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一諾沒有兄弟姐妹,村子裡的壯勞力也都出去打工了,小七叫了天鑫的兄弟過來,幫著辦喪事。
因為是農村,辦喪事有很多講究。
扎棚,做靈堂,請廚子,請法師,請人,主持。很多很多雜七雜八的事情。
一諾從進家門口那刻起,除了握著老人的手叫了聲,媽,我回來了,媽,我在這。
沒有再說過其它話。
小七看他情緒不對,知道喪事問他是不太現實了。只得把天鑫的弟兄叫過來,說成是一諾的同學和朋友,請了村了裡管這方面事的老人,由他主持,自已再叫著弟兄們照老人的吩咐去辦事。
靈堂建起那一刻起,他拿了一套麻布孝衣過去。如月那裡有小恐照顧著。他和小恐商量好,他照顧大哥,小恐照顧大嫂。一諾一個人跪在他母親的棺材面前。成天不吃東西,也不說話。一切事都是小七在主持和張羅。靈堂剛建起來不久,點著兩根巨大的白蠟燭。金黃色的燭光映著頭頂的燈光。搖晃得厲害,明亮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一諾跪在那裡,低著頭,像一個石雕木刻的像。
大哥,把這個穿起來吧。
他扶他站起來,給他把麻布孝衣穿上。粗糙的麻布,上面的絨扎人的厲害。一諾仍然不說話。小七就幫他穿著。扶著他的手,一隻隻套進去。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已的魂。守魂的東西可大可小,一旦失去,整個人就丟了魂。一諾為了自已的母親奮鬥了那麼多年,童年地陰影和傷害一直在心間。可是將近二十年過去,人生卻仍是上演了戲劇性一幕。他的父親因為沒有錢病死的——,電腦站更新最快.他地母親在二十年後,也是死於疾病。癌症。
大哥。你說句話呀。
小七看到一諾這樣子,突然就為他著急。他從跟著一諾起。從來只看到他沉穩冷靜的時候,在酒場生意場上談笑風生,輕而易舉把生意拿下,在道上血雨腥風,卻從來都是面不改色。極其冷酷漂亮地把事情辦好。從來沒有看到他這樣的一面。
記得他們天鑫剛成立時,鑫天的雷地龍來鬧事。因為天鑫是故意跟雷地龍對著干的,雷地龍的幫叫鑫天,一諾就把他地名字顛倒過來,直接用了,而且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又光明正大,不用成天當心警察來找事。而且還是個毛頭小伙,不到二十歲。雷地龍當時是氣得七竅生煙。在道上放出話來,說一定要讓他張一諾好看。
那時候他們天鑫還沒有多少兄弟,除了他們七兄弟。以及各自手下的幾個小弟,湊起來五十多號人罷了。手下的小弟都替一諾當著心。可是他照樣過他的日子。做事的時候冷靜認真的做事。和兄弟們喝酒時,也一如平常。大方豪爽。小七甚至獨自勸過他,要他小心。他們那個時候,幾乎每天下午,都會去書店看書。一諾當時想把生意做大,對中國的經濟法著了迷,天天翻著那本大部頭研究。每次去書店,就站在固定的地方讀著。小七那陣子卻不能做到像他那麼沉穩,成天戒備著,想要是有人來找大哥麻煩,他一定要誓死保護他,不能讓他有事。
那一陣子,是成天帶著傢伙在身的。可是一諾卻不當一回事,自已照樣過自已地日子。小七擔心他,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那一天,看著書店裡沒有什麼人,四處又安靜,便走過去,輕輕的叫了他一聲大哥?嗯。
一諾應了他一聲,依然埋頭在書裡。
小七想了想,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對他道,大哥,你有沒有想過啊,雷地龍說了要對付你,你還這麼不當一回事。
一諾才從書本中抬起頭來,看他一眼,笑道,我心裡有數,我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
小七道,雷地龍那種人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你還是小心一點好。
他卻笑了起來,拍了拍他地肩膀,說道,你別瞎擔心了,他不敢動我,我心裡清楚得很。
直到有一天-
有弟兄通信說鑫天的雷老大帶著幾百號人殺過來了。小七當時臉都嚇白了,老二老三老五老六也都是。可是一諾只是坐在那裡,臉上還微微笑著。雷地龍直接奔了他們天鑫房地產地總部,拿著獵槍,在深夜把天鑫圍得水洩不通。原因是一諾那天帶著手下地一幫兄弟從雷地龍手下搶了一塊地皮。一諾看出那裡是黃金碼頭,打算拿來做商場。可是雷地龍也看出那裡客流多,打算把地皮買下來,在那裡開幾個地下酒吧和賭場。
沒想到競標的時候,張一諾不曉得用了什麼法子,他雷地龍明明標地價比他高,那塊地卻最終落到了張一諾的手裡。
當時得知消息,就氣急敗壞。拿著槍直接走進來。一把抵著張一諾,逕直走過來。一諾槍都沒有拿,只是在那天裡笑著。雷地龍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諾只說,徐州市的市長認得我。
然後外面就有了警笛聲。
一諾道,你還帶了槍啊,剛好公安局的局長今天要到我天鑫來做客,好像來的還有徐州市檢察院的院長。約好了十二點的,馬上就要到了,雷老大,你要不要認識他們啊,我負責引薦。
外面的警車聲越來越大,結果可想而知,雷地龍是立馬收了槍灰溜溜的跑了。
事後小七才知道,那天根本就沒有客。
是一諾叫的小弟在外面放的警車的錄音。
小七後來問他,怎麼敢這麼大膽。
一諾哈哈一笑,說道,雷地龍膽子最小啦,禁不起嚇。他又不擅白道的人際關係,這方面一直心虛,所以肯定會草木皆兵。
雷地龍到後來知道上了當,要找張一諾報仇時,一諾已經穩穩坐上了徐州黑老大第一把交椅,而且五湖四海各省的黑老大認識不少,白道政府裡的官員也認識得多,聽說中央還認識人。
小七後來知道,一諾中央是認識人,不過那個人只是中央一個官員一個極小的秘書,小到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的中央官員。不過也夠幫得上忙了。
還有一次,雷地龍發了彪,在徐州的巷口裡。架了幾挺機關鎗,對著天鑫。
一諾也是處之坦然。
最後輕而易舉的擺平了。
可是像這樣木木的,丟魂失語的,小七還是第一次看到。
大哥,你這樣,大媽在地下也會難過的。你不在她身邊,我陪著她時,她總是跟我說,最希望看到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
一諾依然沒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