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小雨的高壓政策之下,裴蜜兒總算準時走出了她們一起合租的高級公寓。這棟公寓離帝國學院只有幾分鐘的路程,學院裡很多學生都會在這一區租房子,房價雖然貴了點,但因為治安和地點都不錯,所以這裡的房子一直都很搶手。
而裴蜜兒這個窮人有幸得以入住這棟高級公寓,完全是沾了秦小雨的光。秦小雨的媽媽是知名畫商,爸爸是政府高官,家境比較富裕,因為不喜歡住在學校的宿舍裡,又不想一個人住那麼孤單就和同學合租了這間公寓。可就在二年前,秦小雨合住的同學忽然想要出國留學,害得她只好匆匆忙忙地貼出尋求合租的廣告,當時正巧裴蜜兒半路轉學過來,學校的宿舍沒有空位,兩人一拍即合,裴蜜兒快快樂樂的以超低的價格租下了其中一間臥室,而秦小雨的惡夢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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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好!」裴蜜兒一進羅教授的辦公室就衝著羅良之近乎討好的深深鞠了一躬。
看著裴蜜兒誇張地向羅教授示好,秦小雨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她在來時的路上幾次想要溜走,但最後總會讓手眼通天的裴蜜兒給堵個正著,所以此刻她只能非常鬱悶地陪著裴蜜兒站在羅教授的辦公室裡看著她耍寶。
羅教授推了推鼻樑上的花鏡,看了眼笑意盈盈的裴蜜兒,原本嚴肅的表情竟然有柔和的跡象。
「設計已經完成了嗎?」
裴蜜兒急忙從背包裡拿出設計圖和那對髮夾一起交給羅教授,語氣頗為自豪的說「當然了,我可是很努力的在教授您規定的時間之前完成了任務!」
羅教授搖了搖頭,懶得去糾正這丫頭已經把交設計的時間往後推遲多少次了。伸手接過裴蜜兒遞過來的設計圖,粗略的看了看,隨即把視線移向那對璀璨生輝的髮夾上面。
「咦?」羅教授的表情在看到那對寶石的時候微微一愣,立刻將髮夾舉起順時針輕輕轉動了一圈。只見寶石上那條極為酷似貓睛的「亮線」隨著羅教授的動作迅速地變成兩條,而當寶石轉到30度的時候,亮線又從兩條變成了一條。
羅教授看完之後,疑惑的看了裴蜜兒一眼,沉思了片刻,忽然問道「這對貓眼寶石是你的嗎?」
貓眼寶石?裴蜜兒有點意外羅教授沒有先問她的設計構思,反而去問那對寶石,立刻有種不詳的預感,緊張地嚥了口唾沫,答道「不……不是!是小雨借給我的。」
說完一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的秦小雨,把她推到了羅教授的面前。
「啊?啊……是……是我借給她的。」秦小雨說完狠狠瞪了裴蜜兒一眼,暗惱她居然拖自己下水。
羅教授目光深沉地看了眼顯得有點慌張的秦小雨,並沒有繼續追問到底誰才是寶石的所有者,反而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你們知道這對寶石的歷史嗎?」
秦小雨微微一愣,有點不知所措的看了裴蜜兒一眼,答道
「呃……這對寶石是我媽媽的,我看挺漂亮的就借給蜜兒做畢業設計用,至於來歷,我不是很清楚……」
羅教授微微點了點頭,猜不出他是否信了她們的說法。只見他把視線移回到寶石上面,緩緩說道「這對寶石的第一任所有者是亨利一世的姐姐帕瓊斯公爵夫人,作為她的結婚禮物,帕瓊斯公爵夫人對這對貓眼石情有獨鍾,並給它們取名叫『波絲貓』,因為它們一顆蜜黃色,一顆黃綠色,放在一起極為酷似波絲貓的眼睛。後來這對貓眼石又先後輾轉流傳於歐洲和亞洲等國家,近期才被響譽國際的『蕭氏拍賣行』以高價收購回來……」
羅教授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要表達的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裴蜜兒和秦小雨心驚膽戰地對視一眼,不用別人說,她們也知道自己闖了什麼禍。一般只要牽扯到皇族的東西,基本上沒有不值錢的。而羅教授不但知道這對貓眼石的價值,也知道它們真正的主人是誰。
「教授,您再好好看看,不會是看錯了吧?」裴蜜兒垂死掙扎的希望羅教授只是一時看走了眼。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我是不會看錯的,這對寶石絕對是天然的金綠寶石貓眼。」
「金綠寶石?貓眼?天然的?」裴蜜兒困惑地看了眼同樣一頭霧水的秦小雨,後者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明白羅教授在說什麼。
「你這是什麼表情?」羅教授有點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裴蜜兒一眼。
「教授,您在說天書嗎?」裴蜜兒覺得自己被罵得有點無辜,但又不敢反駁,只能以非常宛轉的說法表達自己的意思。
羅教授只覺得額上的青筋隱隱跳動了幾下,感覺雖然胸中怒火狂燒,卻一點都提不起訓斥裴蜜兒的興趣,「你是學首飾設計的,居然連寶石的種類都分不清楚,你平時上課的時候都在做什麼?我記得選修課裡面不是有《寶石鑒定法》這一門課的嗎?」
「選修課?選修課不是自願選的嗎?所以我選了園藝課……」裴蜜兒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羅教授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大氣都不敢出的往秦小雨身後躲了躲。
面對絲毫沒有意識到究竟錯過了什麼的裴蜜兒,羅教授是徹底無語。不禁懷疑起自己對裴蜜兒抱以那麼高的期望究竟是對還是錯。
「金綠寶石貓眼是唯一可以不用註明礦物種類而直接被稱作『貓眼』的寶石,而這條明亮的光帶習慣被叫做『眼線』,就好像貓的眼睛一樣,當寶石按一定的方向轉動的時候,這條眼線會出現張開與閉合的現象,這就是所謂貓眼寶石的『開合現象』。而以這兩顆寶石的成色來看,眼線清晰完整,筆直居中,寶石弧面形狀飽滿圓潤,質地細膩,最難得的是它們還是成對出現,先不說它們的歷史價值,就單單這對寶石本身的價就可以以億為單位來估算。」
羅教授的解釋好像一記驚雷般炸得裴蜜兒和秦小雨險些當場昏倒。
「什麼?它們居然值一億!」
就算兩人對錢財再沒有概念也知道一億元代表的是什麼。
「怎……怎麼辦?小雨……」裴蜜兒終於知道害怕的問身邊已經開始石化的秦小雨。
能怎麼辦啊?秦小雨覺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本以為這兩粒寶石不會很值錢的,必竟是用來做袖扣的東西。可萬萬沒想到羅教授居然告訴她們這兩顆直徑不到一厘米的小東西值一億這麼誇張,這要是被抓到,可就不能以小偷小摸來定罪了,被判個幾年那都是最保守的估計。
「蜜兒,畢業重要還是坐牢重要!」秦小雨忽然緊緊抓住裴蜜兒的手臂認真的問道。
裴蜜兒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秦小雨的意思,「我當然不想坐牢啦,被當還可以重考,坐牢那可是一輩子的污點,我不要過著沒有自由的牢獄生活!」
「那我們還等什麼,馬上去還啊!」
「對啊!對啊!」裴蜜兒慌忙點頭,一把從羅教授手中搶過那對髮夾,朝羅教授深深鞠了一躬,「教授,因為某個原因,這件作品現在還不能交給您,請……請您讓我留級吧!」說完裴蜜兒以逃命似的速度和秦小雨衝出了教員辦公室。
羅教授看著她們落荒而逃的背影,滿臉擔憂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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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蜜兒和秦小雨一路狂奔出了設計學院的辦公樓,本想立刻把這對寶石還給蕭絕,卻突然想到他今天根本就沒有公演,所以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東西還回去,難道要她們大刺刺地跑到他的面前說「對不起,我偷了你的東西嗎?」
「怎麼辦?今天他沒有公演!」裴蜜兒的臉幾乎皺成了一團,那模樣就好像被抽走了靈魂似的,乾巴巴的只要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這件事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秦小雨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難道當真是天作孽有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嗎?
「總之我們還是先找到蕭絕再說吧!」裴蜜兒深吸一口氣,知道就算有時間讓她把袖扣恢復原狀,恐怕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樣順利的還回去。蕭絕也不是白癡,沒理由再像上次那樣被她給迷暈吧。
秦小雨鬱悶的點了點頭,知道也只能這樣了。安慰地拍了拍裴蜜兒的肩膀,表達自己會奉陪到底的決心。
「我們會不會被殺死啊?」裴蜜兒攤開掌心,看了眼這對好像催命符似的髮夾,沮喪的問道。
「你要相信現在是法制社會,沒那麼容易死的!不過真難得你居然知道害怕了,當初偷東西的時候怎麼沒見你緊張成這樣啊?」秦小雨苦中作樂的調侃裴蜜兒。
「說好了是借嘛!」裴蜜兒不服氣的撇了撇嘴,雖然在這個時候她強調這些沒什麼意義。
「死鴨子嘴硬,我們先去音樂學院裡找找吧,說不準能好運的遇到蕭王子呢!而且我們現在是自首,應該會從寬處理吧?」
「希望如此!」裴蜜兒知道這一關不好過,誰知道那個蕭絕會不會把她們給凌遲了啊?真的很難說,一億啊!就算再有錢也沒理由把錢當廢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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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學院主要分為美術學院和音樂學院,兩個學院的主樓就好像孿生兄弟似的攜手屹立在校園的正中央,比肩相鄰,互相呼應。
裴蜜兒和秦小雨垂頭喪氣地延著校園裡的林蔭道向音樂學院走去。
兩人平時一直覺得校園裡的景色挺美的,清幽雅靜讓人心曠神怡,可今天由於心情極其惡劣,看哪都彆扭,尤其主樓前的那座噴水池,沒事噴什麼水啊?「嘩嘩」的水聲聽著就讓人心煩。
「真的要去啊?」裴蜜兒看著近在眼前的音樂學院,兩隻腳重得一步都不想邁。
「惡人無膽!現在知道怕啦?」秦小雨其實心裡也七上八下的,但事情都到這份上了,伸頭縮頭都是挨砍的命,還不如先爭取個主動呢。
裴蜜兒也很痛恨自己居然會有點害怕去見蕭絕,是以表情陰鬱的掃了一眼這座十六層的豪華建築,卻正巧注意到從四樓一扇打開的窗戶裡傳出一陣優雅的鋼琴聲。
「拉赫曼尼諾夫的鋼琴協奏曲……」裴蜜兒側耳仔細聽了聽,她記得一個月前曾經在學校的定期公演上聽過這首曲子,當時獨奏的人就是蕭絕。
「是蕭絕!」裴蜜兒肯定的說。
「不會這麼巧吧?這首曲子雖然難度很大,但在音樂學院裡肯定不只蕭絕一個人會彈……「秦小雨並不是不信任裴蜜兒,只是覺得事情太過湊巧。
「我不會聽錯的!可以把拉赫曼尼諾夫演奏得如此震憾的人,在帝國學院裡我只見過蕭絕一個。」
裴蜜兒的眼神明亮清澈,自信滿滿,這讓秦小雨感到有點不舒服,好像只憑著一首鋼琴曲就拉開了他們三人間的距離。
「我們還是先上去看看吧,也許蕭帥哥心情大好,對我們既往不究呢!」裴蜜兒從蕭絕的琴聲中聽出他的心情很平靜,就像浩瀚的大海,有著無窮的包容力,所以她樂觀的認為蕭絕或許是個大度的人也說不定,必竟音樂是不會說慌的。
「呃……等等我!」還沒等秦小雨多說,裴蜜兒已經迫不及待的向電梯衝去。秦小雨只好無奈的快步追上裴蜜兒,和她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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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蜜兒和秦小雨從羅教授那裡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過了十一點多了,而這個時間大部分的學生都去吃飯休息了,所以寬敞明亮的走廊裡靜悄悄的。
「怎麼沒有聲音了?剛才明明聽到是在四樓的啊?」裴蜜兒壓低了聲音問身邊的秦小雨,因為空蕩的走廊就跟擴音器似的。
「音樂練習室一般都有隔音設備,可能是彈琴的人把窗戶關上了,看來我們得一間一間找了。」
「原來是這樣啊!」裴蜜兒瞭然的點了點頭,「不過剛才在外面時感覺琴聲好像是從裡面的教室傳出來的,我們不如先從最裡邊找起吧。」
「嗯!好!別弄錯了!」
「知道了!」
兩人商量好之後,立刻動作迅速的走到四樓的最深處,並向走廊兩側散開,準備執行地毯式搜索。
其實鋼琴練習室的空間一般都比較大,所以別看走廊很長,但教室其實沒有幾間,所以當裴蜜兒輕輕推開右手邊第三間教室的時候,就找到了她們要找的人。
「是他嗎?」裴蜜兒就著門縫往教室裡面張望。忽然發現原來一個人醒著和睡著時的模樣可以差那麼多。她一直以為蕭絕之所以會被稱為王子,應該是個彬彬有禮,溫和優雅的貴公子型人物,就像他的琴聲一樣,華麗卻不張狂,還帶著淡淡的憂鬱。就像昨天他在休息室裡沉睡時給人的感覺差不多。可今天一見,裴蜜兒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因為眼前的蕭絕就好像是一個生著黑色羽翼的魔王,冰冷,陰沉,渾身散發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可他的琴聲卻仍然保持著有條不紊,優雅迷人的旋律。
「原來音樂也是可以騙人的啊?」裴蜜兒從心底深處發出一聲哀歎。
「什麼騙人?」秦小雨一時間沒理解裴蜜兒的意思。
裴蜜兒立刻搖了搖頭,不太敢對秦小雨說自己對蕭絕的錯誤認識,慌忙又問了一遍。
「他就是蕭絕吧?」
「對,就是他!」秦小雨沒想到她們的運氣居然這麼好,那個平時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蕭絕居然就穩穩地坐在她們面面。
「那就好……」裴蜜兒說著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剛剛才提起的勇氣瞬間又全沒了。
秦小雨雖然全力「自首謝罪」,但當真要她去面對蕭絕的時候還是緊張得冷汗直流。「要進去嗎?」
「還是先敲門吧!」裴蜜兒想了想,覺得自己這個做賊的至少要懂點禮貌,必竟他現在彈得那麼陶醉,冒然打斷人家似乎挺不道德的。
「噹噹噹……」
蕭絕詫異的看了眼門口,有點意外在這個時候居然會有人這麼不識相,這可是以前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最主要是根本沒有人敢在他彈琴的時候進來找麻煩,因為那無疑是自找倒霉。
琴聲嘎然而止。
感覺好像足足過了一世紀那麼久,兩人才聽到從練習室裡傳來一個隱隱帶著怒意的聲音。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