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良妃墓前回來,胤縝除了當晚過來詢問之後,此後好幾天都不曾露面,正好能讓我一人清淨一下,平復平復心情。
下午的時候,我正在園子裡曬太陽,秋日的陽光讓人憑添幾分惆悵。正愣神間,小雲慌忙地過來了,見到我,又有些欲言又止。
我不禁不滿道「有什麼話就直說,什麼時候學得這樣拿勁,以前你可不這樣。」
小雲這才說「八爺今日被皇上大罵,所有人都知道了,姐姐沒聽說嗎?」
我一驚,急忙問道「你可知道所為何事?」
小雲說「我也不太清楚,聽他們說,皇上讓八爺修繕議事殿,修繕好了,皇上去檢查,許是那牆灰未干,讓皇上的衣服上蹭了點白,皇上就大發雷霆,當著百官的面罵八爺敷衍差事,說八爺不把皇上放在眼裡。」
我壓抑著氣憤,接著問小云「那八爺什麼反應?」
小雲說「聽說八爺好像一言未發,就跪在那讓皇上罵,好像現在還跪在殿外。」
我心裡已經快氣瘋了,胤祀好歹也是個親王,是先帝的皇子,威信也很高,不就是修個破屋,胤縝至於嗎?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一點不給胤祀留情面,這讓胤祀以後怎麼在百官面前抬起頭來!
胤祀,胤祀定是怕連累我,忍著不吭氣。
我轉身就要去找胤縝理論,小雲卻一下攔著我,急道「姐姐千萬不能去找皇上理論。」
我問道「為什麼不行?就許他蠻不講理?」
小雲說「皇上定是為了姐姐前幾日去祭拜良妃時遇見了八爺,所以才發這麼大的脾氣,今日皇上罵八爺,也就是尋個事發洩一下,這氣出了也就罷了,姐姐若此時去反而火上澆油。」
我一下坐在椅子上,充滿了無力感,是的,怪我沒聽十三的話,才導致今日的結果。我早應該想到,我身邊隨行的人都是皇上親信的人,有什麼事一定會據實稟報的,以胤縝的小心眼,也絕不會就此罷休。
我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漸漸暗了,我問小云「你是說八爺從早上一直跪到現在,跪了一天,如今還跪在殿外?」
小雲點點頭。
我心裡對胤祀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受罪的。
我轉身就出屋,小雲立即過來阻擋,我冷笑一聲說「你放心,我不會去找皇上的。」
小雲愣愣地看著我出去。
我走到永福宮外,傍晚的涼風一起,我不禁打了個寒噤,我攏了一下衣服,逕直跪在門外。小雲和奴才們見到我這樣,已經嚇傻了,奴才們跟著跪了一大片。
小雲過來哭著說「姐姐這是何苦呢?您這不是明擺的和皇上對著幹嗎?萬一皇上再動起怒來,姐姐和八爺恐怕……」
「恐怕怎麼著?死嗎?死了到痛快!」我平靜地說。
我看了看跪著的奴才們,朗聲說「今日的事於你們沒關係,你們該幹嗎幹嗎去。」
我見這些人依然不動,便厲聲喝道「怎麼了,如今我的話誰也不聽了是嗎?都等著本娘娘一個個的請啊!」
這些人才低著頭,漸漸散去。
我轉頭對小雲說「麻煩你去找個可信的人給胤祀送件厚衣服,天寒,他身子單薄。」
小雲說「還是我去吧,這宮裡的人有誰是可信的!如今我只有姐姐一個親人了,若你不在了,小雲一人安穩地活著在這還有什麼意思?」
我含淚點點頭,小雲轉身離去。
議事殿外,胤祀獨自跪在那……
小雲悄悄地走近了,輕喚一聲「八爺。」
胤祀一愣「你是何人?」
小雲輕聲道「奴婢是小雲,以前語嫣格格的丫頭,如今皇上的……」說到一半,小雲便停住了。
胤祀點點頭說「原來是雲娘娘,別跟臣稱奴婢,臣當不起,請問娘娘此時過來有事嗎?」
小雲一愣,接著說「不瞞爺說,奴,不,小雲和格格如今已是以姐妹相稱,格格讓小雲給爺拿件衣服,說是爺身子單薄。」
胤祀冷笑一聲「你還嫌害你家格格害得不夠,現在還又來這一手?」
小雲臉色慘白,低聲說「格格也是怕爺不信,讓小雲帶句話,格格說,只需告訴爺荷包已經看了。」
胤祀聽聞此話,臉色一變,接著顫聲說「當真是她讓你過來的?她還好嗎?」
小雲哽咽著說「格格聽聞爺被皇上罵了,還跪了一天,便要去找皇上理論,小雲好不容易才勸下格格,誰知格格又跪在永福宮外,說是要陪爺一起受罪,小雲怎麼勸也不聽。」
胤祀聽完,眼圈已經紅了,卻還笑著說「還是那個倔脾氣。」
繼而轉頭向小雲說「剛才多有得罪,娘娘別介意。」
小雲連連說「爺千萬別這麼說,小雲在你們面前永遠都是個丫頭,請爺以後切莫再稱呼小雲為娘娘,小雲實在擔不起。」
胤祀一歎,說道「罷了,她既然那麼信任你,看來你們的感情也是不一般,我知道誰也勸不住她,你就告訴她,她的心我明白,讓她別太任著性子,身子要緊。你們若勸不動她,便給她拿件厚衣服披著。」
小雲點點頭說「爺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格格的,我也是偷偷過來的,不能久留,小雲這就走了,爺多保重!」說罷,小雲轉身離開。
胤祀看著那件衣服,含著淚笑了。
乾清宮內……
胤縝坐在龍案邊,臉色陰沉,十三爺允祥跪在那,說道「請皇上讓八哥回去吧!都跪了一天了,該罰也罰了,再這樣下去,恐怕百官會有非議。」
胤縝冷笑道「朕讓你送她到陵墓去,你倒好,還給他們創造機會相會,這會子還來給老八求情,你到底向著誰?你眼裡還有朕嗎?」
允祥道「大家都是自小在一起的,又都在這宮裡來來往往。如今怎麼可能說不見面就不見面了,再說,語,哦,嫣貴人跟八哥還是親戚,大家又都是一家人,臣弟又何理由去阻攔他們?再說那日他們也沒怎麼樣,只是說了會子話。」
胤縝冷笑「一家人,朕再不管,他們是要成一家人了!說會子話能說得痛哭流涕,能說得晚上回來飯也不吃,誰也不見!」
允祥一歎,說道「臣弟說句造次的話,皇上是太心急了點,這語嫣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打小就只吃軟不吃硬,況且她又在八哥那待了那麼多年,若硬讓她不理會八哥,恐怕反而會適得其反。」
胤縝哼了一聲道「朕若是不瞭解她,能那般縱容她?如今她見到朕也不行禮,還成天看些污七八糟的東西,朕說他兩句,她比朕脾氣還大,你幾時在宮裡看到過比她還囂張跋扈的人?」
允祥想著平日裡如此古板冷漠的四哥,如今卻被一個丫頭折騰成這樣,不由得想笑,卻又趕緊憋住,接著說「皇上既然那麼瞭解她,就更應該知道這事是不能急的,再說,她好歹也為朝廷做了大貢獻啊。」
胤縝奇道「她為朝廷做貢獻?她不把朕的後宮給貢獻沒了朕就燒高香了。」
允祥笑著說「那攤丁入地,皇上這麼快就忘了?那日不還跟臣弟誇她聰慧嗎?況且這段時間,這制度給咱們省下了多少銀子啊,連國庫如今都有些積蓄了,這能說不是她的貢獻嗎?」
胤縝聽完臉色略有緩和,隨後歎口氣道「你吩咐下去讓老八回府吧!」
允祥高興地應了,隨即就讓太監去通傳了。君臣倆正說著話。忽然一個小太監急急跑過來,附在胤縝耳邊說了幾句話,胤縝聽完後臉上霎時變了顏色。允祥心裡已經猜到了定是那不省心的人又惹麻煩了!
果然,胤縝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接著揮手讓他小太監下去,那小太監面如土色的走開了。
胤縝站起來,氣得來回轉,繼而對允祥說道「十三弟,你還為她說好話!剛來人告訴我,說她自己跪在永福宮外一動不動。這是幹什麼!這分明是向朕示威!分明是表明她要陪老八受罪!」
允祥心裡暗自叫苦,忙解釋道「皇上息怒,皇上知道這嫣貴人素來就是這直脾氣,心裡藏不住事,皇上不就是喜歡她的率真嗎?比起那些個陽奉陰違的女人,她又不知強了多少倍!她這樣做,是明擺的跟皇上發洩不滿,這說明她心裡還是知道皇上對她的感情,要不然她能這麼有持無恐?」
允祥見胤縝不說話,知道他已經聽進去了,便趕緊補充道「她這人就是這樣,今天是恰好碰見了八哥,倘若皇上罰得是我,甚至十四弟,她依然會這樣做的,皇上信嗎?」
胤縝臉色終於緩和下來,良久才說「你們倆都是朕的剋星!行了,你好人也當足了,回你的王府去吧,朕這會子還得去伺候那位姑奶奶呢!」
允祥鬆口氣,笑笑跪安了,心裡卻忿忿地說這個死丫頭,沒有一刻消停!
允祥一走,胤縝便急急地奔赴永福宮了。
我已經在永福宮跪了三個時辰了,小雲一直在邊上勸我,我的腿已經麻木了,渾身也凍透了,小雲給我披得衣服也被我扔在一邊,不管怎麼樣,我要讓胤縝知道,我絕不是做做樣子!
忽然聽得一聲「皇上駕到!」小雲和身邊的奴才連忙跪下。
胤縝冷聲說「都下去吧!」
所有人應聲後都退下了,小雲臨走時擔心的看了我一眼,歎口氣轉身離去。
胤縝站在我前面,陰沉地問道「鬧夠了沒!」
我轉過戀沒應聲,他便要拉我起來,他的手一觸碰到我的手便驚道「怎麼這麼涼,我看你這兒的奴才都該好好管束管束了,一點眼力都沒有。」
我固執地不動,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蹲下身來,歎口氣道「那年大雪天,你在門外等朕,手也凍得冰涼,起吧,別作踐自己身體。老八,朕已經讓他回家了。」
我一愣,心裡不相信胤縝能這麼痛快地放了胤祀。
胤縝見我這樣,氣道「你若不信朕,朕現在就帶你去看看!」
我這才放下心來,掙扎著起來,無奈腿腳懼麻,剛一動便鑽心地疼,我忍不住叫了一聲,他見我這樣,臉色才緩和下來,逕直過來一把抱起我,朝屋裡走去,我還想掙扎,卻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他把我放到床上,自己也上來了,我一驚,問道「你上來幹什麼?」
他一笑「你是朕的妃子,朕怎麼就不能上來?」
我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是啊,紫禁城是他的地盤,我是他的妃子,我有什麼權力下逐客令?
他命令我「把手給我。」
我不動,他便把我的手拉過來放到他的衣服裡,我一急便使勁要抽出手,誰知他用雙手把我的手固定了,我使不上力氣。
只聽他冷聲說「你的手都凍僵了,要是不想殘了這雙手,就放在裡滿捂著別動。」
我最終沒有再動,我的手放在他胸前,感受著裡面滾燙的溫度,和有力的心跳,手上因為回暖,而麻颼颼的癢,便忍不住的動。誰知他一笑,接著說「你可別勾引朕,朕可沒有意志力。」
我聽完,氣得把手伸出來,背對著不理他。
他也不再勉強,只是坐在那給我捏腿。捏了好久,我的腿漸漸有了知覺,經過這一冷一熱的折騰,感覺鼻子也有些癢,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他皺眉說「折騰傷風了吧,我讓太醫過來給你瞧瞧?」
我趕緊阻攔「千萬別叫,讓我喝那苦藥,要不如讓我死了呢,我這沒事,睡一覺就好。」
他低斥道「什麼死不死,張嘴也沒個顧忌,既是不願意看就算了,朕也煩那些個沒用的太醫。」
我懶洋洋地說「你能不能捏重點啊,還不如宮女呢!」
他停下了,笑道「你還真敢使喚呀,堂堂的大清皇帝給你捏腳,你也不怕受不起?」說著手裡的力道卻重了些。
捏著捏著,我漸漸昏昏欲睡,本來今天折騰了一晚上,又有點感冒,眼皮子早就打架了,他這一捏,我渾身一放鬆,便忍不住睡了。
忽然他一下停住了,轉而躺下從背後摟著我。我一驚,便轉過身來要趕他下去,誰知一轉身,卻忽然被他的吻堵住,我一掙扎,他卻摟得更緊,慢慢地,我的意識也漸漸渙散了,既是命裡躲不過的孽緣,與其跟自己較勁,到不如坦然相對吧,想到這,我便不再拒絕了,他見我不動,於是更加纏綿起來……
夜半的時候,我聽到太監請皇上回乾清宮,還是宮裡的老規矩,皇上不得在除皇后寢宮以外的地方留宿整夜,誰知胤縝竟喝退了那太監,然後繼續摟著我睡了。
第二日,他似乎心情大好,早早搖醒睡著的我,然後柔聲說「過兩月便是朕的生辰,如今國庫也有些餘錢,朕想大家一起樂樂,那天的宴會你也得參加,今個兒去內務府挑個料子,做幾身衣服吧!」
我煩道「我才懶得去,沒得讓人使喚來使喚去的。」
我說的是真心話,我這人就不愛讓人做衣服時比劃來比劃去的。
他歎道「好吧,娘娘不想去,就由朕代勞,你就等著穿現成的吧!」說罷,親了我一口,便起身了。臨走時他吩咐奴才們「別吵醒娘娘,昨日受了寒,等她醒了,給她熬點薑湯。」說完就上早朝去了。
我又迷迷糊糊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