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高興,宴會自然是盡歡而散。
李峮帶著三份酒意登上了馬車,這可不是因為他喝多了騎不了馬,也不是因為他喜歡坐馬車,而是兵部尚書方凡早一步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殿下。」儘管是在馬車內,方凡還是一絲不苟地拱手為禮。
反倒是李峮自己並不在意,隨性地揮了揮手「罷了。」說著在馬車內舒適的毛毯上坐下,背後靠著絲綢軟枕,微微闔起了眼。
「走吧。」方凡將車簾掀起一絲縫隙,對馬車伕說道。
馬車於是慢慢動起來。四周十六個皇子府衛士緊隨左右,各自踩著方位,將馬車護在中間,也成功隔絕了有心人的窺探。
「殿下,今日的宴會,太子可是出盡風頭啊!皇上對他的喜歡似乎又多了幾分。」方凡道。
李峮睜開了眼。此時他的眼中一片清澈,哪裡還有半絲酒意在?
「哼,他哪有那麼大本事?若不是花月顏身邊那小宮女……」他突然停嘴不語。
「殿下,怎麼了?」方凡聽他停在不該停的地方,察覺一絲一樣,「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對?」
「……怎麼說呢?」李峮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我總覺得,李荃跟花月顏……不,應該是跟那小宮女,中間有點什麼。可怎麼也想不出來,那究竟是什麼?」
方凡愣了一下,沉吟了一會兒「這……臣倒是沒看出來。不過既然殿下有這種感覺,還是可以好好查一下的!」
李峮忽然笑起來「就算沒有什麼也可以變點兒什麼出來不是麼?給他扣上一頂淫亂後宮的罪名,看他這太子還怎麼當下去!」
方凡皺眉道「殿下,此計不妥!一來,太子的勢力未失,我們在後宮的力量不強,難以搶得先機。若是事機不密被他倒打一耙那就糟了。二來,我們剛剛向花月顏傳遞了聯手之意,便向她的貼身宮女動手,難免波及到她,也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合作。」
李峮冷笑一聲「那女人,可以依靠嗎?才收下我的禮物,轉身就去討好李荃,分明就是想左右逢源,從中漁利。我看,她未必會為我們說話。」
方凡笑道「殿下,這才好啊!這說明花月顏是個貪婪的女人,處處想謀求最大的利益。只要我們的開價能夠令她滿意,她就會去做。最怕的,是不貪的人。」
李峮想了想,點點頭道「這話也有理。不過,要注意這女人,若李荃那邊的價錢高,她一樣會把咱們給賣了!」
方凡亦點頭,道「那是自然。」
「不過……」李峮忽然又有些猶豫,「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殿下何出此言啊?」
「花月顏那種女人,能有這麼深的心機麼?或者……」
不知怎的,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站在花月顏身後,那個纖弱的身影。
或許那個人,才是真正值得注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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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花月顏受寵程度的上升,昭陽帝幾乎把寢宮放在了棲鳳宮,所以李荃到這裡來請示皇帝的時候也就慢慢多了起來。
這日,就在他請示完皇帝,正向外走時,忽然被水笙叫住。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李荃停下來,看著水笙,笑道「原來是你。有什麼事麼?」
水笙微微一笑,遞上一個精美的食盒「奴婢奉娘娘之命,特來感謝太子殿下中圓宴上成全。」
李荃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那日在中圓宴上,花月顏說水笙折出的鮮花乃是其可以安排,但實情是水笙得知皇帝最愛的九鳳朝陽被損壞後,臨時提出的建議。李荃明知如此,卻並沒有拆穿她們的謊言,所以才有現下的感謝。
「哪裡,我並沒有做什麼,娘娘太客氣了。」他笑著,並不收下。
水笙眨了眨眼睛,道「殿下,這是娘娘的一點心意,殿下若不收,奴婢很難向娘娘交差的。」
李荃自是知道花月顏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聞言倒也不好為難水笙,便接過了。
「若我沒有猜錯,裡面是你做的點心吧?」他笑道。
水笙笑道「是的,殿下。」
「能令父皇讚不絕口的東西,沒想到今天我也能有口福享用到。」他打趣地說。
水笙睜大了眼睛「殿……殿下怎麼知道的?」
李荃學她般眨了眨眼睛「看也知道,花昭儀怎麼也不像慣於家務的人哪!」
水笙勉強笑了笑,突然臉色蒼白,急切道「殿下……是奴婢不好,心切娘娘的幸福,才出了這麼個餿主意,不關娘娘的事……若有任何責罰,奴婢都認了,與娘娘無關啊!」
她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實在沒想到李荃的洞察力這麼可怕!花月顏對皇帝宣稱那些美食都是自己做的,這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按律是要誅九族的!但聽李荃的口氣,又似乎並不打算追究,水笙心下忐忑,索性出言試他一試。
李荃又是一愣,隨即憐惜地看著她,歎道「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只是……你甘心這樣嗎?明明美食是你做的,絹花也是你的主意。我想,還有很多事情,討父皇歡心的,應該都是你做的吧?」
水笙聽到他的承諾,稍微放下點心,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來「奴婢多謝殿下寬宏大量!殿下,奴婢的一切都是娘娘給的,只要能令娘娘幸福,奴婢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何況只是一些花巧的玩意兒呢?再說,只有娘娘過得好了,奴婢也才能過得好,說起來,奴婢也是在為自己打算呢!」
李荃笑了,說「你倒是誠實……好了,我該走了,你也快回去吧,不然娘娘找不到你可就麻煩了。」
水笙也不由笑了,他倒是對花月顏的脾性瞭解得透徹。
「是,奴婢告退。」她躬身一禮。
「去吧。」李荃揮了揮手,逕自走了。
水笙目送著他離開,便也轉頭回去了。
然而他們都沒發覺,就在不遠處,樹蔭下,兩個人影將一切盡收眼底。
「娘娘,他們私相授受,這是犯了宮裡的大忌!我們為何不將他們來個人贓並獲?」說話的是靈珊,而在她身邊,赫然就是貴妃歐陽貞瑾。
量身定做的錦衣,將那纖濃合度的曼妙身材襯托得更加迷人,然而在陰影下,卻透著絲絲詭異,彷彿蘊藏著冷冷的殺機。俏麗的丹鳳眼中是一片冷凝,只比花月顏稍遜一籌,仍然屬於絕色美人,卻絲毫不見平日裡的溫柔可人。歐陽貞瑾冷哼了一聲,罵道「蠢才!也不看看那是什麼人?那可是太子啊!你能抓到他的把柄?再說了,我的敵人是那狐狸精花月顏,可不想得罪權傾朝堂的太子,活膩了嗎?!」
靈珊被她一罵,頓時囁囁不敢作聲了。
「但……花昭儀那邊……」
歐陽貞瑾冷笑一聲「對付她,容易得很!別以為有了太子撐腰就能囂張,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靈珊聽了此話,眼睛一亮。
中圓節時,她陷害水笙不成,反倒讓水笙在皇帝面前露臉,一下子爬到了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想當年,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爬上來的呢!這還不算,因為這事,她被歐陽貞瑾好生教訓了一頓,此仇不報,她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歐陽貞瑾表面上賢良淑德,私底下卻是個心狠手辣的主,貼身宮女的她是最清楚不過了!如今花月顏不知死活居然敢搶了皇帝的恩寵,得罪了歐陽貞瑾,好日子也該到頭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唐水笙的死期也到了!
「走吧。」
歐陽貞瑾陰霾的眼神瞪了棲鳳宮一眼,轉身離去。靈珊跟在後面,滿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正當得意的花月顏和水笙,對即將臨近的危機,卻依然一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