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難捨
如月和妖子去上課。
已經是五月天。香樟樹老葉子完全脫落,換了一身的新葉子,嫩綠的新葉子在陽光下閃著光,許多的雀鳥在枝葉間飛來飛去。
如月和妖子穿著裙子。抱著幾本書,慢悠悠的往文科樓走去。
八點鐘上課,現在還只有七點,可是天色已經很亮了。伊甸園的迎春花已經開到荼縻,在蓊蓊鬱郁的綠葉子間,只看得到少數的幾朵金黃色的小花。
卻有著躲躲藏藏捉迷藏的俏皮。
到文科樓找到教室坐下來。上課的是在校的研究生,今天第一次上課,看到他們很窘的。
妖子望了他一眼,說道,如月,快看,有點像黑哥哦~
如月望了一眼,神色間有一絲絲相像,其實大多數時候是完全不像的。不過她也為了這一絲絲相像甜蜜,對那老師微微一笑。
男老師倒是窘得很。
好不容易等到上課,看到來的學生少。沒經驗的他選擇點名相威脅。
結果班上的一個男生一個人代多個人答到。時而坐在前面,時而串到後面去,時而換件外套,時而變個聲音。
到最後那個研究生也止不住笑了起來,合了花名冊,笑道,小子,我當年模仿得比你厲害多了。
一句話惹起轟堂大笑。
中國的高等教育是沒救了。可是把一群年輕人聚在美麗的環境裡,本身就是一件美麗浪漫的事。
他對學生持寬容態度,信息管理的功課,不用講,這些過了高考的學生自已看都明白。
到最後索性合上書本,任他們聊天說話去了。
學生們睡覺的睡覺,打牌的打牌,說話的說話。
金色的清晨陽光落進來,落在前面幾排位子上。幾隻大膽的麻雀也飛了進來,在那裡探頭探腦嘰嘰喳喳的叫著。
十點鐘下課。
妖子和如月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們商量著去逛街。
南苑有沒課的男生在打乒乓球,白色的小球在兩端飛來飛去。彷彿粘在小小的球拍上一般。
南苑男生宿舍也跟北苑一樣,外面是黑色的雕花鐵欄杆。
如月和妖子沿著文科樓的林蔭道走過去,過了南苑,再經過圖書館,就是北苑女生宿舍了。
現在流行短裙子,到這裡的,我要去買一條。
太短了吧。
她們兩個一邊聊著一邊走過去。
有白色的小球跳出來,落在她們腳邊。
圍牆內有男生在拍著球拍喊,同學,幫忙撿一下球!
仰著笑臉望著她們,分時是對她們喊的。
如月望了望自已,確定四周沒人,便打算走過去撿起,還給她們。
別去,他們故意打出來泡妞的!
是妖子的聲音。
如月不信,笑道,哪有的事,打出來自然是不小心。撿一下球罷了。
汗,我有一次偷偷觀察過,恐龍經過他們覺對不會打出來,稍微長得清秀的美眉經過絕對打出來呢。這是大學男生裡不成文的泡妞手段。你都讀大三了,還這麼白癡。
妖子不屑一顧。
如月還是不信,笑著站在那裡,圍牆內的男生更大聲喊,美女!幫忙撿下球啦。
臉上笑容更盛。如月笑道,就撿下球,我還不信呢。
不信你去試試,他們不順勢問你電話和地址才是怪事。
妖子很鄙視的看了一眼那幾個男生。
如月還真不信,在他們第三次呼喊時,撿起球丟了過去。
卻沒有丟進去,只得再撿起來,送到那個站在圍牆邊上的男生手裡。
高高瘦瘦的,挺清秀一男生。
她把球遞給他,準備走。
卻聽到,謝謝你同學,我請你吃飯吧。
如月禁不住笑起來,還真被妖子言中了。
低下頭,把笑容斂去,抬起頭說聲不客氣就往外走。
那男生還在後面喊,美女留個電話啊,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請你吃飯是應該的。
如月憋住笑,和妖子走出很遠,到圖書館時,兩個人才大笑起來。
圖書館的後面有大片的草地,芳草齊人膝高,有許多男生女生倒在草地上,從草尖上看藍天白雲。
大學的天空是那麼藍,白雲緩緩的遊走,像一個個輕柔的夢。
密密的芳草間開滿了小白花,就像綠色海洋上的小浪花。
如月心情極好,想要是一諾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多好,兩個人可以天天在一起,過這種悠閒快樂的生活。
一邊和妖子說笑著,一邊往宿舍走去。
我們先去宿舍把書放了。
恩。
到得宿舍時,聽到電話響,如月琢磨著不會是一諾打過來的。因為一諾一般只在中午或者晚邊給她打電話。
她把書放在自已書桌上,收拾著錢包和手袋。
跑過去接電話的阿杜卻笑著對如月道,如月,你家黑哥電話。
說完把話筒往她這邊一伸。
如月一愣,跑過去接起。
黑哥什麼時候過來,記得叫他請客哦。
如月笑著點點頭,從阿杜手中接過聽筒。
一諾,是我?
那邊是熟悉的笑聲。
為什麼現在打電話過來?我剛下課。
恩,想著你現在應該下課了。
一諾在公共電話亭轉了轉身,看看四周。黃花機場像個玻璃世界,清冷冷,光溜溜的,遠處有飛機正在起飛。
充滿了離情別緒的地方。
一諾,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掛了,我們晚上再聊,我現在要知妖子一起去逛街呢。
妖子已經在跟她使眼色,催促著她快點打完電話。
一諾在這邊笑了笑,心裡突然有點酸酸的。這次去,生死未卜。他已多年沒有槍。身上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把削鐵如泥的刀。
何況是五年後,五年前,他都有了左輪手槍,更別說現在,黑槍已經普及黑道了。
眼眶突然有了淚,在那裡笑了笑,說不出話來。
一諾,我真的要去逛街了,妖子在旁邊催得我要緊呢。
她沖妖子笑笑,再彎彎腰,看著牆鏡中自已明媚青春的臉。窗戶開著,外面有陽光落進來,香樟樹的香氣散發在空氣裡,是濃濃的甜香。兩麻雀落到陽台上來,在那裡卿卿我我。
很美的世界。
她沉浸在自已小小的快樂中,卻不知道深愛著的人,此時濕了眼眶,因為說不出話而選擇沉默。
一諾,我真掛了,什麼事晚上再說好不好?
丫頭,等等。
終於控制好情緒。
昨晚思想了一夜,老四他不能不救,回憶裡都是他救他的情形。大哥,小心!隻身衝過來,用身體替他擋了偷襲來的兩把刀,兩下捅在肚子上,血像噴泉一樣湧出來。
倒在他懷中時,還在問,大哥,你沒事吧。
開車送往醫院的過程中,他還在開著玩笑,大哥,我估計是要掛了,不過值了。我趙學鋒什麼人都瞧不起,唯獨大哥你。
在那個時候,在心裡就對自已道,一定要救活他。
現在終於要償還了。
可是如月怎麼辦。他剛看到幸福的影子。
心裡掙扎鬥爭。到最末,卻還是義氣佔了上風。哪怕這次去是送死,他也不會後悔。他張一諾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欠他一條命,就得以命還。
丫頭,我要去西安救我小弟。三天,三天後我要是沒給你電話,你就忘了我好好找個男人。
這句話,從昨晚打定主意後,他就反覆練習。
如今終於說出口,心裡卻彷彿有根線,被人牽扯著疼。
那邊是死一樣的沉默。
然後是如月急急的聲音,你能不去嗎?你都退出黑道多年了。
小小的人,沒有任何社會經驗,她能知道這一趟有多危險。沒有流眼淚,心裡卻是惶惑的痛,還有無能為力的感。
丫頭,我不能不去,我小弟曾經救過我的命。
不行!我不讓你去!
發起狠來!外面的世界不再那麼陽光燦爛,一切充滿了陰霾。
沒時間了,我掛了。
他光的掛了電話,一轉身,又回過身來,再次望著那個電話。倚在一邊的透明的綠色牆壁上,一會,便走出來,大踏步奔往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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