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戰天下 正文 第一章 文鯨城破
    一聲嬰孩兒清脆響亮的啼哭聲響徹在文鯨古城的上空,黑壓壓密佈的濃雲恐懼的向兩旁滾去,露出一方晴空來,一道金光透過晴空直射在古城正中的一座大殿之上。

    與此同時,北城高大的精鐵城門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轟然地倒塌下來。鋪天蓋地的泥石流如洪獸般瘋狂地滾入進來,並有規律的四處衝撞著房屋城牆。真是遇山吞山,遇水掩水,以不可阻擋之勢迅速地蔓延著。

    頃刻之間,文鯨北城夷為平地,泥石流發出了接連不斷興奮的咆哮聲,緊接著前端突然間拔高,化成了一個接一個的石流人。他們口角掛著惡臭的涎水,渾身不斷地向下滴淌著泥漿,喉嚨中發出了一聲接一聲嘶啞的怪叫,手舞巨斧向文鯨百姓展開了屠殺。

    這些怪物正是崢嶸大陸上,被稱為最具凶狠殘暴的石流一族,百年前,石流一族雖攻擊力極強兼具天生的鍛造能力,但並無太大的作為,因為他們繁殖能力極差,族內又是純粹的父系統治,以至於石流母系勢力逐漸衰落,同時他們又有著互相殺吃的嗜好,弱小者無法生存,同族間,時而就會發生殘殺,這樣一來石流一族竟有著走向滅亡的趨勢,崢嶸中原大陸上的高貴人類不但不重視這個野蠻原始的群體,反而還時常抓來一兩隻石流人弄到角鬥場,看他們搏殺取樂。

    可誰又想到百年後的今天,石流一族奇跡般的興旺起來,人口迅速增長,石流堡的上空時常響起沙啞的低吼聲和打造兵器的乒乓聲,鍛台上火星四濺,熔爐中鐵液橫流,大批大批的巨木被運上堡頂,石流人征服的慾望在不斷的勞作中日益強烈,稱霸大陸的野心迅速增長。

    終於這一天降臨了,粗壯矮小的石流族長石曼碎殺登上石流堡的祭石台,台下是成千上萬因興奮而揮舞著刀盾怪叫著的石流蠻兵,在部族最年長的大祭祀巫干的主持下拜祭了祖先神靈。

    當崢嶸中原大陸上的王族們歌舞昇平之時,石流人的征途開始了,大陸的災難也隨之降臨了,他們如一股不可扼制的洪流席捲而來,所過之處皆夷為平地,先是平壤國覆滅,緊接著是橫羌國遭殃。在石流人的利矛堅盾面前,諸等小國就如待宰的羔羊。

    石流人擊毀城堡,殺光男人與孩子,用身體碾碎金銀珠寶,他們只帶走女人回去享樂,破壞與毀滅是他們的目的,正如石流人攻佔了每個國都以後,石曼碎殺都會嘴角流著酒涎歪歪斜斜的登上王宮寶座,振臂吼叫,石流天下,石流天下!緊隨著台下一片山呼。

    他們沒有禮節約束,在族長面前強暴侍女,流著惡臭的涎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們的軍規也不甚繁複,心中只有一個長官,就是族長。他們沒有逃兵,因為逃兵隨時會被身邊的同族戰士吃掉,征服,強佔,掠奪,催長了他們的征服慾望,鼓蕩著霸佔大陸的野心,正如一片不散陰雲攜千軍萬馬之勢迅速地罩向大陸上空。

    石流大軍以日行千里的速度迅速向中原挺進,沿途小國在轟隆隆的石流聲中就化為了虛無,旌旗招搖,殘煙漫漫,到處是逃兵難民。

    而近日來的戰報也接連不斷地傳報進位於中原咽喉地帶的文鯨國都,文鯨國近年來在新任的年輕君主紀堯的治理下日益現出昌盛氣象,先是成了商賈雲集之地,中原與西部蠻夷開始在此地走動買賣。接著是紀堯憑借自己的文武才學博得了盛產美女的中原大國鳳棲國公主的青睞,在擊敗了來自各國王公貴族子弟的挑戰後抱得了美人歸。繼而多年來的探尋先跡到今日也有了眉目,千百年前文鯨老祖宗留下的一筆寶藏聽說已被發現。

    如今戰報象雪花一樣飛來,武城覆滅,守城武將軍以身殉國,百姓感恩無一逃亡,與所剩百餘敢死戰士共進退,拚死守城十餘天後,城破無一生還。

    立馬城城破,文官索圖吊死城牆以謝君主知遇之恩,城中百姓逃進狻猊關,狻猊守將鐵達正嚴守以待,誓與狻猊共存亡。

    諸如此等戰報是多如牛毛,文鯨國這代年輕的君主紀堯再也沒有往昔的意氣風發,多日的不休不眠使得他雙眼佈滿了血絲,堅毅英俊的臉龐又瘦削了一些,高大的身影更顯孤獨。

    這些日子,他焦急於妻子的臨產,外面的戰事更堪人憂。前些時他曾發飛鷹到盟國鳳棲求援,也派使者去了騎龍帝國曉之以厲害,要求其派強兵支援。幾個大國得到消息後確實是派人來了,騎龍國來的是二殿下龍傲,這個龍傲是個小肚雞腸之人,為人狠辣多疑,當年也是鳳棲國公主如今的紀夫人的追求者之一,後來敗給了紀堯,一直懷恨在心,如今文鯨遇難,這個龍傲狠狠的高興了一陣子,樂還來不及,怎會來幫忙。可紀堯卻早忘前嫌,與他促膝長談,將戰事一一說與他聽,可最後這個龍傲卻說,我應父王之命前來為紀兄助陣,但並不是要幫你擊退那石流蠻人,而是要幫紀兄保護嫂嫂與那筆寶藏,想想我騎龍國地大物博,國力強盛,寶藏交給我必定萬無一失,我也可借此在父王面前代你求個一官半職的,紀兄就棄了這破敗的彈丸之城隨我去了不是更好。

    當時紀堯聽了,臉色鐵青,拔劍出鞘,可是劍走半途又還回了鞘中。那龍傲見了哈哈大笑著去了,屯兵於邊界處不發一兵一卒。

    更可氣的是鳳棲國的來使,不但不出兵還勸紀堯帶妻子一同隨他回往鳳棲,說文鯨已是回天乏術,棄之並不可惜,到了鳳棲做個大駙馬起不比做個亡國之君強上百倍,其他諸國也都是轉彎磨角的想套出寶藏的秘密,他們就好像是一群豺狗等待著文鯨國這匹瘦馬的最後一口殘息,然後好擇肥而食。

    今日的紀堯雖說面上仍舊寫滿了疲態,可是精神卻是好多了,或許是因為妻子馬上要臨盆了,或許是他下了某種決心,他就在妻子的門前踱來踱去,聽著室內接生的婆子高喊用力,用力!妻子是一聲接一聲的痛苦呻吟,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嬰孩清脆響亮的啼哭震盪在大殿之上,也就在此時,一馬兵衝到殿前,渾身浴血,背中三箭,來不及下馬,使出渾身的力氣高聲報道「報君主,北門失守,石流人殺進來了,說完滾落馬下,氣絕身亡。」紀堯啊地一聲大叫,一口血劍噴射而出,他臉色突然間紙一樣的蒼白,手握長劍,強行支撐著身體立在門前。

    這時接生的老婆子推門迎了出來,見君主臉色蒼白,但也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喜「恭喜君主,夫人生的是個胖小子。」

    紀堯隨聲望去一個白胖的大小子蹬踏著小胖腿,躺在媽媽的身旁。這孩子比普通的孩子要大的多,看起來足有十幾斤重,更奇的是這孩子嘴含一紅玉鮮艷欲滴。紀堯幾大步走到近前,抱起孩子輕聲喚道「我的兒啊!」兩行熱淚隨之奔湧而出。一旁的夫人也是淚如雨下。

    紀堯小心拿下那紅玉細看,只見上書一字戰!紀堯反覆吟讀,突然將孩子高舉過頭,爽聲大笑「天不亡我文鯨啊,天不亡我文鯨啊!」如是喊了十幾聲,才將孩子抱在懷中,轉身送到夫人懷中說道「我兒含玉而生,天賜一戰字,那就叫他戰兒可好?」夫人含淚笑道「戰字顯陽剛之氣將來定能像他父親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就叫戰兒吧。」說著解衣帶餵奶,這孩子好像知道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口奶,也是最後的一口母奶似的,小嘴用力的蠕動著使勁吸允著乳汁。

    紀堯看著兒子那讓人憐愛的模樣,覺得自己一生的父愛都凝聚在了今天這一刻。他撫摸著兒子蓮藕狀的小腿,滿眼裡都是疼愛,一代英明君主,一個曾征戰沙場英勇果斷的將軍,今日何故這般猶豫,這般兒女情長。

    他別過頭去,哽咽著對夫人道「小蘭,你隨我奔勞一生,可曾後悔過?」

    夫人淚流如雨,可臉上卻帶著幸福的微笑輕聲道「這一生能跟隨將軍,除了幸福還是幸福,何談後悔?將軍不要猶豫不要為難,生不能同日,死可同期,足矣。

    紀堯好像突然間下定了決心似的,猛地站起身朝門外走去,他高大的身影更顯得蒼涼悲壯。「塔頓何在?」站在門前的紀堯高聲斷喝。只聽旁門裡傳來一聲驚天巨吼「塔頓在這裡。」話聲未落,地面發出一陣轟轟巨響,一個黑塔般的身影快速地晃動而來。

    塔頓天門正中一隻巨大的獨眼,上身赤裸,纏綁著一條人腿粗細的精鋼鐵鏈,下身僅掛一條遮羞布頭,高大的紀堯站在他的面前也只能如孩子般仰視他。

    這塔頓正是滅絕已久的獨眼巨人族,在如今的崢嶸大陸上很難見到他們了,除非是在原始叢林中偶爾能見到他們的足跡,也不知紀堯是從何處收得這樣一個大漢。

    塔頓聲如巨雷「主人有何吩咐?」紀堯欣慰地看了看他那高大的身軀轉身對夫人說「咱們的戰兒就讓塔頓帶走吧,送到鳳棲國他外公那裡,看在你的面上,也會將戰兒撫養**的。

    夫人緊緊地抱著孩子,不忍撒手,這一分離,今生今世難相見了。這時就聽大殿之外一陣混亂,喊殺聲,馬嘶聲,女人孩子的哭叫聲,一聲接一聲的傳來,石流人已經攻進內城了,時間不容等待,

    夫人含淚咬破食指,給遠在鳳棲的老父王寫了一封信,然後小心地夾在小戰兒的貼身處,這才將孩子交給了紀堯。紀堯愛憐地撫摩著戰兒水嫩的小臉,心中已如刀割般疼痛,這一別就是父子永別了,心中即使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訴說,小戰兒揮舞著他胖胖的小手在父親的懷裡咿呀叫著,看著孩子天真的模樣,紀堯心中滴血。

    狠狠心將孩子交給身旁的塔頓,長歎一聲道「塔頓,你也看到了石流人已攻進文鯨城,眼下就要突破內城了,這漫天石海下,我文鯨戰士已抗不了幾時,現在這城內也只有你有突破重圍的希望。戰兒就交給你了,務必要送到鳳棲北羽王府,親自交給北羽老王爺。

    塔頓晃動著大腦袋,一隻大眼已泛出了一片淚光「主人,俺哪裡也不去,俺就在你身邊保護你,誰要是敢傷你一根毛毛,俺就捏碎他的蛋蛋。」

    紀堯臉色一沉怒道「塔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護送戰兒出城,難道你要違抗我的命令麼?」塔頓大頭搖的似撥浪鼓一樣「主人,塔頓不敢,只是塔頓一定要帶主人走,主人要不走,塔頓絕不走!」說著竟一屁股坐在地上,轟地一聲振得大殿一顫,揚起一片沙塵。

    紀堯氣急,拔出腰間配劍放在頸子上怒聲喝道「塔頓你要是再如此糾纏,我就死在你的面前。」塔頓這下怕了,忽地站起來奪下紀堯長劍,哭聲道「走就是了,主人可不能死,若死了塔頓也不活了。」說著轉身就走,可行了兩步又轉回頭來說主人,我先把小主人送到鳳棲,回頭再來接你,你可等我。」紀堯無奈苦笑道「塔頓,你天性愚鈍,在外要倍加小心啊,江湖險惡,遇事要多想想再做,千萬別被人利用了,一路保重吧。」說著轉過身去。

    塔頓應了一聲道「主人等俺回來接你。」說著撒開丫子帶起一地的煙塵向東門方向去了。

    這時候,人喊馬嘶聲愈加清晰了,北邊煙塵瀰漫,已有一小撥石流兵衝進來了,他們粗重的鼻息聲已經聽得見了,巨斧之下幾個守門衛兵頹然倒下。

    這時,就聽由遠及近的一聲大吼「保護國主。」隨之一陣刀兵相擊與慘叫聲,一匹戰馬騰空躍進殿門,仰天長嘶,四蹄抬起踏倒了數個蠻兵。

    馬上的這員虎將披頭散髮,左臂已斷,右手提一柄卷刃的長大板刀,刀身上凝著一層厚厚的血漬,滿臉的血污讓人辨不清容貌,只有那一臉鋼針般的虎鬚倒是顯得分明。

    他揮動大板刀戳倒了幾個石流兵,一馬當先衝到了紀堯近前,隨之身後跟進了數十文鯨鐵騎,還有一批自主武裝起來的文鯨百姓。

    滾鞍下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甕聲甕氣地叫道「哥莽汗救駕來遲了,請國主降罪。」紀堯一把攙扶起哥莽汗說道「將軍是文鯨的勇士,何罪之有?快給我說說外面的戰況。」

    哥莽汗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說道「國主,我步兵團幾近覆滅了,三千精銳鐵騎也被石流狗打散了,弩機兵團劍弩發光又用大石滾木抗敵,最後兩手空空地與敵人同歸於盡,眼下城內百姓大多數武裝集結到一起也準備誓死捍衛文鯨。」

    紀堯熱淚盈眶「我文鯨兒女都是勇士啊!」這時就聽內城高大的城牆轟隆一聲巨響,石流蠻兵瘋狂地湧入進來,急速向前挺進。

    哥莽汗急道「國主快隨屬下出城,再遲就來不及了,屬下拚死也要護送國主出城。」身後那幾十鐵騎與百姓也隨聲齊叫道「拚死護送國主出城!」

    紀堯仰天大笑「我文鯨兒郎有哪個是逃兵,若是苟活於世,倒不如戰死沙場,文鯨在我在,文鯨亡吾亡。」紀堯的這一番話說得在場的兵士百姓無不感動落淚。

    百姓中有人高叫道「那夫人怎麼辦?我們必須保護夫人安全離開!」哥莽汗又俯身跪倒在紀堯面前道「請求國主派一支騎兵小隊護送夫人出城吧。」話音還未落,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只見夫人一身戎裝,因為身體虛弱,臉色紙樣地蒼白,額頭上隱隱顯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

    全場瞬間鴉雀無聲。夫人眼神中充滿了決絕與剛毅「國主已經說過,我文鯨兒女都是勇士,是英雄!我做為一國夫人更要做個典範,怎能還要拖累大家?那讓我如何面對地下文鯨的列祖列宗?」說到這裡,夫人猛地舉起拳頭高聲喊道「死戰到底,絕不回頭,誓與文鯨共存亡!」在場的所有人也揮拳高喊「誓與文鯨共存亡!」聲若巨雷響徹大殿。

    喊聲方罷,嗡地一聲劍鳴,夫人已手握一柄短劍倒在了殿下,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得在場的文鯨勇士驚呆了,隨之是一片呼天搶地的哭叫聲「夫人,夫人啊!」「我們與石流狗拼了啊!殺光石流狗!還我文鯨!」。

    紀堯淚如雨下,呼地抱起自己香魂已去的夫人踉蹌著走進殿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夫人的名字,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鬢髮。又輕輕說道「夫人等我,紀堯稍後就來陪你啊,我們不能同日生,一定要同期死,我們生生世世不分離!

    說罷,起身擦燃火種,一揚手大殿之上騰起了沖天火焰。紀堯衝出殿門,雙眼血紅,戰袍無風自動,渾身上下鼓蕩層層殺氣,高喊一聲「提槍備馬!」,殿下的勇士們也被怒火點燃了,憤怒的喊叫著隨紀堯衝殺而去。

    紀堯如天降的殺神,近的短劍戳砍,遠的長槍挑刺。石流兵痛苦地嚎叫著敗了下去,文鯨勇士在紀堯帶動下,以一當十竟殺出一條血路來。

    城內煙火瀰漫,倒塌的房屋牆垣遍佈街巷,曾經文鯨的一派祥和景像在今天戰火的蹂躪下已面目全非。此時遠在邊界觀望台上的騎龍國二殿下龍傲,一邊啄飲著杯中美酒,一邊看著眼前古城濃煙瀰漫的慘象,嘴邊的笑意已是桃花爛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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