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被敲門聲吵醒。
他起初不想起來,但是一直在敲。
在被窩裡問是誰,沒人回答。
到最後只得起床去開門。
打開門,看到房外站著的小小的人,起先以為自已是眼花。
如月捂著嘴笑。
一諾一把抱起她,把房門關緊,就吻上去。當然是感動。
把她抱回床上,兩個人重新縮回床上去。
沒想到是我吧?
她眉眼彎彎,手腳依然是冰涼的。
一諾把她的手捂在自已的手裡,說道,真的沒想到。現在還不相信。
如月道,我們家跟長沙很近的,我當時也不知道能來,只是試一試。
跟爸媽說參加高中同學聚會,他們當然也同意。
一個人跑到火車站,沒想到初一人少得很,我找到一趟車,坐了上去,就到長沙來了。只要四十分鐘呢。
一諾抱著她笑,真正感到這個女孩對自已的深情。
把她抱在懷中,抹抹她漆黑如墨的眉毛,笑道,那今天要不要回去。
如月想了想,說道,今天是初一,新年的第一天,我要陪你過,不過,明天要回去了,明天一家要到外婆家去做客。我晚邊給家裡打個電話,就說住在同學家,明天自已到外婆家去。應該沒問題的。
一諾點點頭,說道,那我們起床吧,帶你吃飯去。
好。
如月先下床。看著一諾起床穿衣。
一諾一邊穿著衣,一邊笑望著她。
這間屋子,從昨天到今天早上。一直還覺得冷,可是現在。如月站在這裡,一臉的笑。他突然覺得暖和極了。
這世上的事,真的很多是境由心造。
帶著她出去吃飯。
在一家酒店裡,酒店昨晚大辦新年飯,員工到現在還在收拾忙碌著。從店裡往長沙大街上望過去。看不到幾個人。滿地地紅色碎紙炮子,像散落的紅色細碎的花。店內員工談笑忙碌,大白天依然點著燈
過年地氣氛還是很濃的。
如月要地是蛋炒飯。
一諾笑道,大過年的怎麼吃這個。
如月望望他道,我們這裡有風俗,大年初一一定要吃前天的剩飯,表示年年有餘。這個蛋炒飯一般要用剩飯炒的。
一諾看了那蛋炒飯,一團一團粘在一起,看一眼。也知道是剛煮上來的飯。也只能糊弄如月這樣地丫頭。
當下也沒多說,笑道,我家裡也還有剩飯.wap,更新最快.晚上回去炒給你吃。
好啊。
菜全部上齊,因為過年。如月又在身邊。這五六年來,他第一次過年有人陪。心情當然好。看著一大桌子菜,色彩鮮艷,也是爽心悅目。
不斷的給如月夾菜,囑她多吃點。
如月邊吃邊笑,說道,沒有吃剩飯,也好啊。我們大年初一就下館子,就表明我們今年每天都可以下館子。
哈哈。
一諾被她逗得笑起來。兩人吃完飯,走路回家。
大家都在家裡過年,大街上很多店舖關了門。可是小孩子因為放了假,滿大街的亂跑。
從三歲到十多歲的骨靈精怪的孩子,手裡拿著打火機,在大街上放著花炮焰火。
如月膽子小,總是冷不丁的被突然的炮響嚇得尖叫起來。捏著耳朵從他前面跑到後面,從左邊跑到右邊。
放炮的孩子就在那裡調皮的笑。知道她害怕,就故意點了炮往她身邊扔,然後一個人在那裡笑著。
一隻老鼠炮朝著如月地方向被點燃,然後就吱溜溜的朝著如月跑過來。如月嚇得團團轉,那只花炮也像有靈性一樣,圍著她追逐。她哎哎的叫,又急又怕,大聲叫一諾地名字。
一諾笑著一把抱起她,才逃脫了花炮的追逐,如月鬆了口氣,那些看著她緊張地孩子已經在那裡拍著手笑。
一諾就背起她,朝那些點炮竹地孩子揚揚拳頭,作威嚇狀,那些孩子就笑叫著跑開,像一群時飛時聚的麻雀,喧囂中帶著靜寂,熱鬧裡塞滿了快樂。
在冷清又熱鬧地街頭,踏著滿地的紅紙屑子,在轟隆隆的的炮竹聲中回家去。
背起她,就一直捨不得放下。
這五六年,到長沙那一年開始,他一直就是一個人過年。
幾乎每年如此,跟家裡的老人打電話,告訴她一切過得都好,然後自已弄點飯吃,然後洗了腳窩在被子裡看春節晚會。
在每年熱鬧無聊的晚會裡打發著時光,到零點時,就可以收到很多很多祝福和拜年的短信,有從前黑道上的兄弟,也做生意的大小客戶,也有自已的員工。
他們肯定都以為他在熱鬧喜慶的過一個年。
那些給他打電話發短信的大概誰也沒想到,他是一個人住在租住的房子裡,過著這樣冷清的年吧。
然後電話短信收完,他蓋著被子睡去。
卻無論如何睡不著,被外面的炮竹聲驚醒,遠遠近近的煙花炮竹,大的小的,遠的,近的,從極遠到極近,炫麗的光,震耳欲聾的聲音,攪得他不能放睡。
可是在滿眼的繁華炫麗中,在滿眼的喧囂熱鬧中,卻只是讓他兩相對比,更覺冷清。
只有今年,今年除外。
往年這種狀態,要從大年三十持續到初六初八,公司上班開始可是今年卻不一樣了。沒想到如月大年初一來陪他過年。
背著背上伏著的小小的人,她的長髮垂下來,指在他的臉龐上。髮絲帶著清爽地淡香。
背上溫暖柔軟的身體,能夠感覺到她的**。儘管隔著層層厚厚地衣服,也能感覺到那溫軟,像兩隻膽怯的小兔子,在那裡蹦跳著。他微微笑出聲來。
然後回來,一起窩在被窩裡聽電台。
電視都是電視劇。沒頭沒尾地,兩個人都不想看。
倒是有個收音機。一諾以前從徐州帶過來的。
如月看到了,就要聽電台,說喜歡聽電台的感覺。雖然只有聲音,可是加上自已的想像,比看電視有趣得多。聽了幾首歌,時而歡快,時而悲觀。
可是歌裡的世界都與他們無關了。
兩個人相對地望著,都是含著笑的眉眼。喜氣洋洋的。
小小的世界,外面炮竹聲聲,北風像萬馬奔騰。從窗外經過。卻顯得屋子裡,在一隻小瓦的燈光下。桔黃色的燈。靜靜的照著他們。配著電台裡的聲音,是個極溫馨的世界。
聽到電台裡地故事。
長沙的一對夫婦。女兒正在讀高中,得了白血病。夫妻倆四處借債,仍然負債纍纍,女兒下個月的住院費不在道在哪裡。兩夫婦大過年地,什麼也沒有。為了省錢,買把米熬粥喝,這要的日子他們過了幾個月了,米也是在市場買地一元錢半袋地碎米。他們半袋碎米可以支撐半個
女孩的爸爸說,沒有錢啊,做夢都想要錢,我們不打緊,只要能把孩子治好,我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她才十多歲啊。
電台主持說,在大家都在歡慶春節地時候,而他們仍在擔心著女兒的病。請社會上的朋友幫忙,下面是地址。
一諾心裡默默記下了地址。這個地方他去過。
聽完節目,對如月道,丫頭,明天我們去看看那對夫婦怎麼樣?
如月一愣,她也覺得他們很可憐。可是這世上可憐的人多得去了,幫得過來嗎,所以當時只是感歎一番,事後就忘了。
沒想到一諾卻提出來要幫助他們。她含著笑望著這個男人,沒想到他心地這麼好,一個心地這麼好的男,肯定值得托付一生的。
第二天,他們就尋著地址去了。
可是沒有找到,一諾心裡記著那個地址,可是真的去找了起來,卻找不到了。
兩個人在初二的這天,幾乎逛了一上午。
如月道,一諾,要不我們算了,電台裡也許是騙人的。
她想放棄,因為從小聽到裝作可憐人騙錢的事太多了。
一諾聽到她說電台,倒是有了辦法,帶著如月到長沙電台去。
如月道,去電台找。
一諾點頭道,對啊,電台的人肯定知道他們在哪裡。他們真的很可憐的。
如月點點頭。
兩個人找到電台,電台裡的人聽說他們是來捐款的,當時值班的幾個工作人員就出來了。
這是如月第一次看到電台的工作人員。
他們一般不管男女都有極美的聲音,讓人聽了聲音覺得他們肯定都是帥哥美女。
可是如月這次看了,卻很失望。他們長得都很一般,男女都很胖,不曉得什麼緣故,反正與英俊美麗無緣。
一諾說明了來意,說他們想捐錢找不到地方。電台聽人大概是想把這檔節目繼續做下去,就商量後,由兩個人帶著他們去。
還問一諾打算捐多少,打算報導他的好人好事。
一諾道,你們不要報導我,我沒多少錢捐。
電台的人也不說話,嘿嘿笑了一下,帶著他去。
這次就真的找到了,是在南門口的貧民窟。找到了人家,電台的人領著他們進去。果然是一處小閣樓。女兒因為沒有住院費,也接回家來了。
電飯包裡煮著東西,如月走過去,果然是碎米粥。
一諾拿出五千塊錢的現金,說,我們是聽了電台節目。你們好好過個年。
說完帶著如月就要走。
電台大概沒想到他給了這麼多,當下決定要採訪,問一諾的名字。一諾道,不用採訪了,我們走了。
當下拿著如月的手大步走了出來。
兩夫婦送了出來,對他們道,只有你們來,我們以為沒有人來的,沒想到還是有人來。這世上還是有好人,好人一生平安,謝謝。
一諾笑笑,帶了如月離開。
如月要回去,他直接送如月去車站。
如月捨不得他,說道,要不我再陪你一天。
一諾笑笑,替她把頭髮理順,笑道,你來看我,我已經很知足了,回去吧,大過年不回家,爸媽不知多擔心呢,我過幾天就要上班的。
如月只得笑笑,聽了他的話,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