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啟稟大人,斥候回報,西南方向有一隻約五百正在向此處趕來!行伍間並無旗號,但部曲服飾與山上賊寇無異,當屬同支。」
聽到士卒的急報,陸遜揮揮手讓士卒退下去,順手把手中的書本扔到榻上心道:「上次突圍出去的賊人果然是去請援的……哼,等你很久了!」
走出大帳將副將喚至身邊,低聲吩咐了幾句,副將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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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仁與香香並馬行在隊伍最前方,時不時的舉起新製出不久的單筒望遠鏡觀望。看看離入山還有三十里左右的路程,陸仁把山寨中突圍出來,現在作為嚮導的部曲叫到身邊問話:「入山後是會先遇著伯言的營寨吧?大概有多少路?」
「回大人,若是陸伯言的營寨沒有撤離原處,入山後還有十五里才能到得了。」
陸仁想了想,下令一眾部曲就地紮營休息。
香香奇道:「陸宗主,現在才剛過午時天色尚早,不足五十里的路程若是走得快些傍晚即至。為何不趕一趕路?」
陸仁聳了聳肩膀道:「郡主,你有見過地方豪族部曲打出旗號的嗎(PS一下,陸仁還真沒製作過相應的旗號,一直以來夷州的部曲都有專門的服裝,反正他手下有錢有紡織廠)?再說我也是實在不方便打出我的名號來,那樣太引人注目了。要是可以亮出我的名號,劉太守他們也就不會被伯言圍困了這麼久。換句話說伯言他還不知道來地是我們。我剛算了一下路程。若是趕路等我們入山的時候天色差不多就黑了,萬一我這個族弟在山道間設伏給我們射上一通冷箭,我真會哭都哭不出來。先在這裡安營休息一下……凌風,你過來。」
凌風拍馬來到陸仁跟前,陸仁交待道:「你辛苦一下,帶幾個人先直接去求見伯言。你是我的近衛,當初我與伯言、公紀相識時你就在我身邊,伯言他應該認識你……路上小心點。」
「諾!」
凌風領了幾個人。隨嚮導先趕赴山中。一眾部曲分成男女兩營。各自劃出地界開始支帳造飯。陸仁挑了塊乾淨的地方席地而坐。支起腦袋在那裡發呆。
香香在精靈營的營盤轉了一圈回來,見陸仁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發呆便上前問道:「陸宗主有何心事嗎?可否說出來給我聽聽?」
陸仁瞥了香香一眼,他心中所想的哪裡能對香香明言?當下便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與伯言已有數年未見,現在卻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有些感慨罷了。」
其實陸仁自登船趕赴泉州時起就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他按現在的體制去治理夷州到底合不合適。仔細回想一下。夷城小城現在地情況與其說是有大漢郡治地城,到不如說是一個類似於家族聯盟地組織才更合適一些,陸仁就是這個聯盟的盟主。以事論事,在這個時代這種家族性的聯盟如果只是躲在哪個不會被強大的外界因素侵害的地方逍遙自在、經商賺錢是不會有什麼問題,歷史上曹操擊破烏丸時招慕的嚮導官田疇就是個例子。
但問題是陸仁想做的事太大,先是夷州已經被他建設成了一個能令諸侯垂涎三尺地富庶之地,緊跟著的便是他為了將來能有合理的身份介入中原之爭把夷州暴露了出來,還有其他許多亂七八糟的各種因素。像什麼夷州州郡的法制體系、軍隊建制……在這種雜亂不堪的情況之下。原本單純靠、甄、甘三氏對陸仁的信任來維持的家族聯盟體制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再說得簡單一點,就是陸仁在夷州小城連相應地權威都沒有,一直以來完全是靠其他三氏與島中居民對他地的信服在保持著運作。
這也就是在這幾年中陸仁用自己的努力讓大家都過得富足安樂。加上絕大多數地居民都是陸仁從內陸戰亂不堪的地區救回來的百姓,大家都對陸仁有一份感激之情,潛移默化下自然會對陸仁言聽計從,因此沒出過什麼大事,夷州體制上的問題也就沒有暴露出來。直到旬日前孫尚香不理會陸仁的命令,強行把精靈營帶上戰場,一向深得陸仁信任的趙雨也沒有按陸仁的命令勸阻孫尚香,反而當起了孫尚香的幫手,為她說了不少好話。這一下有如當頭一棒將陸仁打醒,開始反思自己的重大失誤。
「險啊!這種不服從管轄的事還好是在這個當口冒出來,若是在兵臨城下的緊要關頭發生,只怕我就會因此而死無葬身之地。我之前想的那一套完全不行……唉!」雙爪在腦後一陣狂抓,愁眉苦臉自言自語的嘀咕道:「可這該怎麼去做呢?我到底不是個會玩政治的人!偏偏這樣下去是肯定要出大問題的……不行,這回幫劉解了圍,說什麼也得把劉強拉回夷州。他是夷州太守,政法之類的事得他去搞才合適啊。再說他是地主官僚的士族知識份子,玩這些東西遠比我要在行得多。可是……」
一想起他與劉身份上的關係陸仁又犯了難。說得現代一點,劉就好像是合法的市長、公安局長兼地方軍區總司令,陸仁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商盟主席,兩者之間到底該誰聽誰的?就算劉願意完全聽從陸仁的指揮,那也得是在暗中,不能放到檯面上來。在這種「士農工商」為主導思想的時代,時間一長肯定要出問題。
「時間的流逝也會帶來人心態的變化。堂堂一個朝庭欽封的州官太守,長期卻聽命於民間勢力的老大,換誰誰都不好過。劉又不是那種會見錢眼開的貪官。這樣地話,除非……」陸仁腦中閃電般的劃過一個念頭。但馬上就大搖其頭,搖頭的頻率約為五赫茲。
他在這裡傻傻楞楞的,那邊香香卻覺得眼前的人與一個怪物無異。先是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通她聽不懂的話,然後又有如吃了搖頭丸一般拚命的搖頭(如果那年頭
丸地話)。心裡也在暗暗嘀咕道:「真搞不懂秀姐他!我不否認他是很有才幹,可行事卻怪異得要命……哦是了,他是『怪才』嘛!不怪一點反到名不副實了。」
噗哧地笑了一聲對自己地這個解釋表示滿意。衝著陸仁乾咳幾聲無效後,香香索性抽出支羽箭在陸仁肩上抽了一下這才把陸仁喚回神來。眼見陸仁清醒過來香香便問道:「陸宗主,史劍師自交州派來的五百部曲你為何要留在泉州。不一起帶來呢?」
陸仁道:「人多不一定有用。再說我們來這裡也不是真的要和伯言交兵。其實主要是那五百多部曲招納不久。人心不齊,容易生出變故。而且未經訓練,萬一真的上了戰場派不上什麼用處不說,一但臨陣脫逃只會引發出潰敗之勢。」
香香好像看見了怪物一般誇張的笑道:「咦?不是說你不會帶兵嗎?怎麼現在說起來反到頭頭是道的。」
「拜託!領兵打仗和戰術理論是兩回事好不好?真要去論,我最多也就是個趙括。」
「哦——陸宗主到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
陸仁搖了搖頭,連帶著方才想地那些事,稍稍沉思了一會兒道:「郡主。若是這次你在伯言那裡露了面,之後又不回江東,繼續留在夷州操練精靈營的話……這種強行登船出征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香香俏臉微微變色:「陸宗主這是何意?」
陸仁道:「郡主,你在江東雖貴為吳候之妹、江東郡主,但在我夷州卻只是一個客人。郡主你心性好強,不願寄食於客禮,屈尊去任我這個地方豪族的部曲頭領訓練部曲。我陸仁心下敬服……但憑心而論。郡主你也有挾故要挾於我、喧賓奪主之意在這裡面。
「我陸仁自認並未失過待客之禮,對郡主也可說是百般忍讓,但有所求盡皆應允。只是郡主既然自願屈尊在我帳下任這部曲頭領。就當聽從於我的號令。如這般的一意孤行,卻又與強為客禮何異?郡主,身居何職當自正其位,不能自正其位為取禍之道。」
香香聞言後臉色越發陰沉。陸仁看在眼裡,卻不顧這些依舊往下說道:「郡主當日以夷州安危要挾於我,雖有幾分嬉鬧之意,但我其實大可不顧。若是我那時就命人將郡主你拿下,在監牢中關上數年,郡主你又能耐我何?郡主你武藝是不錯,但我家阿秀就已經能制住你,我的首徒趙雨武藝亦不在你這下。夷州小城又是我的地盤,數百部曲一呼即至,介時你真認為你能逃得出去?遠來即是客,郡主你又無甚惡意,我也就不願那樣做。」
香香地臉色已經成了鐵青色,不過沒有發作大小姐脾氣,而是向陸仁恭敬地一拱手道:「小女子自幼驕縱成性,多有失禮之處,萬望陸宗主切莫見怪。」
陸仁自然是連聲的不敢當,心裡卻在暗道:「真認錯還是假認錯?如果是真認錯那就好,知錯能改的孫尚香才可愛……哎,不管真認假認,你少給我添麻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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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與香香結束交談後陸仁睡了個午覺,醒來後便一直站在營盤門前張望。眼望著日幕西垂,陸仁心裡泛起一陣不安地感覺,心道:「凌風他們幾個是騎馬去的,三十里平原轉眼即到,就算是後十五里的山路不便騎行,這會也該早就到陸遜營中了,怎麼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該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可千萬別像我說的那樣,一進山就中了陸遜的埋伏挨上一通箭雨……呸呸呸,烏鴉嘴!」
營中炊煙裊裊升起,一眾部曲都在燒煮晚飯。等晚飯吃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凌風卻依然沒有消息傳回來,山口也半點動靜都沒有。陸仁心裡的不安感也越來越強:
「不好!凌風搞不好就出事了!我也是,為什麼就從沒想過製作旗號的事?要是有旗號,讓凌風在入山時亮出來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該死!」
一念至此陸仁趕緊向全營下令道:「虛留營帳!全部在營外南面一里處設伏!該穿的衣服都穿好,天氣冷!動作要快!不管今夜伯言有無劫營之舉,都給我在野外將就一夜,明天一早向山中進發!」
令既下達,營中頓時忙碌起來,沒用多久這五百多部曲就分成兩隊埋伏到了營南一里外的草地裡。
苦等到三更時分,緊張了一夜的陸仁與香香他們終於看見東北方向的山口隱約有只千餘人的部隊藉著不怎麼明亮的月色向營盤快速接近。潛行至一箭之地,這千餘人便停下了腳步,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的火箭射向營盤。箭雨過後這千餘人發出喊殺之聲,向前衝擊。
陸仁身邊的香香用手肘頂了陸仁一下問道:「你怎麼知道今夜會有劫營?」
「猜的……你沒聽清我一開始下的令是怎麼說的嗎?裡面有一句『不管今夜伯言有無劫營之舉』……我這個族弟雖然沒什麼名氣,其實是個少見的帥才。論行軍打仗出謀畫策,我可比他差得太遠了。沒辦法,不小心一點不行啊。」
「那我們要出擊嗎?」
「不用,我在我的大帳中留了封信,若是這領軍之人有心,見到自會轉呈伯言。」
香香奇道:「你這麼肯定領這一隊的人不是你族弟?」
「廢話!凌風他們這麼久沒回來肯定出事了,可伯言他認識凌風,如果見到就不會有這劫營之舉……」
正嘀咕著,東北方有數騎趕來,當先一人高聲叫道:「收兵收兵!快快收兵!」
那邊的陸仁隱約聽見這呼聲,長長的吁出一口氣心道:「唉,想見個面都這麼難……老天你就別再玩我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