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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飛把酒罈重重的放在桌面上,酒罈與木板撞擊所發出的悶聲讓范疆和張達這倆副將不約而同的心裡一緊。卻見張飛雙手抱懷,一雙豹眼瞪得老圓,在桌几旁坐下望定了桌几上的酒罈。嘴角向下撇了個弧線,喉頭也在不住的嚅動,臉色臭得要命。看那神情到像極了一個望著別人手中糖果,自己卻吃不到的孩童。要是陸仁看到這個場面或許會捧腹大笑,然後從嘴裡蹦出一個詞來——可愛。是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張飛其實真的是個很可愛的人。
不過張飛的可愛那是對於純粹看戲的人來說的。現在的畫面是有點搞笑,可范疆和張達就硬是笑不出來,反而各自暗擦冷汗。身為張飛的副將,劉備可有話交待過他們,讓他們二人對張飛有一個監督的使命在身。問題是,范疆和張達敢惹張飛嗎?
張飛瞪了酒罈許久,忽然左手按住了酒罈,右手則緩緩的揚了起來,看那架勢是想去拍開酒罈上的封泥。侍立一旁的范疆和張達同時一窒,張達突然閃身撞了范疆一下,范疆在沒有防備之下被張達撞到了張飛的桌几之前。
張飛的正前方是那罈酒,見范疆閃了出來便在酒罈後歪過頭側了范疆一眼,悶聲悶氣的道:「你幹什麼?」
范疆用眼角惱怒的瞥了張達一眼,小心翼翼的向張飛單膝跪禮道:「三將軍,在來江陵之前您曾親口向主公許諾。在未抵返江夏前會滴酒不沾。可是現在……」眼望著張飛的臉色越發難看,范疆實在是沒膽量再往下說。
大帳中安靜了有好幾分鐘,張飛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哇啊啊啊——氣死俺老張啦!」
這一串地悶喊可把范疆和張達嚇得不輕,看樣子張飛是要發火啊。根據一貫的慘痛經驗,張飛一發起火來他二人就有苦頭吃了。
不過張飛發火歸發火,現在即沒有對二人發,也沒有去拍開酒罈上的封泥,而是雙手叉腰。氣鼓鼓的在帳中怒吼道:「大哥也真是。為什麼事事都要聽那個毛頭小子的(指諸葛亮)?現在擺明了是孔明不讓俺老張喝酒。偏偏又要用大哥來壓我。你們說,俺老張誰的話都可以不聽,可就是不能不聽大哥的話是不是?」
「是是是……」范疆與張達暗暗擦汗,點頭如搗蒜。
張飛接著用能把二人耳膜震破的聲音咆哮道:「更可氣地是孔明還和俺定下了個賭約,要是俺能在返回江夏之前一滴酒都不喝,他就輸二十壇夷州上等地好酒給我。你們說,俺老張當時為什麼要答應他?***。俺也是一聽說夷州好酒就來了勁,一時頭腦發熱就上了孔明地當!孔明這毛頭小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實際上肚子裡的壞水比誰都多!」
范疆與張達各自都低下了頭,不敢讓張飛看到他們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神情。
張飛沒有理會二人,又瞪了酒罈好一會兒才狠狠的照著桌几上捶了一拳,雙手叉腰生著悶氣大步出帳,嘴裡還在嘟吶道:「不喝就不喝。俺老張是堂堂八尺男兒。就算是上了孔明的當也不能輸了信用,再說我還答應了大哥的……」
這邊張飛出了大帳,那邊范疆和張達對望一眼。都長長地鬆下一口氣來。各自伸袖一擦,額頭上全是冷汗。二人剛想坐下來休息一下喘口氣,卻又聽見了帳外張飛幾近抓狂的吼聲:「哇啊啊啊啊——氣煞俺老張,悶煞俺老張啦!憑什麼子龍就能帶了幾千人去新野和曹軍的先鋒交戰,俺老張卻要在這裡做這搬糧運草的鳥差事!孔明你偏心!俺老張哪裡比不上子龍了,不就是沒子龍他長得俊,看過去沒子龍那麼順眼嗎!?」
帳中的范疆和張達對望一眼,都啞然失笑,悄聲嘀咕道:「好像這不是俊不俊的問題吧?人家子龍將軍為人和氣多了,而且文武雙全又能聽人言,哪像咱三將軍這樣動不動就發狂?子龍將軍和單軍師去新野能連用巧計,若是換了咱三將軍一去就絕對是和曹軍惡戰不休。」
嘀咕完了二人追著張飛出了大帳,見張飛正一拳又一拳的捶著沙包出氣。捶了一陣張飛忽然停了下來,歪起大腦袋好像想起了什麼。片刻之後張飛一拍腦門,嘿嘿笑道:「大哥和孔明只是不讓俺喝酒,怕俺酒後誤事,可是沒說別的東西不讓喝啊!嗯,俺想想……范疆、張達!」
「在!三將軍有何吩咐?」
「去吩咐廚人,到附近地果園買幾十斤各類水果,搾出果汁給俺飲用!這總不是酒吧?又喝不醉人,大哥和孔明也無話可說,快去!哦對了,當初陸義浩還沒離開荊州地時候送過幾個搾果汁用的器具給俺,俺記得廚人那裡有一個常用的來著,就用那個搾!還有,丫頭這次來荊州行商特地送了些夷州地上等甘蔗給俺的,去把俺吃剩下的那幾斤的也一併搾了!」
「……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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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張飛在港口裡大魚大肉就果汁,那邊夏候敦已經領著近萬騎兵逼近了江陵城。江陵守軍沒有什麼戰鬥力,又都忙著裝車運糧外加中飽私囊還帶著開小差,僅在城外就被夏候敦的騎兵擊潰並且攔截下了一批糧車。緊接著夏候敦收買了一批俘虜來的江陵守軍,先打發他們回江陵,然後在攻打江陵城時這些降俘打開城門,江陵城又落入了曹軍的手中。江陵城中的糧草軍需就再也運送不出來了。再往下誰都知道夏候敦會幹什麼,那就是稍作休整便準備進攻張飛所在的港口。
這種重大軍情很快就有探馬報知在港口的張飛知曉,正大魚大肉配果汁地張飛聞訊火冒三丈。餐桌被他當場掀,跳將起來暴吼道:「曹兵來得好快!來人,點兵備馬!準備迎敵!」
范疆與張達馬上就行動起來,剛剛出帳卻又被張飛喚了回來。二人不解其意,只見張飛斜仰著大腦袋,伸手捋起了鋼針一般的鬍鬚,好像在思考著什麼。二人再度啞然,他們也追隨了張飛
張飛吶吶自語道:「我這裡只有三千多些從江夏帶來的士卒。還都是步卒。可獨眼夏候卻有一萬騎兵,這還沒算上江陵城裡投降的守軍,而且離開港口和夏候敦對陣,我的步卒和夏候敦的騎兵去碰,論戰力我可太吃虧了……再說港口裡還有一批糧草正在裝船,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萬一丟了回去我不得被大哥責怪。孔明那小子那裡搞不好還要被他取笑一番。嗯……」
范疆和張達著實無語,夏候敦的騎兵可能隨時會到,一向聽說有仗可打比什麼都開心的張飛卻在這裡學起了諸葛亮和徐庶,這不是讓人哭笑不得嗎?
無語間張飛忽然嘿嘿一笑,將二人喚至近前,小聲地吩咐了幾句。吩咐過後,范疆與張達對望一眼,心裡面是同一句話:「這是咱武勇卻魯莽地張三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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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地清晨。
夏候敦率領著一萬騎兵。抰著雷霆萬鈞一般的聲勢殺奔江陵港口。他已經探聽過。張飛在港口裡駐有三千步卒,如果加上先頭運糧留在那裡的江陵守軍,至多不過五千人。而自己本身就有一萬騎兵。收編來的江陵守軍也在兩萬左右,這麼大的兵力優勢不好好利用,把港口一口氣給攻下來,似乎有些對不住自己。於是夏候敦先帶騎兵趕赴港口,留下了護軍韓浩檢點江陵降卒,稍遲一些便會帶隊趕來。
港口已經漸漸出現在視線當中,遠遠的望去,似乎港口裡面的人仍在忙著把糧草軍需搬運上船,一點防備都沒有。夏候敦冷笑不已,暗想張飛不過是一勇之夫,打守城仗也真是有夠疏於防備地。
又趕近了一些,夏候敦猛然發現張飛一人一騎立在道口,招牌兵器丈八蛇矛扛在肩上,左手居然拿著一根牙籤在那裡滿不在乎的剔牙!心中微微一驚,急忙帶住馬勢,一萬騎兵也隨之停了下來列好陣型,只等夏候敦一聲令下就衝殺過去。
張飛見夏候敦的騎兵全都停了下來,哈哈大笑道:「夏候元讓,當年許都一別,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過面了?今日在兩軍陣前,咱們也先別急著打,敘上幾句舊,喝上幾口酒再打不遲!」
看見張飛這副悠閒不已的神態,夏候敦心中生疑。再看看張飛身後的港口,船工們搬運糧草依舊,卻看不到幾個準備打仗的士卒,心中更加疑惑,恐有埋伏。暗中吩咐探馬四下打探一下,不久探馬回報說南面的一處丘陵中似乎有人頭湧動,隱約中還帶著幾分殺氣;北面那裡塵頭舞動,好像有大隊人馬正在趕來。
夏候敦暗想道:「張飛這是想對我兩面夾擊嗎?可他才多少人馬?難道說劉備另派了人馬趕來支援?有這個可能,他們是從水路運送糧草,回送些兵馬到這裡並不難……」
正想著,張飛大大咧咧的拍馬上前一些,把一個酒葫蘆用力地扔向了夏候敦道:「接著,裡面可是上等好酒!俺老張一直都捨不得喝地,便宜你了。」哪裡是捨不得喝?實在是拉不下面子不好意思喝。
夏候敦伸手接住,遲疑了一下打開葫蘆,聞一聞就知道裡面是上好的烈火。抬眼見張飛轉回了原位,夏候敦問道:「張飛,你這是何意?」
張飛聳了聳肩膀,哈哈笑道:「沒什麼意思,就是請你喝幾口酒而已。算起來,你還是我的叔叔輩……誰讓俺老張一下沒管住自己,搶了你從弟夏候妙才地女兒夏候櫻為妻呢?唉,現在我是見你矮一輩,還得請你喝酒告個罪。等你碰著夏候妙才再和他說一下,聘禮我回頭會差人補上。」
不說還好,張飛一把這件事說出來把夏候敦給氣個半死。當初夏候淵是想讓女兒夏候櫻嫁給曹的,好進一步加深曹氏與夏候氏的聯姻關係。可是夏候櫻這丫頭性子挺倔強,又不喜歡曹,就私自逃出了家去,往後就音訊全無。夏候氏本以此事為恥,卻不料此刻張飛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捅出這檔子事出來,夏候櫻居然成了曹操死敵劉備三弟的妻子,這讓夏候敦回去怎麼見人?
手中的酒葫蘆差點被夏候敦給捏破,憤恨之後往後一扔,夏候敦拍馬挺槍就想上前,口中怒喝道:「張飛小兒,納命來!」
這邊張飛臉色一沉,暴喝道:「你我終是親家,我請你喝酒你卻說打就打,不給半分情面是不是?俺老張還能怕了你不成?」喝完這一句,張飛突然把音量提到最大,聲如巨雷一般:「燕人張翼德在此,誰敢過來決一死戰!?」
如雷般的喝喊聲驚呆了所有的曹兵,夏候敦也被張飛的這一聲大喝嚇了一跳,原本激怒的心情馬上就平靜了下來,暗想道:「險些中計!張飛雖然是一勇之夫,但背後的徐庶多智,周圍又有設下埋伏的跡象,我若是冒然衝殺過去必中奸計!」
想到此節,夏候敦拉住馬喝道:「張飛,既然木已成舟我就賣你幾分薄面,你我明日再戰!我再奉勸你一句,曹公大軍不日將至,你早早投降尚可留你一條生路。如若不降,休怪我不講情面!」
張飛回敬道:「要打就打,不打就滾遠點,別來煩你家三爺爺!就曹操那些兵馬,俺老張還不放在眼裡!獨眼夏候放馬過來,你我現在就大戰百合!」
夏候敦自從成為獨眼龍之後最恨的就是別人叫他獨眼夏候,當下火往上撞卻又拚命壓住,心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張飛就是在激我動怒好中其計。我忍!反正韓浩的步卒最遲明天就會跟上來,我也不和你爭這一時之氣!」
強忍住怒氣,夏候敦不理會張飛的大呼小叫,退兵十里紮營休息。那邊張飛見夏候敦退去走遠,蛇矛又扛回肩膀上,嘿嘿笑道:「怎麼樣,俺老張用起計來可不比你孔明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