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
聯軍中軍大帳,陸仁面前的桌几幾乎要被陸仁一掌拍斷,可是陸仁沒有理會自己手掌上傳來的火辣與刺痛,而是衝著帳中的傳令官吼道:「還是沒能攻下來嗎!?」
「是、是……」
陸仁大怒,正想下令再派兵出去,曹操揮手阻止住了陸仁道:「義浩,不可心急!不如傳令下去,暫且收兵,令尋他計。」
陸仁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劉備緩步走了過來,伸手拍了拍陸仁的肩膀,輕輕搖頭。陸仁被曹、劉二人勸住,方才氣憤的心情漸漸的平靜下來。重重的歎了口氣,向帳中的傳令官道:「去告訴龐校尉,暫且收兵……」
傳令官依令而去,陸仁默默的走到帳門前抬頭望天。望了許久,陸仁在無奈中發出了一聲重重的長歎……
半個月前,陸仁取用的鏡子戰術是成功的讓聯軍攻克了胡虜在易京的第一道土關防線,但是憑心而論,鏡子軍能一舉成功,與其說是聚光高溫的科技戰術成功,到不如說更多的還是應該歸功於心理戰術上的成功,必竟三千鏡子軍聚光生熱的光點最多也就是能燒燬木製營門或是幾座箭樓什麼的,而且動用的人力較多,使用起來也相當的麻煩,受到天候的影響制約也大。
最要命的是這遠程聚光高溫焚燬對方一定量防禦設施的戰術也就是能嚇唬一下落後的胡虜,司馬懿可不會吃這一套!司馬懿本身也是個學識淵博的人,「削冰令圓,舉以示日」這些他也知道,再加上司馬懿得到了陸仁早期寫下的大量科技書簡,陸仁裝神弄鬼的想嚇唬司馬懿可根本就嚇不到。要破解也不難,三千鏡子軍要聚光一點慢而難,可胡虜要澆兩桶水到聚光點卻是很方便的事。
鏡子軍已經派不上什麼用場,此刻陸仁在帳門前默默的抬頭望天,心裡忽然明白了諸葛亮為什麼要一意堅持讓陸仁去扮一扮神棍。要說諸葛亮也是一位博學的發明家、科技者。應該早就明白了陸仁這三千鏡子軍聚光生熱的戰術意圖,並且算出了單以三千鏡子軍地光熱並不能產生什麼實際殺傷力,因此眼光重點集中在了裝神弄鬼的心理戰上。而在攻破第一道土關之後,諸葛亮也曾告誡過陸仁,這種小伎倆只能用一次。再用就無效了。現在的實事證明,諸葛亮說得是對的。
眼下的戰況,是聯軍佔據了易京地頭道土關之後,在司馬懿布下的第二道關口前舉步不前。這第二道關口所在處是易京要道的最高點,也是當初公孫瓚修建易京樓的舊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且其主徑在經過司馬懿的佈置之後比較狹隘難行,聯軍的兵力根本就施展不開。連日來三家聯軍各選精銳輪番強攻,硬是打不上去。
陸仁看了許久的天,心在漸漸的向下沉。正在考慮是不是要把陸風送來的東西提前祭出來使用。思索間陸仁回身向曹操劉備微微搖頭,示意自己先想回營區去想想辦法。曹劉會意,各自帶著麾下將官就這麼解散了。
大家解散,陸仁低著頭緩步前行。貂嬋等親衛則跟在陸仁身後十餘步地地方。夫妻多年,貂嬋知道這個時候的陸仁要一個人靜靜的思考,故此沒有跟得太緊。怕吵到陸仁的思路。
行出一段路。諸葛亮地聲音傳了過來:「陸夷州,亮陪你同行一段如何?」
陸仁回頭向諸葛亮稍稍點頭,諸葛亮便搖著羽扇快步追了上來。同樣是無言的陪陸仁行了數十步,諸葛亮終於先開口道:「陸夷州,彼坐擁重兵據險而守,司馬懿又擅長用兵,這易京本就有易守難攻之勢。我等率眾強攻已有違兵法常理。短時間內攻之不下也在情理之中,陸夷州又何必心中自責呢?」
陸仁輕歎道:「我就知道你是來安慰我的……話是這麼說。可是一連打了這麼多天,三家將士都折損了不少,卻半點地進展都沒有,我心裡急啊。」
諸葛亮搖頭道:「陸夷州,恕亮直言,你根本沒有什麼可急地。眼下易京關口是攻不下來,若再進行強攻對我聯軍折損亦大。要是能強攻下來固然是好,可如果強攻不下來,反而會使我聯軍士氣低迷。依亮之見,暫時停止強攻,就保持著這種雙方對峙的局面也就可以了。」
「可是……」
諸葛亮打斷了陸仁的話道:「陸夷州,其實易京這裡打到現在,我們最初訂下的目的已經都達到了,若再強攻下去反為畫蛇添足矣!」
陸仁現在的腦子亂亂的,有些沒明白諸葛亮地話,只是用遲疑地目光望定諸葛亮。
諸葛亮笑了笑,解釋道:「看來陸夷州在心念雜亂之下有些忘事。我們現在對易京發動強攻的本意並不在破,而是在引。據細作來報,北平郡地三十萬胡虜兵馬,自春後已經有半數左右都集中到了易京守備,另有十萬留守北平城,還有五萬則分擔著沿路的鹿砦修建與沿海巡防。而這一次我們攻破頭道土關,司馬懿聞訊之後更是親至易京領兵堅守。他一離開北平,北平好像就沒有什麼人了吧?」
陸仁猛然醒悟過來,乾笑兩聲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瞧我這糊塗勁!」
諸葛亮輕歎道:「陸夷州,你不是糊塗,而是心中所慮之事太多太多,自己把自己累到了。」陸仁搖搖頭:「也許吧……不提這些。孔明先生,司馬懿已經親至易京,是不是表示他已經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易京這裡來了?」
諸葛亮道:「應該錯不了。就是不知道袁尚集起的五胡兵權是不是盡在司馬懿之手,如果是的話就如我們所預期的那樣,所有胡虜主力的目光都會集中在易京這裡,我們預定的搶灘戰便會輕鬆許多。但如果不是的話……」
陸仁想了很久,再次搖頭:「這種事情是說不清楚的。早年我曾和袁尚打過一番交道,感覺袁尚雖然有些心機,但因為志大才疏,為人又比較高傲,若真和司馬懿斗的話,應該是很容易被司馬懿控制住的人。不過人是會變地。袁尚前前後後也經歷了不少事,到現在會變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再說袁尚的身邊還有沮授和田豐,這二人才智深遠又忠心於袁氏。有這二人在,司馬懿應該不敢輕舉妄動,而這二人也不會輕易的讓司馬懿掌控到所有的兵權才對。」
諸葛亮微微點頭。曲指算了一下道:「易京的戰事可以暫停一下,陸夷州大可借這段時間邀魏蜀二公同去一趟樂陵。算算時日,江東孫權地兵馬快到了,四家會盟只在朝夕……若是魏蜀二公不便同去,最起碼陸夷州你要親往一趟,必竟是陸夷州一直在往來奔走,於聯軍而言陸夷州有檄盟之信,由你出面安撫得了孫權。再者陸夷州也要和孫權面談才好商議你的僱傭軍與孫權的水軍在海路合兵一事。」
陸仁道:「先生言之有理。我想想……如果魏蜀二公肯同去樂陵,我會推薦先生暫時主理聯軍大營諸事。先生心中可有數?」
諸葛亮笑道:「此間往樂陵的行程,走得快一些二十日足矣。而這二十日間要讓亮攻下易京固然不太可能,但保守住聯軍大營,讓胡虜出不得道口。亮卻有這個自信。陸夷州安心的去便是。」
「嗯……嗯!?」陸仁苦笑道:「先生你說話能不能稍稍注意一點?要我安心的去,這個……好像是為人送終的話吧?」
諸葛亮楞了一下便反應過來,舉左掌虛掌其嘴。笑道:「亮失言矣!陸夷州勿怪!」
陸仁擺擺手乾笑了幾聲。望望已經偏西的斜陽,輕輕歎道:「送終嗎……先生,趁天未黑,我們去土關那裡看看吧。
諸葛亮皺眉道:「陸夷州,你是想幹嘛?」
「沒什麼,就是想去看看……」
數刻之後,陸仁與諸葛亮一行人便到了聯軍佔據的第一道土關之上。爬上高台箭樓。陸仁取過望遠鏡。默默地掃視前方的戰場。諸葛亮手上也有一個陸仁送的望遠鏡,此刻亦抽了出來細細觀察。口中吶吶自語道:「土厚樓高,弩箭齊備,關前有濠,關上軍兵輪換巡視……這關口的守備佈置很嚴,司馬懿地用兵之能的確令人不敢輕視。是不是啊,陸夷州?陸夷州?」
一連問了幾聲,陸仁都沒有答話。諸葛亮呀然中放下望遠鏡向陸仁望去,卻見陸仁的手早已經垂了下來,呆呆地望著戰場一言不發。
陸仁並不是來觀察對面關口守備地。從舉起望遠鏡的那一刻起,陸仁望向的便是關前戰場上戰死的聯軍將士屍身。夕陽下的易京戰場一片狼籍,而對面的土關之下幾乎到處都是血跡與屍體,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淒涼感,彷彿在告訴人們,這裡地日間曾如何地慘烈激戰過。
高台下馬蹄聲響,卻是龐德聞知陸仁來此後帶了一隊人馬趕來護衛。各自行過禮之後,陸仁下了高台,向龐德問道:「這幾日強攻未果,聯軍折損了多少兵馬?」
「未曾詳記,不過粗算一下,大約有三千餘眾,損失不算太大。我夷泉將士戰死者約佔其半數。」
陸仁默默點頭,目光再次飄向前方的戰場,語氣顯得十分低沉:「前方戰場上戰死地將士屍身都收得回來嗎?」
龐德搖頭,現在這種情況下想打掃戰場是不太可能的事。
陸仁其實也知道不太現實,只能重重的歎了口氣,向貂嬋伸手要過酒囊,站在關牆上向著戰場的方向緩緩的傾倒出去。細細的酒線順著黃昏的微風,輕輕飄舞。
「戰死的將士們,我陸仁敬你們一杯……」
陸仁在行祭酒禮,龐德見狀也默然的摘下了頭盔,安靜的站在陸仁的身邊,向戰場行軍禮。再往下,所有的軍士們也都隨著陸仁一起向戰死的將士行起了禮。沒有人說話,土關上一片肅穆。
一囊酒緩緩倒空,陸仁將酒囊扔進身旁的火盆,再向戰場行了一禮。抬起頭時,陸仁在稍遠處的屍體中看到了什麼,喚過龐德道:「令明,點起五十騎,隨我下關!」
「主、主公!」
陸仁輕輕擺手:「放心,我不是去做傻事。稍稍上前一些辦點事我就回來。」
龐德領命,點起五十親騎,如臨大敵一般小心翼翼的保護著陸仁下了土關,逕往戰場而去。土關上諸葛亮也不解其意,只能在高台上小心觀望胡虜動靜,以便隨時報警。
此刻只見陸仁已經在戰場中下了馬,逕直走到一處,忽然彎腰在屍身中扶起了一面大旗,繼而用力將旗桿尾插入土中。黃昏的晚風撩起了旗幃,上面是繡的是一個「漢」字。
龐德與五十騎都愕然的望向陸仁,陸仁則仰頭望定迎風舞動的漢字大旗,大聲道:「身可倒,旗不能倒!人可死,軍魂不能死!我泱泱禮儀之邦,又怎能容這些胡虜與漢奸來壞我國度!?我陸仁今日便對天啟誓,若不能逐除胡虜、取回袁尚與司馬懿這兩個敗類的首級,我絕不回夷泉!將士們泉下有靈,便是我今日啟誓的見證!」
龐德楞了半晌,猛然明白過來,馬上四下尋視,很快也在屍身中尋到一面漢字大旗,默不作聲的走到陸仁的身邊,在陸仁插下的大旗旁用力的插了下去……
一面、兩面、三面……
諸葛亮在關牆上望見陸仁的舉動,即驚愕又有些不解,低頭自語道:「他……到底是英雄,還是個瘋子?」
貂嬋正用癡癡的眼神望定了陸仁,聽到了諸葛亮的話之後,貂嬋接上話道:「我的夫君當不了你們口中的英雄,但也絕對不是個瘋子。他……只是一個人,一個有著真性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