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人型策 第三卷 半日蓮 第四章 三
    「經風。」席望月看到晉經風和牧師從閣樓上下來,急忙迎了上去。

    「望月,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孩子從閣樓的樓梯上跑下來?」

    「抱歉……我沒有注意到,不過,曹先生他們先走了,曹先生說讓你回來後務必先回家去。」

    晉經風突然尷尬起來,「回……回家?他們沒有留給我們車嗎?」

    「車子都已經開走了,我們步行回家吧,怎麼了?」

    「可是……我已經不記得家在哪裡了,怎麼辦?」

    席望月吃驚的望著晉經風,「啊?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晉經風不好意思紅起臉來,「對不起,我畢竟已經有年多沒有回家了,回家的路已經在腦海裡變的模糊了,而且上海這幾年有許多變化……」

    這時,歐陽展倫差言道,「嗯,教堂裡應該有人知道去晉府的路,不過……教堂只有馬棚車,平常用來載事物的,如果兩位不介意的話……」

    「感激不盡。」

    於是歐陽展倫到大堂後面找來了車伕與馬車。

    這時,席望月取笑起來,「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做馬棚車呢,呵呵,真奇怪,只要和你在一起好像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晉經風沒有應和也沒有回答,只是依然一臉悲若地緊皺著眉頭。

    席望月有些慌張起來,「啊,真是對不起,我忘記了府上剛剛發生了不幸……」

    晉經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不,是我該說抱歉的,本來想帶你來參加婚禮,沒想到卻與上這樣的事,真是抱歉。」

    看到晉經風這個樣子,席望月突然覺得很心痛,「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姐姐是你在這世界上最親近的女性,對嗎?」

    「姐姐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

    晉經風望著席望月,深邃的眼眸中寫滿了哀傷的餘溫。

    馬車準備好之後,歐陽展倫招呼晉經風上車,再次經過教堂大門時,晉經風低頭再次望見那兩排待放的墨菊,心裡始終被哀傷的感情縈繞著。

    以南京二馬路為界限劃分的人水幫和火龍幫兩大幫會,不知何時起開始變的對立起來。龍蛇混雜的年代,人們活在現實殘酷的陰影下,逐漸放棄了正常的生活,也許他們天生骨子裡就有種惟恐天下不亂的情素存在,於是在暴力與血腥的熏陶下,人們漸漸懼怕起幫會的力量,甚至開始膜拜起來,金錢與恩仇成就了人水幫與火龍幫對立的真正目的。

    就在人水幫為自己大小姐的婚禮莫名其妙地變成喪禮而悲絕時,上海英租界西側的一家由英國洋行建造的派克弄裡,火龍幫的老闆——杜昇平先生正以便嚼著煙絲一邊坐在安樂椅上聽著屬下的報告。

    杜昇平約50多歲,身材結實魁梧,黑黝的胳膊上露出兩道深長的刀疤,讓人不禁望而生畏,而他微迷著的雙眼卻始終遊走著那種冷浚和陰險。

    「先生,這次可是大消息啊,是關於人水幫的……」

    「那位小姐的婚禮出事了嗎?」杜昇平吸一口煙,吐出濃濃的煙霧。

    「先生,你已經知道了嗎?」

    「我只是瞎猜的罷了,你還是說說看吧。」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啊,晉家大小姐的婚禮還沒開始,新郎便被殺了,新娘也跟著跳樓了,現在生死未卜。現在的人水幫亂成一團,連晉老夫人也從北京回來了,還有晉家那個小少爺……哼!依屬下看,自從人水幫晉老爺子六年前被殺之後,人水幫就散了攤了,我們早該趁機把他們給收拾了,那樣的話,二少爺也就不會……」

    杜昇平斜了下屬一眼,「行了,你下去吧。」

    那下屬似乎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於是急忙退下,「是,是的。」

    這時,在杜昇平身後漸漸出現一個身影——一個面色清秀,皮膚白皙的青年來到杜昇平身邊,他的頭髮略長,漆黑的頭髮在腦後庸散的束著,他的眼神犀利而清澈,嘴角微微上揚,讓人乍看之下覺得竟與晉經風有些許相像,但越是仔細打量他,就越會從他冷俊的臉上看到讓人恐懼的死一般的陰影來,使人想起了活在地下長生不死卻美貌驚人的死神。

    「三,你總是喜歡像個鬼魂一樣出現在別人身後偷聽別人講話嗎?」杜昇平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那青年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先生,請原諒,這是我的習慣。」

    「習慣嗎?我看你等這一天好像已經等了很久了。」

    那青年淺淺一笑,「是啊,該回來的都回來了,真讓人高興呢。」

    「是很讓人高興,不過……我會期待看一場好戲的。」

    「事情總是在最完美的時候走向死亡,就像電影總是在最精彩的地方發展到結尾,而花朵也總是在開的最美的時候枯萎一樣。」

    「三,我聽說最近你那邊有多了一個人,是什麼人?」

    「是位姓白的醫生,雖然不是很老實,但卻很好用,希望下次能為你效力。」

    杜昇平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眼神中藏著封凍人般的冰冷。

    馬棚車的顛簸讓席望月計劃要吐了出來,而晉經風則始終一臉緊繃的樣子,席望月明白他心裡此刻一定十分悲傷,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和自己的姐姐發生不幸的以外,任誰也不會有歡顏,雖然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但席望月始終找不到更好的話題。

    馬車到底時,已經是傍晚了,雨終於停了下來,路面上都是水坑,空氣裡滿是潮濕與陰冷,席望月披著晉經風的外衣微微的還有些哆嗦。

    「哇!原來你們家這麼大,而且是這種古宅,現在上海已經很少見了。」

    黑色的石板路,漆紅的木造房子,圍籬的花園,石橋和溪水在席望月看來都是那麼新奇。雖然已是瞬息萬變的年代,往日的上海已逐漸蛻去了舊裝,但彷彿只有這座府邸裡,時間是被靜止的,一切都好像與六年前離開那天接上了軌,而唯一改變的卻只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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