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你醒了?」
「彥仙,我是不是還在做夢?我好像夢見你要殺我爹爹,然後又不殺了。」
周彥仙喜極而泣,哽著嗓子道「你不是在做夢,我以後不會再殺你爹爹了。」
海棠燦爛地一笑,彷彿千樹萬樹海棠花開,緩緩閉上眼,幽幽道「那我就放心了。」說著,她合身倒下,繼續睡覺。這次沒睡多久,只片刻工夫,便見她啊的一聲尖叫,從床上彈起,起身時速度太快,虛弱的身軀無法承受,以至於眼前一片金花,身子連晃數晃,幾乎一頭栽倒在床上。
一雙穩定的手牢牢攙住她。熟悉的清爽氣息霎時籠罩了她全身,海棠的身子微微發顫,手掌探出,怯生生地摸索。細嫩的指尖如游蛇般爬上周彥仙的臉頰,一分分一寸寸地摸索,海棠似是無比滿足地輕歎口氣。
「怎麼不睜開眼?」
「我怕我還是在做夢,一睜開眼你就不見了。」海棠孩子氣地抱住周彥仙的頭,有若琉璃的聲音中隱隱帶著破碎的恐懼。
「怎麼會?」周彥仙含笑帶淚,伸指輕輕一拂海棠的虎口,一陣酸麻立時讓海棠「啊唷」一聲叫出來,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
剛正堅毅的下巴,朗朗星目,錚錚劍眉,海棠心中一甜,繼爾胸口一痛,她竟不知該是撲進他懷中大哭一場要他不要離開她,還是該狠狠抽他兩耳光然後指著他說滾.**更新最快.淚眼婆娑,霧濛濛地一片,彥仙那張極出色的臉便在水波中一蕩一蕩。
周彥仙不知該如何做才好,他想抱她卻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不抱她心底痛極,只恨不得把她圈在自己懷裡永遠不叫她落淚才好。狠狠地捏了下大腿,低聲咒罵了一句粗口。臉先紅透了,他笨拙還有些粗魯地伸出手去摟住了海棠。伸手輕拍她,就像哄小孩似的。海棠哇一聲哭出來,只覺得無數委屈紛至沓來,欲訴無從訴起。這一哭直哭了半個多時辰才收聲,直哭得星月無光。
青娥原本怕她哭得太過傷身。碧蔓悄悄拉她的手指指周彥仙。只見他一邊柔聲安慰她一邊把只手一直按在背心上,源源不絕地為她輸送真氣。青娥這才放心,看看兒子那模樣,嘴裡啐道「真是個野孩子哪能這樣就摟著人家閨女呢?」心裡卻樂開了花,這兒子真不錯,不僅武功高強,連娶媳婦的本事也靠得牢。
「海棠,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帶你到很遠地地方去,帶著我娘一起去。」周彥仙把下巴擱在海棠肩上。柔聲道。
海棠拚命點頭,不能分手那就牽手,和彥仙分開的日子對她來說就是行屍走肉。小腹突然跳了跳。海棠猛醒過神來,推開周彥仙。眼睛紅彤彤的凝視著他。「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我地肚子裡還有個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周彥仙心口驀地揪起,這件事是他永遠不能原諒的,不是怪海棠,是怪他自己,在海棠最需要他地時候他竟然不在,「我不能說我會愛他比愛我自己的親生孩子多,這話我說不出口。但我聽大夫說你以後也不能再生了,那也算是老天的意思,這個孩子就是我唯一的孩子了,我會待他很好很好,把我的武功都教給他,讓他以後給我們找個像他娘一樣漂亮地媳婦。」
海棠忍不住笑「你怎麼知道那就一定是兒子?」
周彥仙溫柔地把海棠的頭髮掠向腦後,「因為他知道他長大了要保護他的娘。」
海棠輕輕把頭倚在他懷裡,心從沒有這樣寧靜過,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因為所有的路都會有人陪著她走,一直到老,到死。
「生下孩子,你走!」錦芸不知是幾時出現的,突然生硬地道,唇畔朱色逼人,紅艷仿似血。周彥仙自然是知道的,但他無所謂,當他重新抱緊海棠的時候,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此刻還縈繞在他心頭,他不可能放手,永遠也不可能再放手。
海棠慢慢開始能夠理解錦芸的某些想法,這應該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地執著,她是在贖罪,贖她當年輕易放棄了孩子的罪孽。
「不能生,海棠體虛,受不住產子的折磨。」青娥堅決反對,她只要海棠健康就好,這個她一手帶大地孩子,她傾注了所有無處宣洩的母愛,愛她勝過自己地性命,或者說愛她勝於自己地親生兒子。
「李太醫早就說過,只要海棠有強烈的求生意志,孩子還是有機緣出生地。」錦芸不甘示弱地駁道。
「不是你的孩子你當然不心疼,若是海棠有個三長兩短,你負得了這個責任?」青娥最恨的就是錦芸不把海棠當回事的態度,即使明知錦芸未必真是這麼想的,但她就是受不了這個態度。
「她不會有事,我有預感。」
「好了,你們別吵了。」海棠突然打斷她們的話。
「我會生下他,我會平安地把他帶到世上。」海棠輕輕撫摸著仍然扁平的小腹,好神奇,這裡面居然會有一個小孩。
「可是……」
「不要再勸我,我決定了。這個孩子是我欠他們的,是我欠兩位母親的。」更何況,孩子有什麼過錯,她怎麼能問都不問一聲就讓他消失?她之前毫無生趣,自己什麼都吃不下,連帶著這孩子也挨餓,她已經夠對不起這個孩子的了,哪裡還狠得下心來。
「有這世上最好的大夫,最近的穩婆,還有最強的高手,我還怕什麼?」若這般周全,仍然保不住她和孩子的性命,那便是老天要收回自己,誰也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