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在尚書府衙意外的見到了剛調來許昌的陳群。
出於長久的打算,陸仁並不想與代表著徐州陳家的陳群、陳登以及徐州的士族階層為敵,在前往官渡之前就讓貞去徐州破財消災,把貞借他的名義強行收回的氏田產故作大方的轉讓給這些士族,重點只要保住琅琊一帶的海運產業即可。這樣做看起來也許是有些窩囊,對陸仁來說卻也是無可奈何之下能做出的比較好的選擇之一。
首先是徐州受戰爭的破壞相對較小,徐州一帶各門閥實力的保存也就相對比較完整,不像青、兗兩州里主要的門閥勢力要麼在黃巾之亂時被破壞一空,要麼就被曹操大舉除掉,以陸仁的情況根本就插不進腳去。就算是勉強插進去了,陸仁現在的手邊也沒有能夠幫他在徐州穩住腳跟的人物與實力。貞的商業能力是不錯,但真要讓她和徐州的士族精英去鬥她還差遠了。
另一方面,陸仁參考了賈詡給他的意見,想在合適的時候讓陳群頂上他的位置,然後他自己慢慢的從官場抽身。此外他還想在官場抽身後去當一個大商人,那麼家現有的海運基礎就是他必須保住的一個重點。試想一下將來他大批的貨物要路經徐州,再從琅琊轉運出海,徐州的這些個豪族在路上給他下幾個絆會是什麼情況?所以和陳家保持一定的友好關係是必要的。
現在見到陳群,陸仁便想以退為進。先道個歉再把慢慢關係搞好。可是不提還好,一提起這事陳群地臉又拉得老長,鼻子裡輕輕的哼了一聲。
陸仁微叫不妙,心道:「怎麼?貞她這事沒有辦好嗎?難道是她終究捨不得這些祖上傳下來的產業?這傻丫頭,我不都和她分析清楚了嗎?有些東西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硬纏著只會搞砸窩!」
想到這裡陸仁小心的問道:「長文兄,難道貞她沒有去徐州歸還產業?」
陳群冷冷的道:「那些本來就是氏家業,盡數變賣給陸僕射後就是陸僕射的家產。又何來這歸還之語?到是陸僕射再行變賣後又大賺了一筆吧?」
「啊——?」
陸仁被搞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的望了眼荀彧。卻見荀彧扇著折扇搖頭不語。
這邊陳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對陸仁展開了一番口水攻勢。什麼「義浩兄身為朝庭重臣,且尚書僕射乃國之師長,正當以清廉持家,豈能如此大置家業?」,「素聞陸僕射你重美食、喜華服、好制酒、樂歌舞,盡享榮華而不思清儉。若百姓爭相效仿,民尚奢華則國家危矣」,「為商者乃下下之業,陸僕射卻不以農桑為重,反重此下業,實有損朝庭聲譽顏面」……反正沒一句好聽點地話。
純粹地長篇大論型文言文!陸仁在那裡聽得雲裡霧裡,半晌硬是搞不清楚陳群到底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等陳群說得口乾舌燥停下來,陸仁才抓抓頭皮問道:「長文兄為何如此?貞她沒有歸還產業給徐州各家嗎?」
陳群一聽就氣得差點吐血。狠狠的瞪了陸仁一眼索性甩袖離去。剩下陸仁傻楞楞的站在那裡。
沉默了一陣,陸仁向荀彧問道:「荀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荀彧道:「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沒問過你那個刁鑽古怪的義妹嗎?」
陸仁道:「我這才剛回許都兩天!婉兒又有了身孕。我一門心思全都在婉兒身上,哪裡顧得上別的事?」
荀彧道:「原來如此……你看看這個吧。」
陸仁接過荀彧遞過來的書簡,見上面是貞以他地名義贈送給曹操的錢糧,數量之大令人咋舌,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荀彧歎道:「你那義妹可不是一般的厲害!據我所知,她一到徐州就大張旗鼓的歸還了少量田產給徐州各家,然後又放出風聲說是你要氏一族要舉族遷居許昌,因此將你名下徐州的產業盡數變賣。」
陸仁道:「這個……是我讓她這麼做的啊,有什麼不妥的嗎?」
荀彧道:「本來也無甚不妥,可問題是貞她放言田產可賣,價高者得之……」
陸仁愕然道:「價高者得之?那不成了拍賣嗎……應該也沒什麼的吧?」
荀彧道:「沒什麼才怪了!氏一族在徐州地產業何等豐裕,其他地宗族早就眼紅久矣。這次的變賣一個個都卯足了勁,拼上大筆錢糧去購置想要的田產……陳氏一族在徐州是家大業大,但論及錢糧積蓄卻只能算平平,最終購置到地不足所望四成,又豈能不怒?最重要的是此次變賣令徐州各族之間關係惡化,彼此之間的明爭暗鬥愈演愈烈,而你又把變賣所得來的大筆錢糧盡數獻於主公,讓這些宗族不敢對你如何……義浩,你小子給我老實交待,這是不是你的主意?整個徐州都快被你攪成一鍋粥了!」
陸仁支唔道:「……主意是我出的沒錯,可我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啊!」
荀彧又搖搖頭道:「我也搞不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了。也罷,讓他們自己斗去,鬥到個兩敗俱傷主公將來也好掌控些……反正主公那裡對此事是睜一眼閉一眼的不去理會。」
陸仁無奈的歎了口氣,心道:「貞啊貞,你這小丫頭可真會給我添亂!我是想讓你幫我搞好關係,你卻搞得徐州烏煙瘴氣,這樣一來你我兩家又能得到什麼好處?與徐州各家的關係搞僵了,將來又怎麼去保證琅琊的海運?至於好處……怎麼看怎麼像是被老曹給全部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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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喜就有憂,回到家中陸仁就派人去了一趟陸氏鎮卻得知貞還沒回來。對此陸仁一時間也無可奈何。
「算了,顧不上就先不去管他,大不了就暫時放棄琅琊的海運!白天荀彧不是說等他們鬥到兩敗俱傷曹操就會對徐州地豪族下手嗎?等曹操打壓得差不多了咱再插
去也一樣。現在我還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官渡之戰上
作好了這樣的打算陸仁到也自在了許多,晚飯時和一家人說說笑笑,等天色稍暗就送婉兒回房休息,自己一個人躺在後院涼亭裡乘涼。
「大人,關君候在門外求見。」
陸仁一咕嚕身從涼席上爬起來,愕然心道:「關羽?他這個時候來找我幹嘛……哦。該不會是他想走了吧!?」
「快請!」
急匆匆的整好衣服並讓僕人去取來幾罈酒與小菜佈置好。關羽也來到後院向他拱手道:「陸僕射。關某有禮了。」
陸仁連忙回禮並請關羽在涼席中坐下,給關羽倒上一杯酒後道:「關君候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關羽沒有說話,只是環視了一眼周圍的幾個僕從。陸仁會意,讓僕從們都離開後關羽才道:「關某此來特來向陸僕射辭行。昨日關某收到兄長書信,明日一早關某就護送嫂嫂上路,去河北尋訪兄長。」
陸仁知道關羽是早晚要走的,而且現在看來走的時機與歷史上差別不大。到也不怎麼吃驚,問道:「君候將行,可有向主公辭行?」
關羽皺起雙眉道:「關某這三日都有去相府求見,只是迴避門牌高掛不曾見得曹丞相,想來定是曹丞相有意不見。時日無多,關某今晚就當掛印封金……因恐失了禮數,故來尋陸僕射,望陸僕射能在丞相面前為關某謝罪。」
陸仁心道:「靠。鬧了半天你拉下面子來找我就是想讓我當這替死鬼啊!罷了罷了。走就走吧,反正你真要走也沒誰攔得住你,曹操顧及顏面也會讓你安然離去……只是我那裡怎麼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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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走後陸仁在家裡想了很久。對到底要不要幫曹操把關羽留下來一事而頭痛。強留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就算留下來關羽也不見得會再為曹操出力,搞不好曹操還會反怪陸仁有損曹操的信義聲譽。可是不留地話,萬一袁紹肯接納關羽,那在官渡一戰時關羽豈不是會成為曹操地一個勁敵?
「應該不會吧?從書中地記載可以看出劉備也早就想從袁紹那裡脫身,而關羽狂傲是沒錯,但卻並不笨,不會真的衝到袁紹那裡去送死……算了算了,我頭痛這些事也沒用,還是順其自然吧。大不了就裝傻,只當關羽沒來過我這裡,而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小算盤是打得挺好,可惜次日一接到曹操的緊急調令時就明白,有些事你裝傻也沒用!
飛馬趕到許昌城門前,曹操只是向他點點頭就帶著一大群人去追關羽。接下來贈金賜袍的事與書中記載也別無二致,末了曹操讓眾人先回,自己只帶了幾個近衛並叫上陸仁陪他溜馬散散心。
沉默了許久,曹操開口問道:「義浩,雲長他昨夜是否去你府上小坐過?」
陸仁知道曹操會有此問,老老實實的點頭道:「是。」
曹操道:「那雲長可有言及將行之事?」
陸仁猶豫了一下,還是據實回答道:「確有言及。」
曹操眼中精光閃過,追問道:「為何不早來報我?」
陸仁心中犯難,許久才支唔道:「這……其實陸仁怕主公會去強留關羽,進而有損主公信義之名。」
曹操仰天長歎道:「信義之名?有時候孤還真想把這些事置於一邊而不顧……可惜不能啊!也罷,雲長去就讓他去吧,至少孤還有你與一眾賢才在身邊……」
陸仁想了一會兒道:「主公可是有想過強留關羽?」
曹操道:「確有此念,只是不願違誓。」
陸仁道:「那……主公當差人送一道通行公文交給關羽,不然關羽這一路上少不了一番廝殺。若沿途關隘守將身死於主公人才有損,若死的是關羽……旁人不明之下則主公地聲譽有損。」
曹操低頭沉思許久,點頭道:「不錯,孤心煩意亂之下到是有失計較了,多虧有義浩你的提點……回府!還有你,速去尋張遼來府中,就說孤有要事!」
陸仁暗中鬆了一口氣,正打算打馬動身,卻聽見曹操向他問道:「義浩,你日後……又會不會像雲長一樣離我而去?」
陸仁剛放下的心又再次提到嗓子眼,急忙回應道:「陸仁不敢!」
曹操瞇起眼看了他好一會兒,似乎是自言自語的道:「你陸仁……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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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走後的第二天,陸仁正在府中準備趕回官渡的事,急然有人在門外急叫道:「陸僕射,請火速前往相府!主公急召!」
陸仁手一打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急事,趕緊放下手邊雜事趕去丞相府。等他趕到時曹操的一眾幕僚都已到齊,曹操則鐵青著臉道:「方纔細作來報,袁紹回城之後又調集了數萬兵馬,眼下他地兵馬總計近二十萬,正在前往黎陽,相信不久就會兵臨官渡……義浩!你馬上回府準備起程,先行趕往官渡助元讓打理好軍需諸事,數日後孤即帶領大隊趕到。」
陸仁連忙應命道:「諾!」
曹操滿意地點點頭,揮手道:「事不宜遲,你馬上動身吧……你的親兵盡沒,身邊又不可無人護衛,孤與你三百虎賁精兵權作護衛,少時可在南門領去!」
陸仁道:「謝主公!」
正要轉身出門,曹操忽然又叫住他道:「義浩,千萬記得不要再自作主張,只需打理好軍中的一應所需即可!但有軍兵之事,全聽元讓差遣!」
「陸仁尊命!」
大聲地回應後,陸仁想起了隘口那一戰,心中歎道:「不用你說,我是再也不想上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