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請陸義浩來。」
曹操本來是想說「把陸仁帶來」,但臨時轉了個口,讓士卒是去「請」陸仁來。
不多時陸仁便被扶到營門前,驚愕的望著這數千百姓。這些百姓中有不少人在過隘時記住了陸仁的樣貌,現在見到陸仁這一身的繃帶不約而同的齊刷刷跪下,喊道:
「吾等謝陸僕射的救命之恩!請受吾一拜!」
「陸僕射違令開關,僅以三百壯士斷後,如今三百壯士盡沒,陸僕射身負重傷,又要因為吾等受丞相大刑,吾等心實不安!願代大人受刑!」
……
陸仁懵了,這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事!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一時衝動會帶來這樣的結果!
眼望著營門外齊刷刷的跪下一片,他急忙掙開攙扶著他的士卒,跑出營門將百姓們一個個的扶起來,口中不停的道:「大家這是在幹什麼?快起來,快起來……」
人太多陸仁根本扶不過來,而且還有不少人是陸仁才扶起來一轉身的功夫又跪下去。此刻陸仁的心裡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既感動又懊悔,還參雜著幾分自責與羞愧,不經意間兩行熱淚掛在了他的臉上,聲音也哽咽起來……
扶起一個,跪下一個;扶起一個,又跪下一個……都是些老人、婦女,還有孩子。陸仁身上有傷,現在的情形又激得他情緒失控,忽然間兩眼一黑就要暈過去。身周圍的幾個百姓見狀急忙扶住他。卻聽見他口中還在含糊不清地道:「大家快起來……」
「快來人啊!陸僕射昏死過去了!」
曹操微驚,急忙命人去取擔架將陸仁抬回來。面前的幾個老人見狀再次跪下,哭求道:「曹丞相,陸僕射他身負重傷,哪裡受得起丞相大刑?懇請丞相能法外開恩,免去陸僕射之刑。若是丞相要嚴明刑罰,吾等願代陸僕身受刑!求曹丞相開恩!」
營門外的百姓們同聲喊道:「求曹丞相開恩,求曹丞相開恩!」
曹操身邊的幕僚。還有不少的士卒都悄悄的側過頭去拭淚。有幾個幕僚也終於忍不住開口求情。曹操臉色數變。最後仰天長歎了一聲,大聲道:「罷罷罷……一眾百姓可聽吾言,今日孤就答應你們,免去陸仁之刑罰!」
眾百姓歡聲雷動:「謝曹丞相恩典!謝曹丞相恩典!」
曹操又道:「汝等眼下無家可歸,可速去尋一安身立命之所……糧官何在?」
「末將在!」
曹操道:「給這些百姓每人發下三日之口糧權作路上所需,另再選三百士卒一路護送至官渡後方民屯安身!」
「諾!」
百姓們千恩萬謝的離去,曹操瞇起雙眼。默然的站在營門前向東眺望。誰也沒有注意到,曹操袖中地雙拳越握越緊……
郭嘉站在曹操身側,只是微微看了曹操那冷然地臉色一眼就趕緊側過頭去,心中大急:「這些百姓跑來幹嘛?根本就是在好心辦壞事啊!」
一瞥眼和賈詡對視了一眼,見賈詡也是一臉地憂慮。二人心事相同,都暗暗的搖了搖頭。以郭嘉、賈詡對曹操的瞭解,知道今天這一幕對陸仁絕沒有半點好處。
曹操現在的心情極度複雜,因為這一幕讓他想起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在曹操擊敗呂布準備班師回許昌時。徐州百姓也曾跪在大道兩旁求曹操留這個人下人當徐州太守。
「百姓中的民望嗎……陸仁。我希望你不要成為第二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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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渡之戰的前奏就這樣過去了。
袁紹損失了兩員大將與數萬大軍,士氣上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不得不在黎陽進行備戰休整。同時加強了軍需供應。曹操一方則全軍退守官渡,並派出少量人馬不停地去向袁紹挑釁,力求把袁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官渡一線。
轉眼間兩個多月的時間過去,陸仁身上的傷勢已經漸漸復原,重新回到隨軍主薄的崗位上忙碌起來。曹操說是降他為糧草軍需官,可在職權上更本就沒什麼變動,而且這會兒的曹營中也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適合這個位置的人。反正所有的人對他管理這些事物地能力心服口服,再者這一類地事一向都是吃力不討好,有他頂著誰都放心。
陸仁現在很忙,大到軍營總體糧草與軍需的消耗,小到許昌與各補給點之間的運輸時間,而他身邊又已經一個得力地幫手都沒有,鬧得哪一樣都能讓他頭痛上好一陣子的。
黃信送高順等人回許昌時陸仁正病著,一些事就沒來得及思想,搞得現在他身邊臨時在營中抽調來的人又幫不上什麼忙,就只是能跑跑腿而已。不得已在黃信
又哄他去了一趟許昌,讓荀彧調些精明的吏官過來幫彧自己手邊都缺人,哪裡會有人給他?無可奈何之下陸仁第三次哄黃信回去,到陸氏鎮去找陸信調幾個幫得上忙的人過來。
「靠!好熱!」
時節已經是盛夏,陸仁在帳中忙得一頭大汗,胡亂的擦了兩下道:「帳外有人嗎?麻煩去幫我打點清水來!」
帳外的衛兵應聲而去,陸仁用力的扇著風心道:「這麼悶熱的天,又隨時都會下雨,糧食轉運會不會有問題?等下一批的糧隊過來得叮囑一下千萬要注意防潮,我可不希望送來的糧食出現腐敗的事。至於蔬菜和肉食我到不怎麼擔心,官渡附近的幾個補給點足夠應付的……還有黃信,算算時間他也該回來了啊,快點帶幾個人來幫我!」
「義浩,還在忙那?」
曹操與郭嘉步入帳中,陸仁趕緊起身行禮道:「見過主公。」
曹操望了眼凌亂不堪的帳篷,到處都是書簡,笑道:「義浩身體方愈便這般操勞,孤心有不安那!」
陸仁道:「主公過獎了!」
曹操隨意的在帳中坐下道:「幾日前探馬來報,袁紹大軍已經自黎陽出發,不日就將兵臨官渡。孤在此間與本初相恃,糧草之事就全賴義浩了……現在軍中存糧可支多久?」
陸仁道:「主公大可放心,軍中存糧可支三月,若把官渡附近的四個屯點存糧算上的話可支半年。另外現在已臨近秋收,荀公日前來信中曾言今年各屯都有望豐收,糧草一事無憂。」
曹操道:「既如此,孤心安矣……」
「大人,我回來啦!」
黃信的聲音老遠就傳了過來,不過立馬就被帳門前的衛兵給攔住:「休得喧嘩!主公正在帳中與陸僕射議事。」
曹操笑著向帳外道:「是義浩的親兵吧,讓他進來!」
黃信被放入帳中,忙不迭的向三人行禮。曹操大袖子一揮道:「起來吧。好像你叫黃信吧?據說你這是第三次被義浩派去許昌辦事,所辦何事?」
黃信猶豫著望了眼陸仁,陸仁接上話道:「頭一次是送高順他們回去休養,第二次是想讓荀公調幾個能吏過來幫幫我,這每三次嘛……陸仁身邊實在是無人可用,只好讓他去陸氏鎮調幾個精細人過來。」
曹操微微點頭道:「原來如此……義浩如此操勞,是該找幾個人幫幫手。黃信,人可帶來了?」
黃信道:「從陸氏鎮上調來數人相助我家大人,隨糧隊而行,晚些即到。因臨行時我家蔡主母有信交給小人,故先行一步趕來。」
陸仁奇道:「文姬有信來?給我看看!」
黃信從懷中取出一卷帛束交給陸仁,陸仁向曹操道了聲罪急忙展開細看,立刻呆住:「婉兒她……」
曹操微怔,問道:「婉兒?孤這個記名的義女怎麼了?」
陸仁依舊呆在那裡,帛信自手中劃落,自言自語道:「婉兒她……婉兒她……」
郭嘉彎腰拾起帛束,曹操礙著面子不好去取,問道:「奉孝,文姬信中是如何寫的?」
郭嘉看了看,信上前半段都是些家事,無非就是說家中一切都好,不要擔心之類的,不過後面嘛……郭嘉驚叫道:「婉兒已有身孕!?臭小子,恭喜你啦!」
陸仁突然像一個瘋子一般手舞足踏的奔出帳去,幾乎整個軍營裡都是他放肆的喊聲:「婉兒懷孕啦!我要做爸爸啦!婉兒懷孕啦!我要做爸爸啦!誰說我沒用來著,我這不是讓婉兒懷上了嗎?我要做爸爸啦……」
曹操與郭嘉哭笑不得的對視了一眼,各自搖頭。
還是郭嘉反應快點,急忙向黃信道:「你傻站在這裡幹嘛?還不快點追出去照看你家大人!」
楞在那裡的黃信呆頭呆腦的應了一聲,出帳追陸仁去了。
郭嘉笑了一下道:「這個臭小子,總算是真正的成家立業了。主公,義浩即將初為人父,興奮之下難免會舉止失態,望能恕其在營中喧嘩之錯。」
曹操道:「天道人倫,又何過之有?想他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今日才有這點骨血,讓他放肆一下又有何妨?孤到很欣賞義浩的這一份真性情……哦,晚間可設一小宴相慶。奉孝,你這就去操辦一下吧。」
郭嘉領命而去,曹操心底卻另有一番心思:
「他的孩子?也好,以他的性情,多一個家人就多一份牽掛,我也能多安下一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