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康熙要巡幸塞外,我被點名隨扈,對於我這樣一個地位卑微的格格來說,這無疑是天大的榮寵,宮裡各色人等對我的態度都有了顯著的提高,不由得感歎這宮裡的人情都關乎勢利,不過我心裡也十分期待這次出行,畢竟比成天關在宮裡要強多了,我又沒什麼可準備的,身邊只有小雲一個比較合性子的丫頭,就帶她一人,再稍帶點換洗衣物即可。
臨行前一天,德妃忽然譴人召見,我心裡十分疑惑,平日裡跟她素無來往,難道是伴駕出行惹她不高興了?我胡亂的整理了一下,就過去了。
德妃正在歇息,見我來了,含笑招呼我不用多禮,拉著我坐在她旁邊,我立即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她細細地打量了我一番,輕聲道「你這孩子也**了,前幾天皇上還總念叨你,說是要給你尋門好親事,讓我多上上心,如今看來可不是大姑娘了,人長的沒話說,皇上又疼你,我亦是把你當自己女兒一樣看待,你要是有什麼中意的人或是有什麼想法,盡大膽的告訴我。」
我大吃一驚,這麼快就想替我包辦婚姻了?可臉上還得裝出一副含羞的模樣回德妃「謝皇上和娘娘抬愛,語嫣自認為還小,想再多侍奉幾年皇上和娘娘。」
德妃以為我含羞,並沒說什麼,只是說她會考慮看看,臨走了,突然冒出一句「胤禎這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吧?」見我不語,隨即微笑著讓我先回去了。
我心亂極,德妃莫不是見最近皇上寵我,想把我指給十四?十四算是這幫人中最長壽的一個了,活到了乾隆十幾年,可是這又怎麼樣?我們只是好朋友,離婚嫁還太遠,我一定不能讓封建勢力荼毒我的終身大事,我定要反抗。可是具體怎麼辦,我還不知道,心裡紛亂至極。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時,碰上了四阿哥去給他娘請安,真是冤家路窄,她娘想算計我,他還跟著礙我的眼,我頓時沒好氣,沒行禮就直接過去了。
「站住。」果然他受不了這等無禮。
我心裡暗笑,我不能把你娘怎樣,可對付你這個還沒成器的阿哥到有的是辦法,今天就讓你替你娘受過,誰讓她閒得到處給人做媒。於是,我散漫的回身,然後忽然誇張地說道「原來是四爺啊,我剛才沒注意還以為是一根柱子杵那兒了,不好意思也沒跟您請安,您大人大量就別和奴婢計較了。」
「你……」某人氣結。我心裡的不痛快頓時一掃而光,快步回水雲間了,看都不看他一眼,現在我已經知道他是個紙老虎,所以對付他我已經是游刃有餘。
轉眼出行的日子到了,這次隨行的除了我還有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路上在馬車上顛的我暈頭轉向,十四來詢問過幾次,我都沒給他好臉,因為德妃的話,我至今還不能釋懷,他不明原因,以為是路途辛苦導致我脾氣變大,所以也不和我計較,時間長了,我到不好意思了,對他終於和緩起來。
八爺自那次送完玉後,始終未曾找過我,只是每次見我態度都異常溫柔,慢慢地我也習慣了,不再感到尷尬,至於那個四阿哥還是一副冷死人的臉,從不正眼看我,當然我也不理他。九阿哥和十阿哥,交情不深,也就無從談起。只是早知道九阿哥在眾阿哥中是出名的有錢人,財迷的我不自覺地對他態度比較和善,他對我只是限於禮節上的問候,反而十阿哥因為冰棍的事,對我很是熱情,這到符合傳聞中他豁達的性情。
在馬車上顛簸了數月,終於抵達了草原,一下馬車,旅途的疲憊被一掃而空。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點綴著零星的野花,湛藍的天空飄著朵朵白雲,天空靠近地面,雲朵彷彿觸手可及。我終於瞭解到,為什麼人們喜歡在草原上騎馬,因為只要你置身在這樣浩瀚廣闊的草地上,你就會有想奔馳,想飛翔的衝動。
我也不例外,迫不及待的想找匹馬騎。我估計阿哥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康熙似乎洞悉了我們的心思,剛安頓好,就吩咐下來,阿哥們可以自行去騎馬,格格也可跟去,不過眾人要負責格格的安全,不過這個義務責無旁貸地落到了八爺的身上,因為其他幾位阿哥都迫不及待地騎馬飛馳而去,只有八爺一直不緊不慢的跟著我。
我一直有些不好意思,想讓他自己去騎,我慢慢走就好,他卻微笑不語,我也不在多說。因為我不會騎,只能坐在馬背上慢慢地走,一時兩匹馬,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無語地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兩人都有些累了,於是下馬歇息,草原的陽光還是很傷人的,又沒有防曬霜,我只能用手遮著臉,過了一會,忽然感到頭上一陣蔭涼,抬頭一看,不知胤祀何時已把一個編好的花環套在我頭上,我心裡十分感動,也十分好奇,問道「八爺還會編花環?」
我一直以為他是那種只會忙於朝政的人,沒想到還會這麼細的活,可是他微微一笑只說「格格不瞭解我的地方還多著呢。」
我隨口就來「別叫我格格了,就叫語嫣吧。」
他一愣,繼而微笑「好,你也別叫八爺,人後就叫胤祀。」也笑了。
一時間,我們彷彿親近了許多。我們坐在那聊天,天南海北什麼都說,他給我講講他額娘,講他小時侯的故事,我給他將被我改編後的童話故事,他越聽越新奇,還不斷提出各種好笑的問題,那一瞬間,我幾乎忘了,他是那個在朝野威望都極高的八賢王,現在在我眼裡,他只是一個還留有童心的普通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們騎馬準備回營,夕陽的餘光照在我們身上,讓人覺得分外的溫暖。
這時胤祀忽然問我「玉珮,還喜歡嗎。」
我一愣,想起那枚玉珮,心裡一暖,真誠的回道「喜歡。」
他聽後眼神一亮,如果說之前我還因為他的結局還在遲疑的話,但今天我們之間的瞭解,卻讓我忘記了我所瞭解的歷史,結局誰也無法改變,那就讓我們只享受過程吧!我想到了他靠卑微的地位,隱忍的打拼到了今天的成就,卻依然還要面臨失敗,甚至後世的千古罵名,尤其是一廢太子近在眼前,他人生最後的輝煌即將燃盡,我心裡難受不已,既是如此,就讓我再為他添一把火,好讓今後寒冷的日子裡,在心裡還有一絲溫暖和欣慰。
想到這我不覺真誠的回應了他的目光,他眼裡的笑意更深「那麼上面說的話?」
「我也喜歡,而且也要求你以後每時每刻都要記住!」
「好!」他簡短的回答已經說明了一切。
此時我不管他的今後,不管他的妒婦福晉,在我心中,他就是那個在草原跟我聊天的胤祀!有玉珮相連的胤祀!
我們剛回到營中,只聽得四周已是哭聲一片,我心裡已經瞭然,一個奴才戰戰兢兢的告訴胤祀,皇十八子夭折了,史書上對康熙這個只活到八歲的兒子只寫了寥寥幾筆,我只隱約知道十八的死就是太子第一次被廢黜的導火索。對這個年僅八歲的孩子,我也只遠遠的見過幾次,印象中他頗為瘦弱,卻深得康熙的喜愛,只可惜福薄命短,他的死已預示了結局已經越逼越近,太子要廢了。
皇十八子的死讓康熙十分傷心,整個軍營都瀰漫在悲傷的氣氛裡,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深怕在此時觸怒了康熙,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太子,因為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帳篷裡還在歌舞昇平,以前聽別人說太子荒淫,還覺得看不出來,現在看起來這個人不僅荒淫,還冷血,還愚蠢,在這個時候,至少應該做做樣子吧,何況死的人還是他的弟弟!
這樣的品行,難怪當不了皇上。我想康熙定是知道太子的所作所為,他遲遲不動,在心底還是在給太子機會,看來康熙與赫捨裡的感情確實非同一般,我暗想如果同樣的事情換在胤祀的身上,恐怕結果就會大相逕庭吧,皇室的愛也是非階級和出身的!
終於令康熙忍無可忍的太子偷窺他的事件出現了,事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舉報的這個人,也就是大阿哥,他拿準了時機,衝破了康熙的忍耐底線,於是憤怒的康熙便一發不可收拾,似是要把長久以來對太子的隱忍全發洩出來,一下子列舉了太子數條罪狀性情殘暴、不友愛兄弟、居心叵測……,總之,一無是處。此時的太子已經完全沒了氣焰,不發一言的被人帶走監禁起來。
而大阿哥卻滿面春風,皇儲之位無非立嫡立長,這嫡若沒了,自然就是長了,他似乎勝券在握,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的監禁生活也近在咫尺。沒多久,三阿哥在康熙那告發大阿哥厴鎮太子,於是大阿哥隨被監禁。我自是不信厴鎮有那麼大的威力,能把一個人的性情都變了,我想康熙也是不信的,但大阿哥打壓太子卻讓康熙對他反感到極點,厴鎮不過是他懲罰大阿哥的一根導火線而已。可憐大阿哥早年也立功無數,卻終究敗在自己的父親手裡,毀了一生的前程。
短短的幾日,卻發生了這麼多的巨變,不僅康熙疲憊了,就是我,我也感到厭倦了,初來草原的新鮮感也沒了,只感到枯燥和壓抑,這幾日胤祀也很少過來,我整日無聊之及。晚上實在坐不住了,便一個人出去溜躂,夜空的星星十分明亮,整個天空像鑲嵌了無數顆寶石般絢爛,我不覺看呆了。
這時,一個人影過來了,我一看是四阿哥,便沒做聲,他也無語,我們就那樣站了好一會,我想肯定這幾天的事對他的觸動也應該很大吧,變打消了氣他的念頭,只安靜的站著。好一會兒,他輕聲說道「你說是做星星好,還是做月亮好?」
我想說你做皇上比較好,可想想還是沒敢說出口,於是便說「為什麼要做星星或月亮?都不好,如果要我選,我還是願意選擇做觀看他們的人,我以前聽過一句話叫做『夜深時星星探出夜幕,人能仰望就是幸福』。」
他似乎被我的話震住了,我心裡竊笑,這不過是我抄襲齊秦唱的「絲路」裡面的一句歌詞而已,不過我也確實很喜歡這句話。
四阿哥看都沒看我就說「看你平時瘋野的樣,話說的到是很有哲理。」
這人……我忍,轉頭正準備走,忽然一支明晃晃的劍逼過來直對著四阿哥,我已經來不及叫還在思索中的他,不由自主地擋在他前面,當劍刺破我身體,帶來劇烈疼痛的時候,我終於清醒了,心裡馬上後悔了,我傻呀,他是未來的雍正皇上怎麼會現在死?我為什麼要幫他擋劍?正當我自責時,周圍的官兵在四阿哥的召喚下已經過來了,刺客很快被拿下,四阿哥面色蒼白地看著我,我來不及說什麼,暈過去了。
當我醒來,已是兩天後的事了,一睜眼就看見小雲驚喜交加的臉,我張口想說話,發現嗓子乾啞,小雲趕緊拿來了水,喝了兩口,好多了,聽小雲講,我被刺後,刺客服毒自殺,康熙盛怒,決定即刻返京,帶領若干人等先行,命令四阿哥等我傷好點後護送我回京,小雲還說,那天我渾身是血,是四阿哥抱我進來,整整守了一天,後來被康熙叫走,康熙來過,還有八阿哥也來過很多次,送來了很多名貴的藥材。我心裡想見胤祀,他此時一定很擔心,卻不能經常過來,此時我已經決定了,回去後就請皇上指婚,我要和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不能再浪費有限的時間了。
這時,四阿哥進來了,看見我醒了,當時就喜形於色,我因他受傷,心裡氣他,不願理他,他這回卻不跟我抬槓了。只定定地看了我一會才說「為什麼要替我擋劍?」
「我哪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已經後悔了,疼死了!」我忿忿地說。
「哦?不知道為什麼,那就是情不自禁了,後悔?後悔也已經晚了。」他嚴肅地對我說,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我暗想他莫不是誤會了,要是誤會了,我就慘了,德妃要知道了,以為我拿她兩個兒子開涮,我也就活不長了。
我堅定地回答他「當時的情況,容不得我想,是個人也許我都會替他擋,你別自做多情了,沒得讓人反感。我不養傷了,我要趕緊回京!」
他聽我奚落他,也不生氣「你想回京就回京吧,正好我也有事要求皇阿瑪。」說罷就走了。
我懶得理會他的意思,一心只想趕緊回去見到胤祀。我們與第二天起程,數月後返京,我的傷勢基本已無礙,本就是皮外傷,再加上整天吃的都名貴的藥材,自然好的快。一回到京城,我才發現,這裡的氣氛更加異常,人人不說,卻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剛回去,胤祀就差人捎來話,說最近情勢緊張,他不便多來,讓我暫安心靜養,不日定會給我個交待,我明白他的心思,於是擔憂也就更重。
太子廢後,康熙一直心情抑鬱,我回宮很久也未得傳詔,康熙的心情已經反映出廢太子一事並未合他的心意,可是偏偏有人看不明白,就連胤祀那樣玲瓏的人也沒真正明白康熙的心意,還一味的和百官走的很近,而此時胤縝卻一直為太子求情,康熙似乎越來越願意和這個兒子待在一起,我暗歎,胤祀已經輸了,失敗並不是偶然,好多事情其實在康熙心裡早已決定,只是他還不想挑明,他要給這些永遠不可能成功的兒子們最後一個做夢的舞台。我曾寫信給他,暗示他康熙對太子的感情,可是他似乎一發不可收拾,只是回信讓我別為他擔心,讓我好好將養身子。我只能在我的水雲間,靜靜地等著他第一個挫折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