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罷眾人朝賀,李起身,牽著水笙退入寢宮。(wap,,更新最快)。
寢宮裡,皇帝御幄、錦簾玉毯,無不與眾不同。李與水笙進得房來,立在榻前,自有尚食奉上飲食餐具,兩人於是坐下,黍實、稷、稻、粱等一樣不少,又喝過合巹酒,終於禮成。
二人來至內室,今日乃冊立之日,水笙就宿在御龍宮裡。尚宮服侍著兩人除下禮服、鳳冠霞帔,然後一干侍從人等這才乾乾淨淨全都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李、水笙二人。
房事,兩人並不是第一次,所以並沒有太多洞房花燭的氣氛。對坐相視無言,本應最親密的夫妻,卻是各自心事重重,不知如何啟齒。
李輕輕勾起她的下巴,近乎歎息著「水笙,此刻……你在想著誰?」
水笙苦笑了。
她似乎誰都想到了,又似乎誰都沒想到。
無語。
李輕輕歎了口氣,緊緊抱住她,溫熱的嘴唇覆上她的,輾轉吮吸。
燭台上兒臂粗的大紅喜燭「辟啪」一聲爆出火花,溫暖的紅色籠罩著整個空間,給這冰冷的空氣注入幾分柔和和喜氣。春帳銷魂,抵死纏綿,兩顆迷茫的心,甜蜜而痛苦,似遠又忽近,明朝醒來之時,是否仍能契合溫存?
殷駿鵬發現自己正在一團迷霧中走著,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辨東西南北,找不到出
忽然,有人輕輕呼喚著他。聲音那麼熟悉,是誰?
一個翩翩倩影在他前方出現,縹緲的聲音令他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卻不知為何很肯定她在叫著自己。
清秀的臉龐,秀麗的輪廓下是一雙燦若繁星地眼眸。彷彿將天下盡數收納其中,令人覺得若能探清她眼中的神色便是天底下最大的成就。
彷彿鐫刻在心版上地容顏令他心頭一震,呢喃自口中飄然而出「水笙……」
前方的倩影微笑著,向他招了招手,他地腳便像有著自己的意志。邁開了步伐,慢慢走去。
「水笙……」
他伸出手,拉向倩影的玉手,那影子「啊」了一聲,似像退縮,他急忙牢牢拉住了,不肯放手。
「你……你醒醒!醒醒!」
呼喚的聲音漸漸清晰,他重重一震,眼前迷霧突然消失無蹤。他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牧族人常用地氈篷,圓形的頂蓋向中收攏,布幔圍繞擋去了風雨。四周擺著桌椅凳櫃,也是牧族人特有的矮腳傢俱。而他此刻正躺在暖和的羊毛氈上。在他身邊。一個年輕的牧族女孩目不轉睛看著他,臉上還有一絲紅暈未消。
「你醒了!」清脆的嗓音如同黃鶯初鳴。悅耳動聽。殷駿鵬發現這便是那個呼喚著他的聲音。
「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舔了舔嘴唇,覺得乾渴異常。而嗓音則向被沙子碾過一般,嘶啞而殘破。
「這裡是我的氈篷啊!你已經昏迷了整整十二天了,剛發現你的時候,你身負重傷,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那麼嚴重地傷呢!」
他一凜,方回想起發生了什麼那震天的呼喊彷彿又在耳邊響起,面對幾萬大軍的進攻,區區幾千人地隊伍猶如螳臂當車,看起來是那麼的渺小。然而面對滔天巨浪般地攻擊,沒有人畏懼,也沒有人退縮,在飛箭如簧中拚死抵抗,在槍林刀山中奮力搏殺,戰至最後一滴血!
最後,只有寥寥數人和他一起衝出重圍,但卻早已不辨東西,昏昏沉沉中任由戰馬帶著他們漫無目地逃逸,最終完全失去知覺。
心中湧起難以遏抑的痛楚,不為自身地傷勢,而是為了那壯烈犧牲的英雄男兒!他們本可不死,卻因為他把他們帶進了草原,全軍覆沒!
為何他竟然還活著?
努力想要動一動身體,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移動分毫。而且用盡全身力氣換來的微微一個**,便引得渾身如被針扎,剝皮抽筋一般劇痛,以他的意志也無法抵抗,嘴角溢出一聲呻吟。
「哎,別動!」女孩急忙按住他的身子,「你的傷口還未痊癒,當心又裂開來!要知道我為了給你止血可費了不少心思呢!」
他苦笑一下,艱難地點點頭,提不起半點說話的心思。
腦中始終迴旋著這次的失敗……是的,他失敗了!不但沒能完成解圍的任務,令牧族大軍重臨風峽關,而且葬送了隨他進攻的所有士兵,更葬送了自己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功勳和未來……
他知道這次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傻的傻事,甚至差點賠上自己的性命,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後悔!時至今日,若要他再作一次選擇,他的決定仍不會變!
他知道,自己已經改變了,不再是昨日的殷駿鵬。
如此改變,是福是禍?還無法評說。但,他不後悔!
「姑……姑娘……」
「哎,我叫塔娜,你別姑娘、姑娘地叫了!我不習慣。」
「……好吧,塔娜姑娘,你救起在下的時候……是否還有看到其他人?」
「哎呀,不是叫你不要叫我姑娘嗎?你們中原人哪,真奇怪!沒有哦,我就發現了你一個人,沒發現別人。」
殷駿鵬對於這個牧族女孩的直率真有點吃不消,隨即又心一沉,為她後面那句「沒發現別人」。
最後,始終只剩下自己一個了嗎?
對於她如何知道自己是中原人,他倒不覺得奇怪,只因自己形象穿戴,皆不與牧人相同,區別出來是很容易的事情。
「塔娜姑娘……這裡是哪裡?」他振作起精神,既然在那種九死一生的戰場上死不去,就應該更加發奮自救,不要辜負了老天爺的一片厚愛才是!
還有金汗圖——幾千兄弟們的鮮血不會白流,這筆血債遲早要向他討回來!
總有一天,他會帶兵踏平呼布爾部落,征服大草原,以此來告慰英靈!
塔娜見他的精神好些了,便拿過一碗黑乎乎的不知什麼草藥湯水,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笑道「你先別急著問東問西的,把藥喝了,不然你的傷永遠也不會好。」
殷駿鵬無法,也知自己現在的處境遠談不上安全。塔娜不會不知道牧族和中原人的民族矛盾,而她救助自己究竟有什麼目的也不得而知。因此他必須快點恢復起來,至少擁有自保的能力,方能有進有退,獲得與他們周旋的資本。
不過他倒不擔心她下藥害自己。現在他動彈不得,跟個廢人沒什麼兩樣,要害他,何須下藥那麼麻煩?
於是張嘴,喝下那黑乎乎的藥汁。汁水入口,並不覺得很苦,反而有種青草的芳香味,並不難喝。他又喝了幾口。
塔娜這才說道「你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這裡是海拉格部落的營地,你又在我的氈篷中,沒人能把你怎麼樣的!」
殷駿鵬驚得差點把一口藥水噴出去。
海拉格部落?金汗圖的心腹大將卓格的部落?
難為塔娜說得那麼輕鬆,他可謂已經落入了最不利的環境中,這還叫「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
忽地他把握到一個可能塔娜不會不知道牧族人與中原人的矛盾,但她可能並不清楚最近草原上發生的一切,金汗圖的進攻、他的侵襲!
而且,聽她的口氣,似乎自己在她的庇護下便不會有事,也就是說她應當是個至少在海拉格部落裡說得上話的人,那她的身份就頗值得懷疑了。
她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