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陰陽寮 網友上傳章節 金枝欲孽之戮Ⅱ:昔年武陵春踏莎行
    手指撫過一排自上而下的書脊,已然纏繞上絲絲墨香,混著樟木的馥郁氣息,心情也為之沉靜卻有愉悅。抽出一本《太平御覽》,還未翻開,便習慣性側頭呼喚「吶,白端……」愣了愣,啞然失笑,對著半開的格窗下那一縷孤魂,鏡落揚起嘴角「真沒想到這個皇帝會為後宮嬪妃開放藏書閣。」古來不都是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話麼,女子的學識似乎並不為重視,從書閣這一點來看,這個皇帝還是不錯的。

    「陛下聖明之至,讓眾嬪妾從書中學得仁、義、理、智、信。將淑、嫻、雅集於一身,六宮更為和睦安康。」柳若眉微微欠身,並非是對著鏡落行禮,「嬪妾在宮中時常常來此借閱書籍,只是年歲已久,姐妹們都不怎麼看書了。」她十五歲入宮,二十三歲早逝,如今此地又已過了五個年頭,物是人非,只有這書香依舊,想來不禁黯然神傷。

    「好啦好啦。」一見她這樣,鏡落就覺得彆扭,「拜託你不要在我面前自稱嬪妾好不好?就自稱我可以了。否則我不得被你活活暈死,你現在不是柳淑妃娘娘,而是我的客戶柳若眉小姐。」「啊,嬪……我知道了。」柳若眉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改了口。

    鏡落放鬆地躺在軟塌上,瞇眼瞧了瞧窗外的陽光,打開書蓋在臉上,閉目養神「聽說新的秀女馬上就要入宮了,我還不清楚這裡的嬪妃品階呢。」

    柳若眉垂眸一笑,雖知道對方看不見自己的動作,但還是保持著端莊的坐姿,娓娓道來「從下往上數起。有正九品御婉,正八品御媛,正七品御柔。正六品才人,正五品貴人。正四品貴嬪,正三品昭儀、修儀、充儀,正二品德妃、惠妃、淑妃,正一品貴妃,以及超越品階地皇后。再來是宮女制度。最高階是正五品尚宮夫人,然後是到正九品各階御侍,良侍等等。鏡落大人目前掌司藻淵閣,品階應為正七品奉籍良侍。宮人之間不稱品階,下對上稱姑姑,遇見內侍要稱公公,見正四品以下的嬪妃稱呼小主,正三品以上為主子或娘娘,見到皇上要稱陛下或聖上.ww,更新最快.」

    「停停停!——」鏡落拉下書。比劃出一個停的手勢,「你這麼一大串我都頭暈了,哪來這麼多唧唧歪歪地東西呀。反正你以後會再提醒我的。我只要知道正七品地宮女該拿多少奉銀,到哪兒那就是了。」

    「這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去管事宮人那兒拿。」柳若眉低頭躊躇。方又道,「鏡落大人。何時開始查清真相?」

    鏡落關上窗,搖了搖頭「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事要慢慢查起,其中的……嗯,一些事情必須要有耐心。」她猛然回想起父親欲言又止,不甚愉快的表情,隱約知道這種宮廷鬥爭中的盤根錯節、爾虞我詐是很難說清的,這恐怕是父親不願接受委託地主要原因吧。不過,自己又不是老爸,哪來這麼多顧慮,抬頭看看即將沉入西邊的太陽,她口氣歡快地說道「快到點了,去膳食房打飯吧!」

    若是在打飯高峰時期,七品宮人得挨到上頭都領完後才能拿。不過鏡落從不嫌麻煩,早早地過來拿好飯,在晃悠段時辰後趁人漸漸稀少了又回去領幾樣守夜的夜宵。作為典型的夜貓子,哪怕是在夜生活貧乏的古代,她還是堅持晚睡晚起。反正這個小書閣沒其他人,當然,柳若眉是鬼不是人。

    順著甬道漫無目的地閒逛,正值黃昏交雜之時,地辟人煙稀少。鏡落走了一會兒,終於發現自己還是迷路了,轉身叫柳若眉帶路,卻發現她一動不動地站在不遠處的一座宮殿門外,夕陽下的身形特別迷離。

    鏡落走過去抬頭看那匾額,依稀可見「輕絮宮」三字,從院牆外便可看見幾枝嫩綠的柳條搖曳生姿,只是這所宮殿,已是萋草掩埋,毫無人跡了。

    「南苑輕絮香霧殘,半挑湘簾半遮顏。檀畫荔枝環珮歌,暗聲花落庭陰晚。」柳若眉低低地念出一首詩,聲音止不住地顫抖,已然哽咽。

    「這裡就是你以前地處所吧。」鏡落故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試著推了推門,門被上鎖了。於是她便打量了下殘破的院牆,「進去吧。」說著就一躍躍入院內,在裡面招了招手,「你地狀態可以穿牆哦。」見她一副犯難的模樣,不由歎氣,真是一點都沒有當鬼地自覺。

    雖然外面看似殘破,但主殿保存得相當完整,鮮見蟲蛀地痕跡。手指叩上金棕色的柱子,鏡落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是伽楠木啊,真是少見呢。」伽楠木色澤沉鬱,充滿尊貴之氣,木材本身特有地香味也令人稱奇,不僅是身份地位的象徵,也是靈術材料中不可多得的一種。只是這原料稀少,一株大樹的長成至少也得一千年,如今多用桃木代替伽楠木驅魔施法。鏡落見這麼大個宮殿竟有一半的木料是伽楠木,恨不得馬上鋸兩塊下來帶回去。

    柳若眉的手停留在門上,想推開,整隻手卻顫抖著使不上力,穿過了木板。鏡落無可奈何地上去推開,門乍開一條縫,她便連忙後退兩步,扇著手讓裡面迴旋多年的濁氣散去,方才進入。

    空曠的大堂彷彿從未有人在此居住,地上厚厚的一層灰混雜著各種不知名的生成物,另一邊的樑柱上稀稀拉拉地垂下幾縷破紗,無聲地暗示著這裡曾有的繁華。鏡落轉了半圈便走了出去,留下柳若眉在裡面傻乎乎地呆著。若鬼能流淚,她現在定然是泣不成聲。

    千百年來後宮爭鬥總是這樣,無數紅顏為了一個不知道值不值得去愛的男人爭得你死我活。說到底,她們最後的命運還不是被那個男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墮入深淵。鏡落突然有些感慨,對那個皇帝的印象變得糟糕起來,一個會治國的皇帝未必會治家,比如自己爺爺。

    有時候人真是喜歡像飛蛾撲火般自討苦吃,鏡落悶悶地一腳踢在柱子上,二話不說就拉著柳若眉走,全然不顧那一腳導致的後果——灰塵噗噗直掉,混雜著各種小生物。

    四月天長夜沉沉,新一輪秀女的入宮像是投入池塘的石子,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藻淵閣的地理位置很是特別,在御花園的西北角,夾在秀女居住的掖庭宮和荒蕪的冷宮之間。鏡落按著月例去找管事姑姑拿奉銀的時候,恰巧看見了秀女們的禮儀訓練。

    身著各色服裝,或嬌貴,或樸素,蓮步輕趁,細腰握玉,巧笑倩兮間滿是親親熱熱的「姐姐妹妹」。後宮爭鬥的硝煙從入宮那一刻就開始了,這句不知哪本後宮小說上的話果然說的有道理。

    鏡落目不斜視地從走廊穿過,穿過那一群鶯鶯燕燕,逕直去管事姑姑那裡拿月奉。一個毫不起眼的看管藻淵閣的七品良侍,本就沒多少銀子,再被上頭層層剋扣,已然所剩無幾。不過她還是滿足地揣進懷裡,自己的荷包裡不缺銀子。

    回去的路上,那邊的秀女已經完成了禮儀課程,正分散成一個個小群體回掖庭宮。柳若眉提醒道「這些中可能會有未來的嬪妃,七品宮女按理要在一旁等她們先過去。」鏡落聞言,不太情願地站到邊上,讓她們先過去。

    這時,一個秀女在她面前停了下來,道「你是哪個宮的?」

    餘光瞥見她身上的紗緞料子,雖不顯眼,但是珠光流轉,定然是難得的上品。鏡落欠身道「藻淵閣奉籍良侍。」

    「啊,原來是那邊書閣的姑姑。」對方客氣地寒暄兩句,「在家時我本就好書,以後還要叨擾姑姑了。」

    鏡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眼皮都不抬,道「榮幸之至。」

    待一干人走了,柳若眉空靈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她是董家的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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