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 未曾深愛已無情 第二十六章 如果
    洛陽的街頭人潮洶湧,全部朝一個方向衝過去,易闌珊有些錯愕「怎麼了?」

    鍾嘉站在她的身前把她和人潮隔開「聽說白馬寺裡的牡丹開了,大家都搶著去看。」

    一個灰衣人逆行在人流中,輕搖折扇,步入了易闌珊鍾嘉身邊的一家酒樓。

    是幾個月前墮馬之時救了我的人,他也在洛陽。易闌珊立即舉起袖子擋住臉在這裡遇到只是巧合嗎?

    鍾嘉並沒有注意到易闌珊的舉動,他看著街上的人潮,提議道「我們去酒樓裡坐一下吧。現在人好多。」

    易闌珊想了想,與其退而疑慮,不如進而求證,點點頭走入酒樓。

    酒樓外是人潮洶湧,酒樓內則是密密麻麻,許許多多穿灰衣拿折扇的男子,或坐或立,把酒樓塞了個水洩不通。

    這陣仗,是邪教還是傳銷?鍾嘉在心裡嘀咕著,抓過一個店小二「這裡是?」

    人們紛紛轉過臉來對他怒目而視,鍾嘉和易闌珊都嚇一跳,說個話而已,這麼嚴重嗎?鍾嘉訕訕地鬆開手,店小二指了指樓上,二人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瞧過去,二樓有一張極大的書桌,一個灰衣男人背對他們站著,手執狼毫卻並不落筆,似是在思索。思索了許久,他終於動了,飽蘸濃墨,揮毫大書,三樓四樓的人一起念道「一」,紛紛叫起好來,或贊鐵畫銀鉤容與風流,或贊起字不凡文采卓然。灰衣男人筆走游龍,完成了詩作,眾人一起念道「一年三百六十日,賞心那似春中物。草迷曲塢花滿園,東家少年西家出。」

    「好詩」「酣暢淋漓」轟然叫妙的聲音中,還是有幾個腹中有詩書的覺出了不對,試探著問道「這個不是唐代施肩吾的《春遊樂》麼?」

    灰衣男人把筆一丟「一無醇酒二無美人,只有一幫翻著酸味的假書生,老人家只有心情寫字沒有興致作詩。」他伸伸懶腰,打個哈欠「憐花坊去也。」憐花坊是洛陽最著名的青樓。灰衣人旁若無人地下樓,大笑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鍾嘉目瞪口呆「這人好狂放。是什麼來頭?」

    易闌珊笑了「除了大胤第一才子許東籬,世間誰還能有這種氣派?」

    「許東籬?」在大胤遊蕩的這些日子,鍾嘉當然聽過這個名字,但看到本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嘖然稱奇「只聽說才子狂,原來還能狂成這樣。」

    許東籬已去,書生們也紛紛散去,酒樓的老闆喜不自禁地看著桌上的書法,吩咐人拿去裱「許東籬的真跡啊!掛起來掛起來,一定要掛起來。」

    鍾嘉走到二樓,他不懂書法,看不出這字到底寫得好不好,卻敏銳地發現「老闆,許東籬只寫了二十八個字,沒有簽名。」

    老闆並不沮喪「沒關係,沒關係,我在旁邊掛個告示牌,說這是許東籬手跡即可。」

    易闌珊一時起了玩心「與其掛告示牌,不如加個落款。」她自筆架上取出一支筆,簽下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許東籬」,竟是和他的筆跡一模一樣,老闆開始還想責罵這不知從哪裡來的傢伙亂塗亂畫,見了落款忍不住喜笑顏開「這位……這位公子很厲害嘛,今天就在小店用午飯吧,我請客。」

    在二樓的雅間落座,鍾嘉驚奇地看著易闌珊「你的字寫的真好。」雖然我基本不認得。「居然還能模仿他人的筆跡,」他好奇地問,「你還會什麼?」

    易闌珊看著窗外的深碧湖水「慢慢不就知道了嗎,反正來日方長。」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鍾嘉再一次差點被茶水嗆死。

    老闆輕叩房門「二位公子,可以進來嗎?」

    易闌珊站起來「請。」

    老闆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胖子,老闆介紹道「這位是珍奇齋的孔令凡孔老闆,這位是……」

    易闌珊接口道「在下姓蘭,單名一個山字。」

    「蘭公子的書法功底不凡,人也一樣清秀風流。」寒暄之後,孔令凡直奔主題「蘭公子,可願再寫幾幅許東籬的字?」

    盜版!盜版商!鍾嘉在心裡尖叫公安局快來抓人啊,這裡有人造假貨。出乎他意料的是,易闌珊一口應承下來,孔令凡留下兩百兩的銀票作為定金便告辭了。

    「你幹嘛答應做這種事情?」

    菜還沒上來,雅間裡有文房四寶,易闌珊便先研墨,她一邊轉動手腕一邊答道「翟欽給我的錢快用完了。」

    鍾嘉十分惱怒「我還有錢啊。離宮的時候給了我很多錢。」說完這句話,鍾嘉也十分鬱悶我鍾嘉堂堂八尺男兒,居然要靠別人賞賜的錢生活。但他並不死心「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錢不能賺。」

    易闌珊清淺一笑「那你說我該如何賺錢?好不容易有個謀生的差事送上門來,推掉不是我的性格。」

    鍾嘉固守著自己的道德觀「仿冒別人是不對的。」

    易闌珊笑了「有個問題我一直沒問你。」

    「別轉換話題。」鍾嘉的思路還是隨著她的問題走了,「你要問我什麼?」

    「當初為什麼逃跑?」

    想起沈眉芳對他說的那些話,鍾嘉的神色黯淡下去「我不想回答。」

    「不想說便算了。」易闌珊拿起筆,「這世界上很多不對的事情。你可以選擇不做,但是,別人也有權利選擇做。」

    鍾嘉執拗地說「我不喜歡你做不對的事情。」

    這樣的坦率透徹,是好事還是壞事?易闌珊歎息道「不要幻想太多。那樣對我不公平。」

    她察覺到了我的心意。鍾嘉鼓起勇氣走到她身邊「我……」

    易闌珊已經寫完了,她擱下筆「你看我寫得如何?」

    鍾嘉一個字都不認識,他連這是什麼字體都不曉得。

    易闌珊念道「綠艷閒且靜,紅衣淺復深。花心愁欲斷,春色豈知心。」她嫣然一笑「鍾嘉,我不知你從何處來,你也不瞭解我生存的世界。」她下了結論「我們是不一樣的。」

    鍾嘉站在她面前,眼神清澈得像秋天的天空,沒有一絲浮云「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這不重要。」

    易闌珊退後一步「這很重要。」

    「如果你覺得不重要,它便會不重要。」

    易闌珊並不容易被說服「沒有如果。」她斬釘截鐵地說道「再過些日子,我就會回去了。」

    「你不是說沒人來找你嗎?」

    「我自己就不能回去嗎?」易闌珊輕笑著,「鍾嘉,你很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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