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翎雪——易釵 第一卷 42.懲罰
    尚悲雲那邊行事雖縝密,卻仍出了岔子,肖常平忽然間畏罪自殺,死在囚室之中。好在李玄磯回來的及時,聽聞尚悲雲來報,當下便隨他一起去了龍驂分堂,親審案情。

    不幾日,事情便有了結果,卻一直秘而不宣。童玄成那邊的禁令被解除,恢復原職,與此同時,范玄敬卻遭到貶斥,被撤掉蜃輅分堂堂主之職不說,還被責令在玄天閣密室中自省一年。自李玄磯接任浮雲城以來,上三堂之內頭一次出現如此大的變動,著實令人震驚。

    有懲必有獎,待一幹事情處置完畢,李玄磯這才召人到議事廳來論功行賞,尚悲雲正求之不得,見師父心情似乎不錯,也就忘了洛小丁一再的叮嚀,忙著替洛小丁請賞。

    他將事情的原委經過向師父細說一遍,其間難免有誇大其詞的地方,無非也是要師父因此而重新看重洛小丁。李玄磯沒想到尚悲雲竟將此事當著六部九閣各人的面說出來,想要阻止卻又不好開口,只好強繃著臉面等他說完,聽完之後神色並無多變,只淡淡道「你們師兄弟情深義重,她便幫幫你又有什麼?」

    尚悲雲完全被師父的態度搞糊塗了,問道「師父不打算褒獎師弟?」

    李玄磯先一直坐著喝茶,聽聞此話,立刻便怫然不悅,將手中茶盞「砰」地放回桌上,道「你身為龍驂分堂堂主,那些祖訓城規你該記得最熟……難道我只走這些日子你便都忘光了?是不是要我再一一讀來給你聽一遍?」

    尚悲雲聽聞此話,心中大震,隱隱覺出自己可能好心辦了壞事,愣在一邊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眼見大廳之中各人交頭接耳,低聲議論,已是後悔不及。

    李玄磯冷冷看他一眼,對廳中諸人道「洛小丁妄顧規矩禮法,無職行事,此為浮雲城大忌,你們商議一下,看看該如何處置?」

    底下頓時雅雀無聲,因話題太過敏感,眾人全都噤聲不語,尚悲雲眼睛往人群中看了一圈,又回到李玄磯身上,眸中帶了幾分哀懇之色,道「師父,這事情全都怪我,小丁並無大錯,師父要罰便罰我吧!」他深怪自己魯莽,為什麼一下子就犯了糊塗?也不看是什麼場合便胡亂說話,令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師父平日在外人面前甚少直呼洛小丁名姓,即便提到,也總是叫「三公子」,今日居然連名帶姓地一起叫,可見是真動了怒。

    李玄磯也不看他,道「你的事容後再說,先只說你師弟這件事。」見無人開口,便道,「你們有話便說,不要因洛小丁是我的弟子便有所顧忌。」

    茹蕙院主事岳明儀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道「原本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是不知道的,今日大公子既說了出來,大家便不能當沒聽見,雖說三公子此次有功,畢竟還是逾矩行事,若只賞不罰,日後人人都學他這般,豈不是亂套了?」她雖是六部之中唯一的女主事,卻頗有威望,此話一出,應和之聲立時不絕於耳。

    尚悲雲聽她如此言說,心頭不免有氣,接口大聲置辯「若論功過,師弟這次的功勞遠比過大,弟子認為,當賞不罰……」

    李玄磯斜目橫尚悲雲一眼,轉頭去看裴玄義,問道「大師兄怎麼看?」

    裴玄義正坐在一邊低頭拿小銼子慢慢地修指甲,聽聞李玄磯問話,不慌不忙抬起頭道「岳主事的話很有道理,洛小丁雖然有功,卻是逾矩行事,有違祖訓城規,試問一個人若連規矩禮法都忘了,便是功勞再大又有何用?若貿然行賞,豈不是讓大家都不必守規矩,人人都這樣……還要那城規做什麼?」

    他這一番話說出,便有幾人隨聲附和,李玄磯眼中黯了一黯,忽掉頭去問新近升職上來的杜衡院主事柳動「柳主事可有說法?」

    柳動沒想到城主竟然點名問他,不禁一怔,略想了一想,答得滴水不漏「屬下主管杜衡程事,於禮法刑規一竅不通,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此事……還請城主勿怪。」

    李玄磯莫可奈何地一笑,也就不再為難於他,見排在末位的闕金寒躍躍欲試,便衝他問道「金寒,你有何話說?」

    闕金寒站起身來,原本想高談闊論一番,看見師父面色鐵寒,心裡便打了個突,到嘴邊的話全部嚥了回去,囁嚅道「弟子沒什麼話,只覺得岳主事同大師伯的話都很在理,若是……」沒等他說完,李玄磯已別過臉不再看他,手往下揮,竟是命他坐下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必多說,我心裡有數……」李玄磯直起身,儼然端坐,目光在諸人身上一一掃過,「既然是要罰,那該如何罰?」

    韓壽昌道「洛小丁是城主的弟子,是罰是賞但憑城主作主,何必非要問底下人的意思?」

    裴玄義接口道「韓主事此言差矣,先前童師弟的二弟子肖常平出了錯,不是說抓便抓了,其間還有其餘主事的弟子,哪一個又是由自己說了算的?難道只因洛小丁是城主的弟子便要格外不同?」

    童玄成因此事與自己有關,一直不好開口,此時聽裴玄義如此說,分明是要李玄磯下不來台,便道「我看……小丁這孩子並非不明事理之人,這次他貿然行事固然不對,然功過相抵,實則是不該罰的。但如此一來,日後難免有人效仿,為以儆傚尤,罰是必要罰的,我看,便罰去小寒山面壁思過好了……城主覺得怎樣?」

    李玄磯既不贊同也不反對,只拿眼看著岳明儀,問道「岳主事覺得怎樣?」

    岳明儀只得點頭道「如此甚好,就依童副城主之言吧!」

    裴玄義雖覺罰的過輕,但聽岳明儀如此說,也就不好再予以反對,見李玄磯轉目來看他,只不作聲。

    李玄磯肅然道「既如此,那便依童師弟之言,罰洛小丁去小寒山面壁半年。」一邊回頭跟身後小郭道,「去,叫洛小丁立刻收拾東西上小寒山面壁!」小郭領命而去,此事才算完結。

    尚悲雲氣怒之下,已再不說話,之後的什麼事情統統都不予理會,隱約聽得眾人在說他的事,商量來商量去,總算說完,竟將他的功過相抵,不罰也不賞,龍驂分堂其餘參與查案之人一律論功行賞,自是不提。

    好一陣議事才告結束,眾人一一散去,只留他在廳中坐著暗生悶氣。他坐了一時,卻見童玄成折身回來,因廳內再無他人,童玄成這才將他一頓好罵,道「你往日裡都沉得住氣,為何今日竟出這麼大的紕漏?明知小丁幫你做事不合規矩,還要當著這許多人的面替他討賞……這豈不是自找麻煩?」

    尚悲雲被他罵得半晌作聲不得,良久才道「也是著急,前幾日我一直同師父提此事,他總是不理會,我這才……小丁又沒有犯什麼錯,卻偏不准他出來做事,這算什麼?他在師父那裡住著,外面人說得不知有多……」難聽!一個是他敬慕的師父,一個是與他親厚無間的師弟,哪一個被人厚誹他都會心痛,可如今兩人竟一起做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料。

    他有一肚子的疑惑委屈,平素都只藏在心裡,這時再也忍不住,不免發起牢騷來,終還是有所顧忌,將那最後兩個字嚥了回去。

    童玄成道「身正不怕影斜,你師父是什麼人,你難道信不過?」

    「我自然信!」尚悲雲自然信得過師父,可外面人呢?誰信?

    童玄成伸手拍拍他肩頭,道「男子漢大丈夫理會那些流言蜚語的做什麼?有這些功夫,該多替你師父分憂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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