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半夜已經有過一回激戰的戰場上,現在又再一次亂
陸仁趕回時戰場並未打掃完,地上還到處是兩家兵馬的屍體,從白馬運出的糧草也尚未運走。已經決定再打一次伏擊戰的曹操怕顏良看到一地的屍體會有所警惕,事先就安排了一些士卒等追兵一到就向延津方向假裝撤退,希望能以此引誘顏良上鉤。
事情的發展一如曹操所料,顏良的先頭騎兵趕到時並未在意戰場上的情況,而是呼嘯著直奔……糧車而去,甚至對那些退卻的曹兵理都不理。不少騎兵乾脆就直接跳下馬來將成袋的糧米放上馬背,惟恐被他人搶去,後面趕到的也不甘示弱,一時間戰場上都在那裡你爭我奪。袁軍的將校拚命的下令要士卒們保持隊列,但收效甚微。
又過了一會兒袁軍數萬步卒趕到,一見到騎兵正在搶奪糧米眼都紅了,誰都沒有理會將帥的號令便向剩餘的糧車直衝過去。更有甚者數人圍住裝好了糧米的袁軍騎兵,將馬上的糧袋硬扯下來,繼而便轉變成為內鬥。這樣一來整個戰場亂上加亂,到處都是哄搶糧米與自相內鬥的袁軍。
陸仁貓在土山上望見這般情形,心裡面也在暗暗搖頭:「這些袁軍一見有利可圖就都不要命的去搶,不亂才怪了。嗯?曹操不是說袁紹『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嗎?那這算不算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這邊的曹操臉色鐵青,因為袁軍地兵馬實在是太多了。遠遠的超出了他的計,這第二次的伏兵出擊有沒有勝算他心裡沒有把握。
陸仁忽然一拍腦袋叫道:「顏良攻打白馬時只有不到兩萬的人馬,其中半數又已經被主公給全殲,現在這裡卻有三、四萬的人馬,而且騎兵眾多……一定是袁紹帳下的另一先鋒文丑也到了!主公,袁軍先頭騎兵的帥旗上可是一個『文』字?如果是地話就一定是文丑到了!」
曹操又舉起望遠鏡細看,不久便咬牙道:「想不到本初帳下勇冠三軍地河北兩大名將今日竟然同聚一處,曹某有幸得以一會啊……今日一戰事關重大。務必要陣斬二將。大勝歸營!」稍後見時機已到用力地揮下手臂。喝令道:「擊鼓!出擊!」
接下來是混戰!絕對的一場大混戰!
雖說曹操所設的伏兵攻敵不備,轉眼間就將袁軍先頭的騎兵與後排步兵給斷開,進而從袁軍騎兵的後方強行突擊,把文醜的騎兵給打了個措手不及,轉瞬間就損失了千餘騎。但是袁軍的總兵力是曹軍地一倍有多,後排的統率步卒的顏良見前方不妙立刻止住步卒腳步,列好了陣勢向曹兵壓將過來。而前排的文丑慌亂了一陣之後終於控制住手下騎兵的混亂。沒有理會後方而是向前直衝,很快便與正面的張遼、徐晃打拼在一處。
曹操遠遠的在山包上觀望,見張、徐二人雙戰文丑竟略顯敗勢,驚道:「顏良、文丑果然名不虛傳!顏良能在這麼短時間的裡重整軍陣,文丑雙戰文遠、公明竟微處上風……火速傳令,令各將校帳下士卒列陣迎敵!」
陸仁心道:「拼也不是這麼個拼法吧……關羽死哪去了?」
戰場之中地混戰之勢越演越烈,曹兵這邊已經失去了最初突襲時地氣勢,袁軍又回復了一定的軍勢。漸漸的交戰雙方陷入了膠著狀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曹兵在人數上吃虧,各部兵馬漸漸地已經開始不支。
曹操的眉頭越皺越緊,突然翻身上馬喝令道:「取我的槊來。虎賁軍隨我下山,我要親臨戰陣去會一會顏良、文丑!」
陸仁嚇一跳,想跑過去阻止曹操身上卻一點力氣都沒有,急忙目視郭嘉。其實郭嘉哪用得著他暗示?這會兒郭嘉已經擋在了曹操馬前道:「主公不可!眼下我軍雖然與袁軍糾纏不休且稍處下風,但延津援軍隨時會到!主公又何必去爭這一時的長短?顏、文二人勇力過人,萬一主公有個閃失豈不大勢去矣!」
曹操臉色數變,最終還是點頭下馬,轉而奔向軍鼓處將鼓手強拉下來,自己用力的敲起鼓來。
郭嘉見狀急忙讓周圍的虎賁親衛大喊道:
「主公親自擂鼓助威,眾將士齊心破敵!主公親自擂鼓助威,眾將士齊心破敵!」
陸仁趴在地上,心道:「我也要喊嗎?我看就免了吧……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又激戰了有半個多時辰,延津方向忽然傳來了厚重的馬蹄聲,曹操急忙抽出望遠鏡望去,大喜道:「援軍至矣!」
沒錯,延津的兩千多騎兵生力軍趕到,為首將領紅臉綠袍,正是關羽!
關羽遠遠的就看清了戰場中的情況,並沒有直衝過去,而是帶著兩千騎兵從曹兵側翼掠過,直取袁軍前排騎兵帥旗下的文丑。赤兔馬如一道紅色的閃電一般,瞬間就衝到將領身旁。只見關羽手起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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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延津曹營中一片歡騰。
關羽及時趕到戰場襲斬文丑,隨後又匯合曹軍前排的張遼等人急取顏良,混戰中文丑也被關羽一刀砍死。袁軍失去主帥後士氣急跌,曹兵則士氣暴漲,兩萬多曹兵打得近五萬的袁軍完全潰散,參戰各部都斬獲極豐,以至於延津之後趕來的八千多步卒全都成了打掃戰場的清潔工!
打了大勝仗少不了要大大的慶賀一番,曹操一回到延津就下令設宴,而陣斬顏、文二將的關羽就成了這一宴的主角。至於陸仁……在關羽趕到戰場時他就已經不住昏迷了過去,這會兒老老實實的躺在自己帳裡讓軍醫給他包紮傷口那!
真正說起來陸仁受地傷並不是很重。都是些皮肉傷而已。主要是他身體比較差,一天一夜的拚殺奔逃早就讓他的體力透支,一身的傷口又令他有些失血過多,另外就是逃命時在水裡泡了幾個時辰,多多少少的有些感冒。總之他現在全身上下難過得要命,想睡又頭痛得睡不著,索性等軍醫
扎完畢後讓黃信扶著他在帳門前坐下,吹一吹清涼舒這樣也能讓他的傷口好過些。檢視週身上下的繃帶搖頭苦笑。包得和個木乃伊差不了太多。
看了眼營中嬉笑歡鬧地曹軍士卒。陸仁心道:「顏良和文丑到底還是死在了關羽地手上,不過卻掉了個個兒,成了先文丑後顏良……不管他了,反正荀攸定下地計策已經超額完成目標,下一步就該是退而堅守官渡。只是老曹那裡……說到底是我違令在先,也不知道他明天會怎麼處置我。」
黃信遞上一杯水道:「大人,喝點水吧。」
陸仁道聲謝後接過來。細想了一會兒道:「黃信,明、後天可能糧隊就會到達延津,我想讓你先隨糧隊回一趟許昌,順便把高大哥他們六個送回陸氏鎮休養。」
黃信猶豫道:「大人你傷病纏身,原先的弟兄們又都……我這一回去的話你身邊就無人侍衛了啊……」
陸仁道:「我現在是一身的傷沒錯,不過並無大礙,主公那裡短時間內也不會再派什麼軍務給我,我在營中休養也一樣。再者。主公可能一時半會兒不會放我回許都……」
黃信有些不解的問道:「曹公不會放你回許都?」
陸仁看了眼黃信。歎道:「有些事你不要問得太多,總之你把高大哥他們送回去後就趕回來吧。」
黃信點頭應允。
郭嘉拎著個食盒冒了出來道:「臭小子,身上的傷如何?」
陸仁道:「還行。都是些皮肉傷,要不了我這條小命。」
郭嘉在他身邊坐下,讓黃信去搬桌几出來佈置好酒菜後道:「你這個混帳,這一次我都被你嚇死了!違令開關,又用三百親兵去硬擋顏良萬餘人馬,你是嫌你命長是怎麼的?你這次能逃回來只能說你命大!」
陸仁舉起酒杯品了一下,是沒什麼酒力地「寒冰」,對他的傷勢沒什麼影響,放心的喝下一大杯後道:「老郭,我的為人你清楚,要我眼睜睜的看著幾千老幼婦孺被顏良一個個的殺掉,或是成為他的擋箭牌死在我的箭下,我……做不到!」
郭嘉歎道:「主公要你去帶兵本來就是一個錯誤,你這樣地人根本就不適合帶兵,因為你地心太軟了。」
陸仁緩緩的站起身向東眺望,自言自語道:「我心軟嗎?可我在打開隘門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那三百多親兵,還有李典他們地三千將士、主公訂下的誘敵之策?這一策如果有失,搞不好主公麾下的幾萬人都會死呢?」
郭嘉道:「你要我說你什麼好……算了算了,總算是錯有錯著,如今顏、文二將授首,袁軍數萬大軍被滅,你也安然無恙,還是趕快謝謝上蒼保佑吧。」
陸仁心道:「上蒼保佑?哼!老天爺你要是真的照顧我,幹嘛要把我扔到這個時代來?罷了……」
彎腰端起一杯酒,向東面必恭必敬的行了一禮,將酒灑在地上輕聲道:「三百弟兄,我陸仁對不起你們,這杯酒是我敬你們的……若你們泉下有知,請原諒我陸仁吧。」
身後的黃信與郭嘉都默然不語,等陸仁三杯奠酒灑完郭嘉道:「義浩,你想回許都養傷嗎?」
陸仁道:「想。只是恐怕主公不會放我回許都……再說明天我那一關過得了過不了還是個問題。」
郭嘉道:「你心裡清楚就好……不過依我看主公未必會太過怪罪於你,你的小命是不用擔心的,實在不行還有我和公達呢。」
陸仁淡淡一笑:「又要勞你費心了……今日主公大獲全勝營中設宴慶賀,你這個老酒鬼不在帳中痛飲一番大過酒癮,怎麼會想起來跑我這兒來?」
郭嘉道:「這個時候除了我會記得你之外,還會有誰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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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這回說錯了,記得陸仁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曹操。
這一宴主要是給關羽慶功,而斬了顏良、文醜的關羽身價大增,眾人的敬酒是來者不拒,沒多久就被放倒了。曹操卻沒有喝太多,因為他有心事。等到酒宴散去,曹操一個人在帳中細細的思索,思索該如何對待陸仁。
几面上放著幾樣東西,全是與陸仁有關的——許昌城中荀彧寫來希望調陸仁回去的書信、陸氏鎮中棗祇對陸仁名下產業的密報、徐州陳登陳群的告狀信、陸仁紡織工房裡不久前出產的棉麻絲布樣,再就是今日曹操故意裝傻沒有還給陸仁的望遠鏡。
曹操諸樣的細細檢視過去,最後拿起了望遠鏡在掌中把玩。作為一個軍事家,曹操十分明白這東西在戰場上的價值,暗暗心道:「這個陸仁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一身古怪才學不知有多少是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三百親兵對抗過萬袁軍,死守隘口兩個多時辰後居然還能全身而退,我都沒有把握能做得到,就算是有一個高順在他身邊也不會強到這種地步吧?更絕的是他敢以身作餌,在違我將令擅自打開隘門的情況下完成最初的誘敵之計。以前認為他只是精於民政並巧於機關之術,偶爾對時局的見解會有其獨到之處,可這兩日的陣戰似乎又顯示出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其實這都是次要的,我真正擔心的是他雖然在我帳下效力,但行事間又似乎並不完全在為我出力。前一次違我將令若說是為我考慮,那這一次又為了什麼?真的就只是為了那幾千百姓嗎?我不相信他對百姓就真的有那麼好!」
侍衛進帳道:「啟稟主公,賈文和在帳外求見!」
「賈詡?來得正好!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