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已暗,一身戎裝的魯肅緊鎖雙眉,手按長劍正在營
凌遠的艦隊在以酒精彈焚燬魯肅麾下的糧船、運兵船之後並不糾纏,而是起錨揚長而去,留給魯肅的不過是些失去了航行能力的殘破船骸。
心而論,三十隻戰船,近百架投石架所投擲出來的石彈對吳軍的殺傷並不大,而是其強大的心理威懾能力卻不容忽視。從凌遠的艦隊出現到交戰後耀武揚威般的撤離,前後不過兩個時辰不到的時間,眾多的吳軍只能眼睜睜的望著自己的船隻被大火燒燬卻始終不敢上前一步。必竟在空中飛舞的石彈實在是太嚇人了,哪怕只是駝鳥蛋那麼大的一個石彈都能讓人瞬間斃命……貌似當時除了陸仁之外好像也沒誰知道駝鳥是何物吧?
一如前言,魯肅麾下這三萬士卒的傷亡率並不大,但是關鍵的糧草軍需基本上都被凌遠艦隊付之一炬。戰後魯肅急命人統計了一下,現在軍中所餘的糧草能撐下去的日子還不足七天,就這還只是士卒們的基本口糧!
退兵?不太現實!三萬大軍從會稽出發,在有船隻輔助運兵運糧外加順風的情況下到這裡都用去兩個月的時間,僅僅用七天的口糧就想趕回會稽無異於癡人說夢,更不要說泉州守軍現在還能請山越諸族集合兵力去截斷吳軍退路!也不用打什麼硬仗,只要時不時的冒出來騷擾一下,減緩吳軍地行程便已足夠。
巡視了一下諸營。慰問了一下受傷的將士,魯肅回到大帳開始沉思。
「糧草已失,歸途遙遙,旬日之間軍心必然渙散。到那時不用打都會一敗塗地,這要我如何回東吳面見吳候?無糧當退兵乃兵家常理,可我現在……不能退,不能退!」
不僅僅在戰略上魯肅知道不能退兵,在魯肅的內心深處也不願退兵。商人出身的他好不容易能得到孫權的賞識而出仕。現在正是能一展長才的好機會。勝。他就能揚眉吐氣。讓東吳那些看不起他商人出身的人閉嘴,之後便能進一步得到孫權的重用,再往後留名於竹帛,名傳千古也不是不可能地事。可是現在……
魯肅又開始檢看地圖,忽然間向帳外大聲喚道:「來人,速去將嚮導官與派往泉州地細作喚來。」
沒多久嚮導官與細作雙雙入帳,魯肅敲著桌面問道:「我問你們。此間距離泉州尚有多少路程?沿海一路道路如何?」
「啟稟大人,約有四百里。若從海岸行軍儘是平坦沙灘。」
魯肅點了點頭,又問道:「細作,泉州守軍不過萬人,是否屬實?」
「回大人地話,千真萬確。」
「那泉州城防如何?」
「泉州城牆高兩丈有餘,但牆外沒有護城河。」(PS:泉州的人力有限,這幾年能把城牆修完都已經很勉強了)
魯肅沉思了一會兒。決然下令道:「傳令下去。今夜眾將士飽餐一頓,明日辰時初就整裝出發,務必在三日之內趕到泉州城下!我軍無糧。退無歸路,唯有拚死一戰方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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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魯肅軍士整裝待發。在出發之前魯肅發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說,其意不外乎什麼我們已經沒有多少糧草,退回會稽根本就不太可能,而且退兵路上會有山越襲擊之類的。最後魯肅再三強調,只要能在三天之內趕到泉州城下,然後再在三天之內強攻下只有一萬守軍的泉州城,那麼泉州城裡屯積的糧草完全可以讓這三萬大軍上數年,說不定還能搶到泉州碼頭所駐留的船隻。這樣地話再次再次,這三萬人馬都有了能安全退回會稽的本錢。總之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
發表完這篇極具煽動力的演說,魯肅當先上馬向泉州城的方向疾馳而去,近三萬的大軍也不甘落後的緊跟而上。魯肅在剛才的演說中可許下了承諾,只要能攻下富庶的泉州城,城中地財物任軍士隨意取用——一向有長者之風地魯肅現在也是沒辦法,自己現在的情況和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差不了太多,不用這種過份的方法恐怕不能激發出士卒們地戰意。一隻已經快要斷糧的部隊,如果還講什麼仁義之師的作風,實在是和自取滅亡無異。魯肅現在就是想玩命,不但自己玩命,還要讓麾下的大軍和自己一樣有玩命的心態才行。
雖然是準備玩命,魯肅卻也有作另一手的準備。昨夜魯肅便已經派出了快馬趕回會稽報信求援,此外魯肅還讓信使轉交一封書信給孫權,信中的內容只用六個字便可以說清——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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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城中。
「什麼!?魯肅的三萬大軍已經離城不足百里?好個魯肅,不退反進,此舉竟然把我準備打落水狗
給打亂了!」
兩天前劉收到了吳軍糧草被焚的消息後欣喜不已,現在正在準備組織起一隻快速機動部隊打算稍遲一些就對魯肅進行追擊,而聯合山越斷掉魯肅退路的信使數日前就派了出去,至於凌遠的水師現在就停靠在泉州碼頭休整。
按常理來說,魯肅現在最好的選擇應該是馬上退兵,所以劉所制定的戰術也是以此為前提而展開的,只是沒想到魯肅會突然殺一記回馬槍,這到實實在在把劉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一旁的陳楠問道:「大人,是否要出城迎敵?」
劉沉吟了許久搖頭道:「不可。魯肅不退反進,兩日間竟然疾行近三百里,就是趕來這裡和我們拚命的。泉軍守軍不過萬餘,冒然領兵出城與其對陣只會正中其下懷。彼鋒正銳。泉州守軍又從未真正的經歷過戰事,沙場對陣定然不是其對手。且一戰若敗,守城將士士氣大失,則泉州不保。」
「那大人地意思是?」
劉斷然的下令道:「傳令下去,原本準備追擊魯肅的三千士卒取消追擊軍令,城中所有軍士登城堅守。另外馬上去發下榜文,幕集城中青壯同守城池。還有,馬上派人去碼頭報知凌校尉。讓他們帶上所有的船隻人丁火速離岸歸還夷州。萬萬不可給魯肅奇襲奪去舟船!」
陳楠道:「碼頭那裡尚有一批糧草。是不是火速調人運入內城?」
劉搖頭道:「來不及了,讓凌校尉盡可能的裝船運走,但今晚酉時末之前必須離岸。沒能裝船運走的……燒!一星半點都不能留給魯肅!」
「劉主薄,這……」
劉解釋道:「吳軍糧草日前被凌校尉盡數焚燬,現在他們所剩的應該只是隨軍攜帶的口糧,充其量不過旬日之用。魯肅失糧不退反進,兩日便趕到泉州城外百里。應當就是想在這旬日中盡力破城好取泉州之糧養軍。若是被其奪得糧草回復些氣力得以長留此間,實為泉州大患。好在泉州周邊地百姓不算很多且農耕者較少,不然魯肅劫掠鄉間都足夠他三萬大軍地吃用……可惜啊,現在想在沿海一帶修城築防也晚了些,只有在把魯肅擊敗之後才能再作打算了。為今之計,就是要以泉州堅城為依靠,只需固守半月,吳軍無糧可支則必敗無疑!」
陳楠領命而去。劉又陷入了沉思:「三萬人攻打只有一萬守軍地泉州城。從兵法上來說我方稍處劣勢。不過只要能頂住十天……不,七天足矣!只要能頂住這七天,魯肅必擒!嗯。派人去山寨找黃信調兩千人出來能稍分其勢,夷州那裡……請主公調幾千人來吧。小心一點總沒有錯,而且泉州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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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後的上午。
魯肅的三萬大軍已經趕到了泉州城下,但沒有急於攻城,而是在立下營寨之後連夜趕製了一批簡陋的攻城器具。這天的上午魯肅再次下令,讓眾將士飽餐一頓,稍事休息之後列開陣勢,準備全力攻城。什麼?就七天的口糧還動不動就飽餐一頓?拜託,泉州城外怎麼說還有不少的居民,魯肅還不至於笨到搶些糧草地事都不會做!雖說少了點,但現在的魯肅大軍口糧大概仍然能五天左右。
泉州城門樓上,劉與陳楠鎮定的望著城外黑壓壓的一片。這二位都是真正混過生死戰場的人,對這種場面不會有什麼驚惶失措的舉動。兵是將的膽,將是兵的魂,劉與陳楠地鎮定自若帶動了泉州守城將士,這些絕大多數沒有真正打過仗地士卒們漸漸的沉靜了下來,雖然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緊張,卻不會對他們戰鬥力地發揮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而在眾多的守軍當中,有一隻千餘人的部隊正摩拳擦掌,時不時的還舔一舔嘴唇,臉上竟然是嗜血的神情,只等著廝殺,正是從北方歸來的傭兵部隊。
魯肅觀望了一眼寧靜的泉州城,心裡面暗暗的歎了一口氣:「兵臨城下,整座城池卻寧靜如水,看不到一絲絲的慌亂,由此可見守將治軍有方……陸仁、劉,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我真的不想與你們為敵,因為你們太可怕了。」
想歸想,這生死之戰是一定要打的,不打那是絕對的死路一條,打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一念至此魯肅便即翻身下馬,登上了旁邊的鼓車大喊道:「眾將士聽令,全力攻城!」喊完這一句魯肅搶過鼓手手中的鼓錘,玩命一般的猛擂起來。
隨著震天的喊殺聲,三萬吳軍如潮水一般湧向泉州城,頭排是盾手、弓弩手,後面跟著的是長桿、雲梯、簡陋的井欄、幾部不堪入目的沖車,甚至還有充當盾牌的……房門板!
泉州守軍望見吳軍不要命一般的衝過來,多多少少有了些懼意
一看見依舊鎮定的劉、陳楠,他們也跟著鎮定了下都已經從箭壺中抽出了羽箭搭在弦上,只等著劉的一聲令下便會射向敵軍。
劉望了眼正在衝鋒地吳軍。向陳楠沉聲道:「陳校尉,試射。」
陸楠會意,張弓搭箭後準星向下方傾斜了一些便一箭射出,離弦羽箭落在了離城牆約一百五十餘步的地方。
「一百五十步。」
劉點點頭,再次下令道:「各投石架上彈,射程之內有攻城器械的率先擊毀!弓弩手各依箭標,弓手仰射,弩手直射。待令下放箭!」
數百架守城用投石架率先開始發威。天空中再次下起了石雨。
「媽呀!他們這又是在扔石頭!」
凌遠艦隊裡的投石架只是些中、小型投石架。能夠發射的石彈相對來說較為有限,船上能搭載的石彈也不多。但是陸仁與馬鈞費盡心血改良出來的守城專用型投石架則是另外一回事,而且即然是守城,儲備的石彈也十分充足,加上數量又多,這石彈雨可就不是幾日前那艦隊石彈雨所能相比地了。官渡之戰時陸仁在緊要關口布下了數百架簡陋地投石架,硬是打得袁紹大軍不敢靠近一步。現在用地是改良型,威力更勝往昔,而且還能進行三連發!
一陣陣的石彈雨落下,衝鋒的吳軍損失不能說很慘重,但也打得吳軍膽寒不已。不過三萬吳軍必竟人數眾多,仍然有絕大部分衝過了投石架的火力線並開始向城牆衝擊。後面跟隨著的吳軍也很快就發現了投石架的火力分佈線與其範圍,不少行伍巧妙的避開後衝過了火力線。
當吳軍地第一隊士卒衝過陳楠先前射出的箭標時,劉已經把手高高舉起。等到越來越多的吳軍越過箭標線時。劉猛的把手揮下,大喝道:「弓弩手放箭!各排弩手準備!」
泉州城中的石雨之後是箭雨。一萬守軍當中約有兩千多弓弩手,這個數字或許並不是很高。但是別忘了。泉州守軍的弓弩是經過陸仁與馬鈞改良的,弓遠弩狠,而且在加裝了助力裝置之後射速也有很大的提升,一個經過訓練地普通泉州守軍弓弩手,一分鐘之內可以連射出七至十箭……前提是不瞄準。不過在這種場合還用得著去瞄準?城外黑壓壓地全是人,亂射都能射中人的。
儘管如此,大量不要命的吳軍還是衝到了城牆下面,在進入了射程之後,吳軍地弓箭手也開始向城牆上回射,借此來掩護攻城步兵的強行登城。
就在這時,陸仁手中守城最後的利器排弩開始發威了。一次能射出三乘十五,計四十五支箭的排弩絕不是個擺設。加上半自動的裝添方便,數秒之後就能射出下一撥的箭矢。十三撥箭支射完之後,訓練有素的排弩手會馬上把排弩拉後更換箭匣,另外的一架排弩緊跟而上開始發射,就這樣週而復始間,泉州城牆上的箭雨就一直沒有斷過!在這強大的火力壓制之下,靠近城牆的吳軍甚至連強行登城的機會都沒有!
遠處擂鼓觀戰的魯肅越看越心驚,驚愕之下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停下了手中的鼓錘。當他看見又一批靠近城牆的吳軍全數倒在箭雨之下時萬般無奈的將鼓擂扔到了一邊,心有不甘的頹然下令道:「別打了,這泉州城……傳令,鳴金……」
退兵的鑼聲瞬間傳遍戰場,損失慘重的吳軍如釋重負一般紛紛退去,退在地上的是數千具屍體,還有不少負傷無法動彈的士卒。整個戰鬥前後雖然不足一個時辰,但是勝負早已立現。吳軍雖然在兵力上有一定優勢,戰意也十分高昂,但是泉州守軍有堅城為依靠,加之訓練有素,武器精良,完全彌補了人數不足與沒有實戰經驗的缺陷。而且在一戰過後,原本沒有實戰經驗的泉州守軍得到了相應的實戰經驗,再打的話他們彼此之間的配合會更加熟練,對吳軍的殺傷也會更大。
眼望著吳軍漸漸遠去,劉滿意的點了點頭,揮了揮手下令道:「傳令下去,檢點傷亡,各部及時補充箭支與石彈;斥候出城探聽敵情,吳人但有舉動及時來報;各營將士嚴加戒備,以防吳人夜間偷襲,如有怠慢巡城軍務者,斬!」
有什麼能比打了大勝仗更能提升士氣的?又有什麼能比血肉廝殺更能激起男兒血性的?而現在的泉州守軍已經跨過了初次上陣的這道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