之間,又點傷了兩人。
張夫人似是也未料到洪婆婆的武功如此之高,不禁為之一呆。
就在她一呆之間,洪婆婆又點倒了餘下之人。
七個佩劍少年,劍陣還未布成,已然全傷在了洪婆婆的竹杖之下。
張夫人望了橫臥在地的七個佩劍少年一眼,輕輕歎息一聲,道「老身錯了,把他們移開吧!」
洪婆婆點倒了七個佩劍少年之後,就停手未再搶攻。
張成和那鐵手金面人,眼看那洪婆婆武功如此高強,亦不禁呆在當地。
直待聽到張夫人的吩咐,才緩緩把倒臥在地上之人,移到一側。
張夫人緩緩行到洪婆婆的身前,接道「我應該先行和你動手。讓他們劍陣布成之後,再把你誘入劍陣之中,唉!我忘了你流星飛雲劍法,是武林中最快的劍法。」
洪婆婆道「可惜你發覺得晚了一些。」
張夫人道「你把手中竹杖,當作劍用,施出流星飛雲劍法的招數,傷了他們七人。」
洪婆婆冷冷說道「一著失錯,滿盤皆輸,你準備用來對付我的七人劍陣,已為我所傷,未動手,你已失去一大憑仗,兆頭不好,不如回去吧!」
張夫人厲聲喝道「除非你交出岳小釵,傷我屬下和孫兒的事,一筆勾銷不提,否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洪婆婆雙目眨動,冷芒連閃,冷冷說道「夫人不要誤會,我不是怕你。」
張夫人扔去竹杖,右手取出一柄玉尺,左手取出一柄短劍,道「咱們動手了。」
呼的一尺,迎頭劈去。
洪婆婆一閃避開。
張夫人一尺未中,左手短劍,快速絕倫連續刺出。
洪婆婆一仰身,退後三尺,又避開一擊。
張夫人玉尺一揮,又擊出一尺。
洪婆婆又閃身避開,說道「我已讓你三招,彼此情意已絕,我要還擊了。」
張成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接道「數十年前老奴追隨老主人曾見洪大姑娘……」
洪婆婆接道「我已經白髮如霜,不要稱我姑娘了。」
張成道「老奴叫順口了,一時改不過來,洪大姑娘請多多原諒。」
洪婆婆道「你有什麼事,快些說吧!」
張成道「我家老主人身陷禁宮,大姑娘看破紅塵,皈依我佛,白雲山莊全靠老夫人一手支撐,我家小主人,若有不是,但他是張家唯一的傳人,洪大姑娘打傷了他,難怪我家老夫人情緒激動,難以自禁,老奴生是張家奴,死為張家鬼,還要請你洪姑娘多多擔待了。」
他久年追隨簫王張放在江湖之上走動,這江湖禮數一點不失。
洪婆婆道「你要我擔待什麼?」
張成道「老奴要和我家夫人聯手而攻了。」
洪婆婆歎息一聲,道「好,你儘管出手。」
張夫人早已聽得不耐,大喊一聲,玉尺和短劍連連攻出。
張成目睹老夫人的攻勢,已知她心存拚命之意,也只好全力運劍,助長張夫人的攻勢。
洪婆婆揮動竹杖還擊,但是在張成全力相助之下,那張夫人的攻勢,顯得十分凌厲,洪婆婆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蕭翎和百里冰藏身樹上,看的明白,百里冰向蕭翎問道「他們以二攻一、洪婆婆已在劣勢,咱們可要助他一臂之力?」
蕭翎道「不要緊,那洪婆婆雖處劣勢,但她杖法不亂,還有反擊之力。」
果然,蕭翎活剛落口,洪婆婆已然展開反擊,但見杖影縱橫,反守為攻。
惡鬥中突然聞得一聲悶哼,張成棄劍倒退五步。
原來,他被洪婆婆一杖擊中了右臂,骨折筋傷,執不穩手中長劍,棄劍而退。
張夫人失去了張成相助之勢,處境立見危惡,洪婆婆杖影山湧,把張夫人困在一片杖影之中。
忽聽洪婆婆喝道「撒手。」
呼的一杖,擊中了張夫人的右手,張夫人右手玉尺應聲落地。
洪婆婆一招得手,未再進逼,反而收杖而退。
卻不料張夫人忍痛進襲,手中短劍一招穿雲射月,疾急攻至。
洪婆婆料不到她受傷之後,還能拚命搶攻。
一個失神,劍招已到前胸。
急促間一側身,短劍掠臂而過。
寒芒過處,劃破了洪婆婆衣袖,鋒芒傷到肌膚,鮮血泉湧而出。這一劍傷得很重,片刻間,鮮血已然濕透了整個衣袖。
洪婆婆中劍後未再反擊,仰身退出五步,冷冷說道「夠了,我打你一杖,你刺我一劍,可以回去了。」
張夫人長長吁一口氣,道「不是你命喪當場,就是我埋骨於斯。」
短劍一揮,直衝而上。
張成急急叫道「夫人不可。」
語聲未落,突聞一聲尖叫。
張夫人直飛而起,跌摔在六七尺外。
洪婆婆如影隨形一般,一晃而至,手中竹杖一揚,冷漠他說道「你既有埋骨於此之心,我就成全你了。」
只聽一聲佛號道「杖下留情。」
凝目望去,暗淡的夜色中,陡然出現了兩個尼姑。
當先一人,月白僧袍,腰繫白僧帶,手中執一馬尾拂塵。
第二人青袍背劍,正是三絕師太。
蕭翎心中暗道;這當先老尼,想來定是張放之妹,岳姊姊的恩師了。
洪婆婆抬頭望了兩人一眼,緩緩收回手中竹杖,道「張大姑娘。」
那當先老尼歎道「老尼已皈依我佛數十年,法名忘情。」
洪婆婆道「忘情卻有情,大師已數十年未離過禪院,此番佛駕突然趕來我洗心茅舍,不知為了何故?」
忘情師大道「忘情並未斷親,特來向洪施主拜求一事,放了張夫人吧!」
洪婆婆道「師太來得很巧,你如早來片刻,老身也不致於中此一劍了……」
語聲突然嚴厲道「最是可惡處,短劍上竟淬奇毒,老身非要自斷一臂不可了。」
蕭翎聽得一呆,暗道張夫人何等身份,竟然使用淬毒之劍,當真是胡作非為了。
忘情師太似是大感震駭,回頭望了張夫人一眼,歎道「嫂嫂,你當真用的淬毒之劍?」
她一連呼叫數聲,不聞張夫人回答之言,不禁一皺眉頭,緩緩蹲下身子,伸手在張夫人前胸一探,回顧三絕師太一眼,道「她氣血湧心,暈了過去,餵她一粒靈丹。」
三絕師太應了一聲,抱起張夫人而退到一側。
忘情師大隨手撿起短劍,迎著星光一看,臉色大變,一抖手,短劍挾著一縷尖風,直飛出數十丈,消失於夜色之中不見。
洪婆婆道「棄去毒劍,無物可證了。」
忘情師太歎道「洪施主不要誤會,張夫人用此等毒物,實有辱張家門風,老尼一時間情難自禁,借劍一洩胸中怒火。」
洪婆婆道「看來,張大姑娘不但未能忘情,而且這情意深長,尤過常人了。」
忘情師太肅然說道「洪施主責備的不錯,我如真能忘情,也不會趕來此地了。」
洪婆婆道「你來了,總不能無為而去吧?」
忘情師太道「老尼不願生事,只要洪施主能夠放手不加追究,允許那岳小釵見我一面,老尼回頭就去。」
洪婆婆道「夠了,這條件還不算苛刻嗎?」
三絕師大餵過張夫人吞下靈丹後,起身接道「我師父對那岳小釵有傳藝之恩,見她一面如何不可呢?」
洪婆婆道「但那岳小釵已然投在我門下,貴師徒不用費心了。」
三絕師大怒道「這洗心茅舍是刀山油鍋?還是銅牆鐵壁?」
洪婆婆道「一扇柴扉,幾間茅舍,未得老身允准,當今武林之世,大約還沒有人能夠進去。」
三絕師太冷笑一聲,道「我就不信。」
忘情師太攔住了三絕師太,緩緩說「老尼無意和你衝突,我只要見岳小釵一面就走。」
張成突然接道「洪大姑娘,適才對我家夫人和老奴再三相讓,態度是何等謙和,怎的此刻竟不肯對我家大姑娘稍假詞色?」
洪婆婆沉吟了一陣,道「好吧!我要她出來,但只許見此一面,下不為例。」
緩步行入茅舍之中。
忘情師太回顧了張成一眼,道「你也受了傷?」
張成道「老奴被打斷了右臂。」
忘情師大道「你退下休息吧!」
張成應了一聲,道「多謝大姑娘。」
口中答應,人卻不肯離開。
忘情師太回顧躺在地上的張夫人一眼,低聲說道「張成,你怎麼不去休息?」
張成道「老奴還得住。」
忘情師太黯然歎息一聲,道「俊兒怎樣了?」
張成搖搖頭,道「少主人身受重傷,內懷心疾,只怕很難撐下去。」
忘情師太道「傷在何人之手?」
張成道「洪大姑娘手下。」
忘情師太道「心疾為何?」
張成道「懷念岳小釵,鬱鬱寡歡。」
忘情師太道「天下盡多美貌淑女,你們為什麼不給他另作安排?」
張成道,「少主人用情極深,思念岳小釵如中瘋魔。」
忘情師太歎道「情字誤人,尤過名利百倍了。」
張成道「還望大姑娘體念張家這一脈單傳,設法救救少主人。」
忘情師太揮揮手,道「你退下去,照顧夫人。」
張成應了一聲,欠身而退。
抬頭看去,只見岳小釵赤手空拳,緩步由茅舍行了出來。
三絕師太冷冷說道「岳小釵;你的架子是越來越大了,師父到此,你也敢拒不拜見。」
岳小釵道「小妹怎敢有此用心。」
三絕師太道「還不拜見師父,站那裡等什麼?」
岳小釵抬頭望了忘情師太一眼,緩緩拜了下去,道「寄名弟子岳小釵,拜見師父。」
忘情師太一揮手道「你起來。」
岳小釵緩緩站起身子,道「謝師父。」
忘情師太冷冷說道「我不是你師父,不用這樣叫我。」
岳小釵望了忘情師大一眼,欲言又止。
忘情師太冷冷道「不論你是誰的門下,我只問你一件事。」
岳小釵道「弟子洗耳恭聽。」
忘情師太道「俊兒把你引薦我處,救過你數次之命,咱們不談相處的情意,這救命之恩,你該不該報?」
岳小釵道「該報。」
忘情師太道「很好,他現在為你,奄奄一息,你準備如何報答他?」
岳小釵道「我為他求取靈藥,療治重疾。」
忘情師太道「救不了,他害的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藥醫。」
岳小釵道「弟子盡我心力,如是醫不好張兄的病,我甘願白刃吻血,以死相謝。」
忘情師太歎息一聲,道「你可以不死啊!」
岳小釵道「恩情重如山,弟子活得很辛苦,生與死,弟子看得很淡。」
忘情師太正待接言,洪婆婆卻快步行了出來,道「你已繼承了我的衣缽,如何能輕易言死。」
岳小釵回頭望了洪婆婆一眼,道「師父,弟子很為難。」
洪婆婆道「我知道,但你已經投入我的門下,生死難憑自主了。」
忘情師太道「洪施主,老尼想和洪施主約法互重,免得傷了和氣,鬧出悲劇。」
洪婆婆道「好!你說說看。」
忘情師太道「咱們都不從中干涉,由那岳小釵自決行止。」
洪婆婆道「很好!但師太要保證白雲山莊日後不再來此尋仇。」
忘情師太道「這個自然,岳小釵決定之前,咱們每人可以問她三句話,此後,就不許再言,由她自作主意,強賓不壓主,洪施主先說吧!」
洪婆婆沉吟一陣,道「老身說什麼呢?」
忘情師太道「增強她忠於你的信念,說些什麼,老尼不便代作主意吧!」
洪婆婆心中暗道就算你事先有備,但岳小釵心志素堅,我不信三言兩語,能使她改變心意。
主意暗定,點頭說道「只許問她三句話,任她自願回答?」
忘情師大道「正是如此!」
洪婆婆目光轉到岳小釵的身上道「小釵,你苦苦求我把你收歸門下,是嗎?」
岳小釵點點頭,道「是的。」
洪婆婆道「我已答應了你,而且要你繼承我的衣缽。」
岳小釵道「弟子知道。」
洪婆婆道「那很好,不論別人用什麼法子,你都不能離開此地了。」
岳小釵又點點頭,道「弟子知道。」
洪婆婆微微一笑道「師太,老身已經說完了,師大可以問她了。」
忘情師太神情肅然地緩行三步,逼近岳小釵道「師父武功如何?」
岳小釵怔了一怔,道「很高強。」
忘情師大道「我不願和洪施主衝突,但這股氣怒要發在蕭翎頭上……」
岳小釵吃了一驚,接道「蕭翎,他和此事無關啊!」
忘情師大道「你知恩不報反作仇,都和他有關,這筆帳自然要記在他的頭上了,你們不能離開洗心茅舍……」
洪婆婆大聲接道「你問夠了三句話。」
忘情師太倒是守約,立時住口不言。
岳小釵突然大聲叫道「不能啊!不能啊!」
三絕師大突然接口道「師父,那蕭翎的父母還活在世上。咱們要報仇,就下次毒手,就算日後難登極樂,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了,洪施主發過誓言,不離洗心茅舍,咱們不用顧慮洪施主了。」
岳小釵突然行前兩步,道「師父、師姊,這和蕭翎無關,更和他父母無關,你們怎麼對這些不相干的人下手呢?何況,蕭翎的父母,又非武林中人。」
三絕師太道「這件事,本也和洪老前輩無關,但洪老前輩卻涉足其間。」
岳小釵道「那是因為我繼承了她的衣缽,入她門下。」
三絕師太道「師父雖然皈依了佛門,但她究竟是張俊的姑奶奶啊!」
岳小釵道「師姊一向愛護小妹……」
三絕師太接道「我三思之後,覺得這諸多事故,都是你鬧出的毛病,只因你反反覆覆,所以,才鬧出這等悲慘的結果,我縱然愛護你,也是無能為助了。」
洪婆婆怒道「忘情師太,你們不覺著講話大多嗎?」
忘情師太道「老尼沒有講一句話啊!」
三絕師大接道「貧尼並未和老前輩打賭,這講話多少,那也無關緊要了。」
岳小釵回目望著洪婆婆,道「師父,請原諒弟子,我要和她們講清楚。」
洪婆婆長歎一聲,道「想不到師父活了這把年紀,還上了人家的圈套。」
岳小釵目光轉到三絕師大的臉上,道「看起來師姊心中是恨我了?」
三絕師大道「你靠山很硬,由洪老前輩為你做主,就算我心中恨你,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岳小釵正容說道「師姊,聽小妹幾句話如何?」
三絕師太道「好!你說吧!」
岳小釵伸手取下頭上包的白絹,道「姊姊請看。」
三絕師太轉頭看去,不禁微微一怔。
原來岳小釵滿頭青絲,已盡皆剪去。
三絕師太歎道「師妹你……」
岳小釵搖手攔住三絕師太,道「記得師父曾經說過,小妹不是空門中人,不許落髮為尼,但小妹是禍水,行蹤所至,必引起很多無端的爭端,因此,小妹思之再三,覺得剪去三千煩惱絲,也許會對我好些……」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關於張兄的事,別人不知內情,師姊最清楚了。我送還張家簫法,恩怨一次清結;如說我應該嫁人,那我應該嫁給蕭翎,我母親遺書定盟,安排了我的終身,何況,我和張兄相識之初,已和他說明了內情,他當時答應過我;說我岳小釵忘恩負義,叫小妹十分為難,不知是否應該承認。姊姊感師父授藝深情,師父念親情,不忍坐視,誰都沒有錯,錯的是小妹我不該受人恩情。」
三絕師大回顧了忘情師太一眼,道「師父,岳師妹講的也有道理。」
忘情師大長眉聳動,默然不語。
岳小釵接道「師姊如若動我以情,小妹已斷髮明心,我不能遵從母親遺言,嫁作蕭翎妻,也不能奉侍張兄,師姊如迫我以武,小妹願伸頭就戮,以平你們心中的怒火。」
三絕師太輕輕歎息一聲,道「師父,咱們該當如何?」
忘情師太臉色連變,仍然是默不作聲。
岳小釵緩緩由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道「小妹如若有罪,那是因上蒼賜我這張臉,如若我變得丑一些,我相信張兄,再不會以我為念,小妹毀容代罪,諸位心中的怒火,總可以平熄了。」
舉手向臉上劃去。
只見洪婆婆手中竹杖揮動,啪的一聲,擊落了岳小鉸手中的匕首。
同時,一條人影,疾如流星一般,直射入場中。
忘情師太、洪婆婆一齊轉眼望去,只見來人青衣佩劍,正是蕭翎。
岳小釵一皺眉頭,道「你沒有走?」
蕭翎道「沒有……」
目光轉到洪婆婆的臉上,道「晚輩先向老前輩請罪。」
抱拳一揖。
洪婆婆禮也不還,冷漠他說道「什麼事?」
蕭翎道「晚輩放肆,在洗心茅舍之外,和人動手相搏。」
洪婆婆道「洗心茅舍百丈外發生的任何事故,都和我無關。」蕭翎道「我知道,但他們卻是衝著您老前輩而來。」
洪婆婆道「什麼人?」
蕭翎道「神風幫。」
洪婆婆道「人呢?」
蕭翎道「被晚輩傷其護法,毀其神像,餘下的都已逃竄而去。」洪婆婆道「神風幫和老身素無過節,為何要侵犯洗心茅舍?」蕭翎不答洪婆婆的問話,目光卻轉到忘情師大的臉上,道「老前輩,區區蕭翎叩見。」
忘情師太一閃身,道「不敢當蕭大俠之禮。」
蕭翎仰天打個哈哈,道「師太之言,在下已經聽得,不勞師太千里跋涉,找我蕭翎,區區只好獻身相見了。」
忘情師太雙目盯注在蕭翎臉上,瞧了一陣,道「你想和老尼動手?」
蕭翎道「師太要取我蕭翎之命,是嗎?」
忘情師太道「不錯,我說過。」
蕭翎道「蕭翎在此,師太準備如何,但請吩咐。」
忘情師太道「你很狂妄。」
蕭翎道「師太言重了……」
神情冷肅地接道「我知道師太是有道高尼,困於親情,欲罷不能,但你既然已出面,必欲找個結果,區區卻是其中最礙事的一個,師太殺了我,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如是不幸讓區區勝了,師太也算盡了心意。」
忘情師太道「你當真要逼老尼出手?」
蕭翎道「師太如不和在下一戰,只怕是不甘重回庵中了?」
岳小釵大聲喝道「蕭兄弟不許無禮!」
蕭翎呆了一呆,果然不敢再言。
忘情師太神色冷漠,叫別人瞧不出她心中想些什麼。
只見她緩緩轉過臉去,望了三絕師太一眼,一字一句地問道「那蕭翎武功如何?」
三絕師太道「很高強。」
忘情師大道「和他目下的英名相比呢?」
三絕師大道「並非幸得。」
忘情師太道「那是說他可以和我動手了?」
三絕師太低聲說道「師父想出手嗎?」
忘情師太道「如若他真如傳言,為師倒想領教他幾招絕技。」三絕師太黯然歎息一聲,道「師父,蕭翎的武功很博雜,弟子和他動手時,他似乎胸中有很多所學無法施展,如今分別甚久,不知他是否又有了進境。」
忘情師太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目光轉到岳小釵的臉上,道「你退開去,不關你的事了。」
岳小釵道「師父,您不能和他動手!」
忘情師太臉色平靜異常,淡淡一笑,道「為什麼,怕他傷了我?還是怕我傷了他?」
岳小釵道「不論你們誰勝誰敗,都將叫弟子心碎。」
忘情師太道「看來你對他用情很深了。」
岳小釵道「他很小時,弟子帶他離家,呵護愛惜,焉能無情,但弟子為了不傷張兄之心,決心繼承洪老前輩的衣缽,終老洗心茅舍。」
忘情師太道「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岳小釵知道自己已然說服了忘情師太,依言向後退了三步。
忘情師大舉手對蕭翎一招,道「你過來。」
蕭翎挺胸昂首,大行四步,到了忘情師太身前,道「師太有何吩咐?」
忘情師太道「就事而論,張俊確有不對之處,但忘情並非全無情,張家只此一條根,我雖身入佛門,但仍是他的姑奶奶啊!」
蕭翎道「親情難拋,晚輩心中明白。」
忘情師太道「岳小釵雖屬無心,但她玩情自傷,論罪比張俊還深……」
長長吁一口氣道「就你們三人而論,你該算是個無辜的人。」
蕭翎道「岳姊姊傷情,我應該為她代罪。」
忘情師太道「很英雄。論是非,老尼似不應該和你動手,但我已數十年未出庵門一步,既然難割斷親情之累,總該找個結果出來,是嗎?」
蕭翎道「晚輩心中瞭然,死而無恨。」
忘情師太搖搖頭,道「你不會死,老尼想和你談個條件。」
蕭翎一怔,道「什麼條件?」
忘情師大道「咱們動手,定會有勝敗之分,如是老尼敗了,我已盡了心力,無愧對張家祖宗,如是老尼勝了呢?」
蕭翎道「師太準備如何?」
忘情師大道「你如敗了,那就要委屈岳小釵做我們張家媳婦。」
蕭翎道「這個在下如何能夠做主?」
忘情師太道「你如有信心能勝老尼,為何不敢答允?」
但聞洪婆婆冷冷說道「岳小釵已繼承了我的衣缽,就是蕭翎和岳小釵都答應了,還有我老婆子不肯。」
忘情師大道「你可是覺得一定能夠勝過老尼嗎?」
洪婆婆道「我老婆子雖然傷了一臂,但自信還可和你一戰。」
忘情師太道「慢慢來,我勝了蕭翎之後,再和你動手不遲。」
洪婆婆道「老身為什麼不可以在蕭翎前面和你動手?」
忘情師太道「你如一定堅持,老尼只好從命了。」
洪婆婆道「好!咱們先打,老身如勝了你,自是用不著蕭翎再出手了。」
忘情師太道「如是老尼敗了,我回身就走,今生一世,再不出尼庵,也不再管張家的事,自是最好的一個結果,如是我勝了你,你要交出岳小釵。」
洪婆婆道「老身如敗了,自然是無能再顧到她了。」
忘情師大道,「好!那你出手吧!」
岳小釵滿臉痛苦之色,想從中阻攔,又似心有所忌,踟躇不前。
忘情師太緩緩說道「岳小釵,老尼想先對你說明幾件事。
第一,你無能阻止這場搏鬥,你心裡大概也明白,第二是你如想自絕一死,那只有使事情更複雜,促成流血慘劇,所以你死不得。第三是你既自知是禍水,只有一條路走,那就是要趕快嫁人,從此相夫深閨,不要再在江湖上行走,免得招來無謂的煩惱。由來紅顏多薄命,更何況你天生媚骨,那該是紅顏中的紅顏,人生都比黃連苦,你苦過黃連十分。」
岳小釵雙手掩面,淚水滂沱,道「弟子旱知今日事,應早毀容作醜婦。」
忘情師太淡淡一笑,道「老尼參禪數十年,仍難解去這親情之累,岳小釵,我還要告訴你一事,我想此事你自己還不知曉。」
岳小釵拭去臉上淚痕,愕然說道,「也和弟子有關嗎?」
忘情師太道「不錯。」
岳小釵道「弟子洗耳恭聽了。」
忘情師太道「你認為蕭翎對你如何?」
岳小釵道「視我如姊,敬重異常。」
忘情師太道「那是他兒時心情,但此刻他已是英俊少年了。」
岳小釵道「他對弟子,並無異樣,依然是舊時情意兒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