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沙兄弟會的初次任務三
沙地帝國的居民被通稱沙地民族已經很多年了,其民族特色也已經被廣為流傳。
猶如沙漠上的陽光一般熱烈的性情造就了沙地民族的強悍,據說很久以前,大沙漠西北邊沿的幾個國度曾經遭受過一段漫長的煎熬大批沙地民族從萬里黃沙中奔馳而出、在那些國度的城市間呼嘯而過,所至之處、人畜不留;當時的幾個國度紛紛派出軍隊進行討伐、卻全部都大敗而歸,普通人踏入沙漠之中、已經可以算是踏上了尋死的路徑,在加上凶悍無比的角駝騎士的衝擊、那就更加全無還手之力。
那麼這種持續良久的掠奪行徑是如何被結束的呢?傳說——當然,這些上千年前發生的事情、也只能是傳說了,傳說當年有一位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大帝四世率領角駝騎士殺入了大沙漠邊境的一條小村莊;按照慣例,角駝騎士們會將村莊裡所有的食物和任何值錢的東西帶走,一同帶走的還有村民們的性命,然而這一次率領角駝騎士出征的沙地帝國大帝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留下村莊裡一個少年的性命。當時的大帝將這個少年帶回到自己所在的維蘭部落裡、並且讓這個少年成為自己的侍從——這落在沙地民族的眼裡,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被素常不留活口的掠奪部隊偶爾帶回來部落裡的人、全部都是淪為努力的下場。
於是沙地帝國的居民紛紛猜測、難道是他們的沙地帝國大帝看上了這個被掠奪的村莊裡的少年?答案是肯定的,才過了幾年、這個現在身為侍從的村莊少年的身份又再次得到提升,這一次被加在他頭上的頭銜是是騎士——這個少年日漸成長之際,也從身邊的眾多角駝騎士身上學習到不少戰鬥的技巧;不知道是出於天份、勤奮還是二者皆有的原因,在一次全沙地帝國各部落參與的格鬥比賽中,這個曾經的村莊少年、現在的青年騎士奪取了桂冠。沙地帝國第一勇士的稱號來臨頭上的同時,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大帝四世也正式宣佈、將會下嫁這個曾經的村莊少年——於是沙地帝國第一勇士的頭上又再多了一個親王的封號,他成為當時的沙地帝國大帝的第六個丈夫。
然而僅僅大半年以後、當時的沙地帝國王宮裡就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慘案某天深夜裡,這位沙地帝國第一勇士衝進了沙地帝國大帝的臥室——每天晚上侍枕大帝身旁的親王都是沙地帝國大帝的丈夫們中的一位,曾經的村莊少年、現時的沙地帝國第一勇士將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大帝四世的其他丈夫全部當場殺死之餘,同時也將沙地帝國大帝刺成重傷。
聞訊趕來的,沙地帝國大帝的近衛隊聽從渾身血污、赤裸裸地靠在門邊的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大帝四世的指揮,四出追尋倉皇逃離王宮的沙地帝國第一勇士的蹤跡,而沙地帝國大帝本人則在勉強地下達了追捕命令之後、便暈迷倒地。大約三個月以後、沙地帝國第一勇士被角駝騎士們在大沙漠邊沿捉住了,然而此時的沙地帝國大帝卻仍然處於昏迷狀態之中;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眼看大帝就算醒來只怕也會需要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進行休養,沙地帝國各部落的酋長召開了一次緊急的會議,會議中得到了一個共同的結論讓暈迷中的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大帝四世退位、並且另外選舉一個新的大帝上台。與此同時、人民發現一直昏迷不醒的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大帝四世竟然懷有了身孕。
於是被刺暈迷的胡楊大帝四世成了沙地帝國有史以來的第三位仍然在生而退位的沙地帝國大帝,而新上台的大帝刺棘大帝十二世所下達的第一個詔令,就是將被捉拿歸案的沙地帝國第一勇士公開處以極刑——據說這樣的極刑在沙地帝國有史以來執行的次數沒超過五次十五個行刑者一起動手、活生生地將這位沙地帝國第一勇士身上的皮剝了下來,然後將被剝皮的對象浸在一片永不止歇地流淌著的流沙之中。這片流沙有個特別的地方、就是沙裡面不知為何會混有大量的粗鹽粒,沙地帝國居民所使用的沙鹽也絕大部分產於此地;結果曾經的村莊少年、現時的沙地帝國第一勇士在這片流沙裡掙扎了足足三個月之久——每天夜裡都有人專門負責將他從流沙裡拉出來、然後浸入一種神秘的液體裡,這種液體不會對他身上的傷口有多大好處、只能夠臨時緩解一下他身上的痛苦以及保住他的性命,以便第二天接著繼續行刑罷了。
三個月之後的一天,天上的眾神終於恩賜流沙中的受刑者予慈悲,曾經的村莊少年、現時的沙地帝國第一勇士發出他受刑至今的第一聲、也是最後一聲的慘叫的同時,在昏迷之中的、已經退位的前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大帝四世也生下了一個男嬰,這也是胡楊大帝四世一生中生下的唯一一個子女;成為母親的胡楊大帝四世在兒子呱呱墜地的同時醒了過來,匆匆地向身邊的維蘭部落裡的長者交代了一些話,然後便就此逝世。
胡楊大帝四世跟部落裡的長者說了些什麼話、這個一直都沒有人知道,人們所看到的、是那個胡楊大帝四世臨死前生下來的男嬰一日一日地成長;失去帝位以及沙地帝國第一勇士的維蘭部落,在新帝登基之後便失去了幾乎所有的權勢、也就此慢慢地從其他部落的目光中淡出——這種狀況持續了整整十八年,這十八年裡、又不知道有多少地處大沙漠邊界的城市和村莊遭到了沙地帝國角駝騎士的掠奪——可是正是在一次掠奪行動中,在胡楊大帝四世之後繼位的沙地帝國大帝刺棘大帝十二世犯了與他前任大帝同樣的錯誤刺棘大帝十二世看上了他帶領部隊所掠奪的村莊裡的一個少女。只是相比較起來、這位刺棘大帝十二世所犯的錯誤錯得更加徹底一些刺棘大帝十二世在那個村莊少女的美色引誘之下、微笑著跳下自己所騎乘的角駝,並且冒失地走進了那個村莊少女所居住的屋子裡;尾隨大帝跳下角駝、準備阻止刺棘大帝十二世這種不顧後果的行為的衛士才來到屋子門外,大帝的頭顱已經從屋子裡飛了出來,而那個將大帝引入屋子裡的少女則不知所蹤。
就此身亡的刺棘大帝十二世成為了沙地帝國至今為止唯一一位在沙地帝國過境以外被刺的大帝,如同過往每一位沙地帝國大帝去世之後一樣,沙地帝國各部落的酋長聚集在當時的國都、並且開始選舉新任的沙地帝國大帝;恰逢其時地、一場預備已久的全沙地帝國參與的格鬥比賽也在進行之中,而最終獲得勝利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年輕男子——看著這位新鮮出爐的沙地帝國第一勇士的面孔,不少人開始議論紛紛看上去,這個新的沙地帝國第一勇士簡直就跟差不多二十年前的那一次,獲得沙地帝國第一勇士稱號、並且就此成為沙地帝國大帝丈夫的男人一模一樣。
而這個新的沙地帝國第一勇士的身份也隨之公之於眾他正是胡楊大帝四世唯一的兒子,兩年前就任維蘭部落的酋長;挾著勇奪沙地帝國第一勇士稱號的聲威,胡楊大帝四世唯一的兒子獲得了沙地帝國大多數部落酋長的——其中或許運用了一些什麼手段,否則當時既沒有足夠兵力、也不見龐大財力,甚至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傳出什麼重大消息的維蘭部落,未必能夠做到所行諸事都如此順順利利的地步。關於沙地帝國大帝的選舉很快揭曉,而不少人在這之前已經猜到了結果胡楊大帝四世唯一的兒子,在十八年之後接過了曾經握在他母親手中的、象徵著沙地帝國帝位的黑金彎刀,胡楊大帝五世就此登基;而胡楊大帝五世登記之後所發佈的第一條命令,就是從此終止一切針對外界國度的掠奪行動。
深沙兄弟會的初次任務四
「胡楊大帝五世……」伸手輕輕按住急切地試圖要隨風起舞的書頁,惡魔安姆蒂爾斯低聲地叨念著這個名字;所謂胡楊大帝五世,是沙地帝國大帝的帝號,有如大多數種族的姓氏一樣、沙地帝國部落的帝號也絕少更改,換言之只要是維蘭部落裡出的大帝、就會被命名為胡楊大帝。
惡魔又再次快速地重複閱讀前面看過的章節,不知道出於什麼緣故、他總是感覺到自己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信息——也許是看到了,卻看不出來而已;前任托爾火山地下城城主手中的這本《沙地帝國歷代大帝錄》裡,記載著兩位胡楊大帝五世,而惡魔自己這才想起來、不少以世代為傳承的家族,在命名的時候都會忽略世代的百位數字,簡單講,現在在位的胡楊大帝六世、實際上應該是胡楊大帝一百零六世。
「如此說來,深沙兄弟會為這次的刺殺任務所提供的那份地圖只怕沒有多少參考價值了,」惡魔心想,他之前所讀到的、那位十八歲登基的胡楊大帝五世的故事,已經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那位地圖繪成的年代、經歷千年風沙之後會有多大的變化,這個誰都說不準。「算了。」惡魔想了想,這個問題他倒不是十分在乎,如果戴著那只耳環出門上街『逛逛』的黯精靈妮絲他們真的接觸到所謂的內應人員的話,要想搞一份現在的地圖也許並不是難事。
於是惡魔站起身來、慢慢踱到房間裡的書架旁邊,輕輕將手中的《沙地帝國歷代大帝錄》重新放回到書架上;他現在身處的,是當前沙地帝國國都、維蘭城的王家圖書館,在圖書館管理人的奇異的眼光下,惡魔可是花了五十個金幣、外加向太陽神蘇梅爾重複發了三遍絕對不會將任何書籍夾帶離開的誓言,這才得以偷偷溜進來。
將《沙地帝國歷代大帝錄》放回書架以後,惡魔想了想、然後從書架上輕輕抽出一本名為《沙漠民俗》的書。才看了幾頁,惡魔就知道為什麼不止在圖書館管理人眼裡、甚至從踏入沙地帝國國境的那一刻開始,他和前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822;雄鷹就不得不經常面對一些奇怪的眼光了。
沙地帝國有一個很獨特的民俗,這個國度裡的所有男性臣民都必須佩戴面紗、而女性不用;聽說在遠方的傭兵國塔莎背面靠海的地方還有一片相對小一點的沙漠地帶,生活在那裡的居民與沙地帝國的居民剛好相反面紗為女性的必備之物、而男性就沒有這個限制了。
而沙地帝國還有一個在不少種族看起來都很不可思議的風俗,那就是他們的婚配製度。維斯塔大陸上,無論是精靈還是矮人,還有不少的其他種族以及野獸在婚配方面都保持同一觀點一夫一妻制;哪怕是平均壽命長達七百年的精靈種族,他們身邊同時都絕對只會有一位伴侶,而矮人們則更加死板——俗稱矮人的腦袋裡面裝的全都是花崗岩石,這話在這裡看起來一點都沒錯——每一個矮人一生之中都只會有一個伴侶,無論是維斯塔大陸地面上的高山矮人、丘陵愛人,或者地底世界裡的灰矮人或者黑鐵矮人,只要是矮人種族的成員、就一定是如此。矮人們只要超過五十歲即可以算作成年,如果這個矮人的伴侶在他五十歲這一年裡死去的話、等待著這個矮人的,將會使超過三百五十年的孤單歲月——普通的矮人種族平均壽命超過四百年。然而沙地帝國的婚配習俗可是讓惡魔安姆蒂爾斯大開眼界,沙地帝國的居民實行的是多夫多妻制一個普通的男性平民同時最多可以擁有四個妻子,而女性平民也一樣、可以同時擁有最多四個丈夫;如果是貴族階層的話,他們身邊的妻子或者丈夫的數字可以達到五位,假如是一個部落的酋長、則更加可以迎來最多七位的妻子或者丈夫。
「這是什麼見鬼的習俗……」就連來自深淵魔域的惡魔安姆蒂爾斯也禁不住為此而瞠目結舌,這樣的習俗這個維斯塔大陸上恐怕也就只有沙地帝國一家了;除了數目以外幾乎再也沒有任何的限制,例如任何一個沙地帝國的男性平民,他既可以娶來四個妻子的同時、他的每一個妻子還可以另外再嫁給三個丈夫。事實上沙地帝國裡人們之間的關係,也正如惡魔安姆蒂爾斯所想像的那樣混亂無比——例如沙地帝國臣民甲在大街上遇到的沙地帝國臣民乙,沙地帝國臣民乙有可能就是沙地帝國臣民甲的父親的第三個妻子的第二個丈夫的第四個妻子的女兒,而沙地帝國臣民本書轉載拾陸文學網甲的某一位妻子也許正好與沙地帝國臣民乙在祖父輩有著密切的關係,也許是沙地帝國臣民乙的祖父的某一位妻子所生、當然其父親很可能並不是沙地帝國臣民乙的祖父。
換言之沙地帝國的臣民與臣民之間,搞不好通通都有著密切的血緣關係——至於怎樣理清這種錯綜複雜的血緣關係,前任托爾火山地下城城主發現自己完全無從著手,只是突然間一個名詞從惡魔安姆蒂爾斯心頭閃過——根據將這個名詞告訴他的大法師阿其曼所說,這是維斯塔大陸上的學城正在研究的新學科的專有名詞,正好用來形容沙地帝國的這種婚配製度;然而隨即惡魔發現自己對此只有那麼一點點淡薄的印象、那個名詞的影子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捉到手裡。
「近親繁殖,沙地帝國的婚配製度、是典型的近親繁殖。」一把微微沙啞的聲音在惡魔安姆蒂爾斯的耳邊輕輕響起。
「對,就是近親繁殖,好像說這樣會大大降低……」惡魔隨口應和著、然後猛地跳了起來,轉過身來面對在他耳邊說話的這個人;惡魔可是花了不少金幣才得以溜進來看書的,而收了他的賄賂的圖書館管理人則信誓旦旦地保證過不會讓人進來打攪他,而此刻居然有人這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的身後——平日的話,也許前任托爾火山地下城城主、身為惡魔的安姆蒂爾斯不會怎麼介意,然而此刻一想到自己前來沙地帝國的目的、惡魔就不禁有點心虛。
「會大大降低這個種族的質量,野獸如此、家禽如此,人類當然也不會例外。」沿著惡魔的話頭說下去的,是一個身穿沙地帝國常見的砂色長袍、臉上蒙著一塊白色面紗的男人;這個男人身材跟惡魔差不多高、漆黑的眼珠子裡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更何況他們還有另外的一個規矩來加強這種近親繁殖的關係,看,不同部落之間、同一個人只能夠婚配一次,也就是說一個外來的男人娶了一個維蘭部落的女性居民的話,就不可以再娶另外的維蘭部落女性了。」
「先別說這個……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惡魔很明顯已經認出了面前蒙著面紗的男人的真實身份。
「你們可以來、我怎麼不可以?」
「我們可是來執行佣兵的任務的……」
「我也是來執行任務的啊,說回來、性質也跟傭兵差不多。」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呵,這次任務也許會變得十分有趣呢……對了,有些事情要跟你好好談一談,是一些與這一次我和你的任務都無關的事情。」
「……」
深沙兄弟會的初次任務五
夕陽時分是大沙漠中最動人的時刻之一——另外一個動人的時刻就是日出的時候,事實上惡魔安姆蒂爾斯早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沙漠中的日落了,然而站在維蘭城的街頭來看日落、與野外或者深沙城中相比,卻是徹徹底底、另外的一種感受。
維蘭城的街道上鋪著清一色的白色石製磚塊,陣陣大風從維蘭城的石製城門——實際上是兩根不知道什麼時候豎起來的、巨大的石柱——中刮進來,輕輕揚動著盤踞在白色石磚上、薄薄的一層沙粒,隨風而起的沙粒不時隨著風勢而變幻著形狀、在被沙粒迷了眼的那一瞬間,惡魔甚至以為自己看見了托爾火山的景色、以及曾經在他手下的怪物軍隊的身影,然而隨著黃昏落日而回到維蘭城裡的,只不過是一批又一批的駝隊而已。
大批駱駝的腳步聲與悅耳的駝鈴聲混雜在一起、隨著風沙飄蕩到維蘭城街道上的每一個人耳中,這裡面有商隊、旅人,甚至還有一兩小隊的角駝騎士;街道兩旁的商舖早已在門口和窗戶掛起一塊塊的砂色毯子,駱駝和行人的影子在落日餘蔭的映射下,彷彿在這些砂色毯子上上映著一出又一出的默劇,而劇情則視乎觀看者自己的心情而定——在前任托爾火山地下城城主的眼中,其中的某個影子甚至幻作了一條巨龍的身影。
「唉……」獨自站在街中心的觀看者長長地歎出一口氣來。駝隊連綿不絕地從城外湧進來,事實上只要有可能的話、任何人都會選擇進城裡來過夜;夜晚野外的沙漠全無白天烈日照耀下的溫度,換來的卻是足以凍死人的凜凜寒風。惡魔稍微定了一下神,這才走向前面不遠處的一個街角——拐過這個街角便是他和他的兩個同伴在維蘭城裡的落腳地棕櫚葉旅館。
「這是怎麼回事?」惡魔安姆蒂爾斯才轉過街角、就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足足二十多頂駝轎橫七豎八地停在棕櫚葉旅館的門外,駝轎是沙地帝國裡常見的一種交通工具、外觀像是一座安裝在兩根槓子上的小亭子,而承擔其這座小亭子重量的任務則有少則兩頭、多則八頭的駱駝來承擔——用於擔本書轉載拾陸文學網轎子的可絕對不是軍隊裡的角駝,這個任務通常都是由一些年輕力壯的雙峰駝來承擔。惡魔放眼所及的駝轎,最少都落在六頭駱駝背上——換言之這些駝轎的主人無一例外地都是沙地帝國的部落貴族,惡魔從那本名為《沙漠民俗》的書籍中看到過這一點。
儘管目前維蘭城是沙地帝國的國都、貴族當然不會少見,可是為什麼同時會有這些個貴族聚集在棕櫚葉旅館門外呢?惡魔一邊猜測著、一邊用力擠開大批圍觀的人群,好不容易才擠近了棕櫚葉旅館的大門口,不少沙地帝國的居民向這個橫衝直撞的外地人怒目而視;然後前任托爾火山地下城城主就知道為什麼棕櫚葉旅館門外會出現那樣的一副情景了。
棕櫚葉旅館的門口兩側本來分別懸掛著一塊寬闊之餘、比惡魔的身高還要長出不少的棕櫚葉片,此刻其中一片已經被人切下了半截——從斷口位置看來,這肯定是某種十分鋒利的武器的傑作;棕櫚葉旅館門口是一道堅固的三級木製階梯——整座棕櫚葉旅館由無數石樁子承托、離地而起,而這木製階梯正連接著街道地面和大約人類膝蓋部分高度的棕櫚葉旅館的木質地板。此刻這道木製階梯中間的那一級居然被人踩斷了,惡魔還清晰記得住進棕櫚葉旅館時候,旅館裡的人得意洋洋地誇耀著、他們門口的這道木製階梯是用遠方進口的鐵木製成,被棕櫚葉旅館的無數客人踩踏了數百年而絲毫沒有破損——此刻卻被人硬生生地踩斷了中間一級的鐵木板。
惡魔小心地跨過被不知道什麼人踩斷了第二級階梯,走進棕櫚葉旅館大堂,然後立刻就發覺、這裡正是這場不大不小的混亂的中心;棕櫚葉旅館本身提供的、樸素而乾淨的木製桌椅已經被人搬到四周代替牆壁的、半人高的欄柵旁邊堆疊起來——棕櫚葉旅館的一樓並沒有牆壁、只有幾根雕刻著精美花紋圖案的木質柱子支撐著二樓的地板,據說這些木質柱子也是遠方進口而來的、比石頭還要堅硬幾分的鐵木,然而看到門口那被人踩斷的鐵木階梯、惡魔突然間對這家旅館的建築牢靠程度失去了信心。
「感情是現在身處棕櫚葉旅館大堂裡的這些客人看不上旅館本身提供的這些桌椅?」惡魔馬上就知道、自己的這個猜測是完全正確的;十幾個身穿沙地帝國貴族服飾的男人正四散坐在旅館大堂裡,——沙地帝國貴族的通用服飾是一種沉重而累贅的寬厚長袍,長袍上除了繁複無比的花式圖案以外、還墜著數不清的珠寶裝飾,據說沙地帝國貴族們長袍上墜著的珠寶數量與他們本身的地位成正比——這些貴族所坐的座椅很明顯都是自己帶來的其中一張沉重結實的原木座椅上鑲嵌著一整圈的夜明珠,而另外一張很明顯是用金屬打造的椅子上則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只是在沙漠裡、這樣的金屬椅子能坐人嗎?惡魔不禁猜測著,在烈日下坐上那樣的椅子、這跟坐進一個烤爐裡有什麼區別?
突然間,其中的一個貴族擺了擺手——現在的棕櫚葉旅館裡,除了這十幾個貴族以外、其他似乎所有人都是站著的;一個看似是這個貴族的隨從的男人聽了他家主人的命令以後,拉開他身上背著的一個口袋的袋口、然後從裡面掏出來滿滿的一把金幣——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金幣,惡魔突然間感覺到自己的雙眼裡開始散發出金色的光芒、當然,這只是金幣的顏色在惡魔的紅色眼珠子裡閃耀的光彩而已。那個隨從隨手將手裡的金幣向棕櫚葉旅館樓梯口的方向撒去,叮叮咚咚的聲音聽起來直讓人感覺心曠神怡;坐在樓梯口處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他是棕櫚葉旅館的總管,惡魔他們住進來的時候這個老頭還一再向他們吹噓自己在角駝騎士部隊時候的豐功偉績——此刻老頭面對迎面撒來的金幣的反應,倒是的確有幾份騎士的影子老頭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裡,任由金幣七零八落地掉落腳下之後才低下頭、似乎在計算地面上金幣的數目;半響之後、老頭抬起頭來望向指使隨從撒出金幣的那個貴族,然後乾淨利落地搖了搖頭。那個貴族半側著身子坐在一張華美無比的寬椅上,看見老頭的動作之後、輕歎一聲,臉上露出一種百無聊賴的表情、一邊再次擺了擺手;於是貴族的隨從再次撒出了一把金幣,這一次老頭終於點頭了。
兩個侍女從老頭背後走了出來,其中一個開始細心地撿起地上的金幣、而另外一個則轉身走進了樓梯口棕櫚葉旅館的樓梯口不止通向二樓、同時也通向地窖,當蹲在地上的侍女將最後一枚金幣都撿了起來的時候、另外一個侍女也正好從地窖裡走了出來,她手裡捧著一塊潔白的絲絹,而絲絹裡包裹著的、是一塊正方形的冰塊,冰塊的邊沿長度約莫比普通人類食指的兩個指節長度短那麼一點點——也許說是冰粒會更加合乎事實。
滿滿的兩把金幣就只能夠買到這樣的小小一塊冰塊——沙漠裡的冰塊價錢雖然昂貴、倒也還沒貴到這個地步,後來惡魔問起棕櫚葉旅館的總管時候、那個自稱出身角駝騎士部隊的老頭告訴他,在這些貴族面前、老頭臨時將棕櫚葉旅館的所有物價提高了一倍、同時把相應價格的冰塊大小縮小了一半——換作是別處或者其他時候,這樣的奸商只怕會被人當場痛打;可是此時花了大價錢買了小冰粒的貴族臉上,卻流露出一副滿意的表情。只見捧著冰粒的侍女緩緩地走向那個貴族,然後從他面前走過、直到走到另外一個人面前,這才單膝跪下、將手中的冰粒奉上。
一隻潔白無暇、柔若無骨的手輕輕地將那顆冰粒拈起,然後將冰粒緩緩地貼到這隻手的主人的臉上——這是沙漠中貴族所喜愛的降溫方式,然而除了家財萬貫的王公貴族以外、就連普通的貴族都未必消費得起;惡魔看不清那張被拈著冰粒的手遮掩住的臉龐,倒是圍在這個人四周的貴族的臉色上看出,這只怕是一位絕世佳人——這些貴族每一個都蒙著輕巧的面紗、毫無疑問每一個都是男性,而值得他們這樣花錢的、自然是某位花容月貌的女子了。
這個女子所坐的是一張輕巧靈便的籐制涼椅,被漆成奶白色的籐條彼此交錯、營造出一幅幅華美絕倫的圖案;構成這張椅子的每根籐條的接口位置都用銀環包裹著,而每一個銀環上都鑲嵌著無數細碎的鑽石作為裝飾,而椅子的兩邊扶手則乾脆是兩根比尋常人手臂還要粗一倍的象牙,這兩根微微粉紅色的象牙的根部和尖端都以閃耀的白金作包裹——整個維斯塔大陸上,只有極少幾處地方有大象生存、據說全維斯塔大陸現存的大象不過萬數,而長著粉紅色象牙的大象則更是罕見傳說每三千年才會出現一隻的象王的象牙就是粉紅色的。
「這張籐椅到底值多少錢?」惡魔安姆蒂爾斯禁不住開始盤算起來,一邊繼續打量坐在這張只怕是價值連城的籐椅上的人;首先映入惡魔眼裡的是一雙潔白如玉的柔荑,四串小巧的銀質、也許甚至是白金打造的腳鏈被戴在那雙腳腕上,卻被腳腕主人那潔白的膚色映得毫無光彩。坐在籐椅上的女子外罩一件半透明的淡紅色輕紗、內裡穿著一身潔白的長裙——長裙裡似乎被織入了什麼特殊的材料而散發著淡淡的奶白色螢光,一條紗織的腰帶攬在這個女子的腰間、無數被編織在腰帶上的流蘇似乎正在隨風搖動;除了那幾條腳鏈以外、這個女子身上的飾物就只有她戴在右手上臂部位的一個金環,這個金環被打造成一隻獨角獸的樣式、多餘的部位全部鏤空,其精巧的手工說明著毫無疑問是某位極度出色的矮人工匠的出品。
這時這個女子拈著冰粒的小手終於緩緩地放到了籐椅的象牙扶手上,而惡魔安姆蒂爾斯也終於看清楚這個將周圍幾乎所有男性視線都吸引住的女子的模樣;可是惡魔的臉色看起來幾乎是見了鬼一樣、瞠目結舌地呆呆看著那個女子——事實上出身深淵魔域的前任托爾火山地下城城主對於見鬼倒是習以為常,畢竟他從前還有一個夥伴可是貨真價實的死靈生物。然而此刻的惡魔安姆蒂爾斯的的確確是被驚呆了,他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眼中所見的事實,坐在那張價值連城的籐椅上、讓這些沙地帝國貴族不惜隨手拋出大把金幣的女子,赫然便是與惡魔一同前來此地、準備去刺殺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六世的同伴黯精靈妮絲。
深沙兄弟會的初次任務六
「什麼啊,明明是之前你自己瞎了眼看不到嘛……」據說很久以後的某一天,黯精靈妮絲曾經這樣抱怨著;事實上從棕櫚樹旅館裡那天晚上開始、無論是惡魔安姆蒂爾斯還是人類騎士德爾克#822;雄鷹,都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直視妮絲的臉。
當時而言,惡魔發現自己實在想不出任何適當的形容詞來形容妮絲的容貌,惡魔安姆蒂爾斯的表妹、魅魔莉莉絲也算得上是天香國色了——魅魔本身不就是靠著動人的外表來混飯吃的麼——可是如果站在此刻的黯精靈妮絲身邊,只怕魅魔自己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如果不想從此對自己的外貌失去所有信心的話;惡魔是從來都沒有發現已經陪伴在自己身邊這麼久的妮絲的外貌竟然是如此地出眾,不只是他、就連托爾火山地下城乃至深沙地下城裡的每一個怪物似乎都沒能夠看出來,那個整天蹦蹦跳跳、言行粗魯,時不時橫眉怒目的女性精靈盜賊,在骨子裡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美人。
其實這倒也難怪這些怪物的,不是說他們沒眼光、緣由還是出自於妮絲自己身上身為盜賊、而且長期混跡在這些大多對於外表沒什麼感覺的怪物中間,妮絲何曾想到過要注重一下自己的外貌舉止呢?穿上妮絲平日所穿的軟皮甲和皮靴,在上種種常見的旅行者裝備、再美的女性的光華也得削減一大半;再加上妮絲平日都只是隨意地扎一下自己頭上的火紅色頭髮,然後動不動地就跟人大打出手之下,剩下的那一半美色也只得無奈地被遮掩住了。
只是此刻妮絲卻為什麼會突然以這樣一副外貌坐在棕櫚葉旅館大堂裡,接受諸位沙地帝國貴族的眾星捧月呢?這時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一下惡魔的肩膀,惡魔連忙回過頭來、這才發現自己的同伴,前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822;雄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他背後;細聲聊了好一會兒,惡魔才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惡魔自己跑去維蘭城圖書館裡看書的時候,黯精靈妮絲則不得不承擔起去尋找維蘭城裡的內應的任務——幾乎毫無頭緒,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只由無數銅絲纏繞而成的耳環;起先妮絲只是穿著自己平日的衣著,隨手將那只耳環戴起、便打算跑上街去,看有沒有人會主動跟她接觸。可是只不過一會兒、妮絲便跑了回來原來沙地帝國源遠流長,幾乎所有居民的衣著服飾和飾物都有著一定的標準和配搭,而身穿一身盜賊服飾的妮絲戴上那樣一隻滿載古風的耳環,自然顯得十分格格不入、乃至於有點怪異。其實就尋找與這只耳環有關的人員的話、在大街上顯得突出一點倒並不是壞事,只是妮絲一時興起、突然間想要打扮一下再出門。
外出執行刺殺任務的妮絲自然不會隨身帶著什麼華美的衣物,只是妮絲隨手丟下幾個金幣、棕櫚葉旅館的總管就帶著幾個侍女跑了上來;總管拉著德爾克#822;雄鷹出了房間門外、只留下幾個侍女在房間裡為妮絲作打扮。不一會兒、走出門來的妮絲就已經讓棕櫚葉旅館總管和前頭等聖火騎士吃了一驚,打扮之後的妮絲可謂是容光照人——也可以說是面目全非,德爾克#822;雄鷹幾乎要認不出自己的同伴來;而妮絲自己打扮之後卻也裝出了一副淑女模樣,只是微微一笑、便轉身走出了維蘭城街頭。
本來德爾克#822;雄鷹是打算跟妮絲一起出去找所謂的內應人員的,只是妮絲這樣打扮之下、這位曾經統領數千騎士的前頭等聖火騎士大人突然間自覺形慚,竟然不敢跟妮絲一起出門去了——說回來德爾克#822;雄鷹的外貌雖然說不上英俊,但也絕對可以算得上相貌堂堂,在深沙地下城裡的時候、惡魔和妮絲還時不時說他總有一天會長出滿面鬍鬚、活像那些威嚴十足公爵大人之類的樣子——於是德爾克#822;雄鷹便留在棕櫚葉旅館,跟那個旅館總管一邊懷念騎士生涯、一邊學著玩沙地帝國中流行的橡子棋去了。
轉眼間半天時間過去,正當開始有點擔心妮絲的前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822;雄鷹準備出去找她的時候、妮絲回來了——帶著浩大的聲勢。一共二十四頂裝飾得無比華麗的駝轎陸陸續續地停在棕櫚葉旅店門口,旅館總管甚至能夠隨口說出那些駝轎的帷幕上所繡的家徽屬於那一家;根據旅館總管所說,維蘭城裡排名前列的幾乎每一個貴族家庭都來了,最大的那個家族的駝轎也是最寬敞舒適的一頂,而從駝轎裡面款款走下來的、正是德爾克#822;雄鷹和惡魔安姆蒂爾斯的同伴黯精靈妮絲。駝轎原本的主人此刻正由一個僕人背在背上、隨著駝轎慢慢地走了過來——沙地帝國最近流行著一股新風尚那些貴族們紛紛僱傭僕人和駝轎,以求達到腳不佔戶外地面的目的,至於這種風尚從何而來、就不得而知了。緊接著旅館總管便發現每一頂駝轎的主人此刻都沒有坐在自己的駝轎上、換言之那些駝轎其實全部都是空的;總管連忙找了幾個那些貴族的、自己相熟的僕人查問,這才知道原來妮絲才踏上維蘭城街頭不久、就引起了維蘭城中貴族圈子裡的轟動。
打扮過後的妮絲的外貌實在出眾,自然而然地引來了路人的目光——事實上還有不少妮絲後來口中所說的「狂蜂浪蝶」,就這半天時間裡、妮絲接連迎來了超過五十次的求婚;人類天生有一種從眾的心理,只要有那麼三五個人說妮絲漂亮、很快滿街上就都是對妮絲的美貌的讚譽聲,而從第一個大著膽子上前求婚的人出現之後、這種近乎完全不經考慮的請求就接二連三地向著黯精靈妮絲飛撲而來。沒過多久,這些求婚者中的平民、以及相對弱小的貴族就開始自覺地散去,留下來的都是維蘭城裡的大貴族子弟;這些大貴族子弟為了表示他們的誠意,便紛紛開始使出各種各樣的手段來試圖要討好妮絲。
事實上,現在尾隨那二十多頂駝轎而來的、背著包裹籮筐箱子之類的人,他們所帶的東西就正是那些大貴族子弟為了討好妮絲所搞出來的傑作。妮絲在一家販賣絲綢圍巾的店舖門口看了兩眼,馬上就有一個貴族跳出來聲稱要將此刻絲綢圍巾店舖裡所有的貨物買下來送給妮絲、而其他貴族則紛紛派遣手下四處搜尋所有他們認為妮絲可能看得上眼的圍巾拿來做禮物;妮絲只不過在一家珠寶店裡隨口問了一條項鏈的價錢,轉眼間幾乎數不清數量的項鏈就已經擺在她面前任由她挑選——據說就在那一刻,整座維蘭城裡除了胡楊大帝六世自己的首飾以外、幾乎所有有點名堂的珠寶都已經被送到了妮絲面前。
「不是吧,這裡雖然是沙漠,可是那些貴族也不至於……難道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女人?」惡魔安姆蒂爾斯對這一切難免感覺有點難以置信,儘管經過打扮以後的妮絲的確是一個難得的美女,只是也未必就能夠就這樣讓維蘭城裡幾乎所有的大貴族子弟都為之傾倒吧?
「維蘭城裡女人多得是,只是能夠造成這樣激烈競爭的求婚對像實在不多罷了。」前頭等聖火騎士很明顯早已經就這一點去打聽過了。
事實上這些大貴族子弟的這一系列舉動的目的,並不單止是為了妮絲的美色而已,他們更大的目的、是炫耀,炫耀自己的勢力、自己的財富以及自己的吸引力;人人都知道現在在位的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大帝六世已經年近八十,隨時打個踉蹌都可能會要了這樣年齡的老人的命,而胡楊大帝六世一旦去世,接下來的就是全沙地帝國的酋長會議、以及下任沙地帝國大帝的選舉儀式。現在圍繞在妮絲身旁的,全部都是有資格當選沙地帝國大帝的酋長子弟——沒有一個例外,他們現在所競爭的不單只是美貌的黯精靈妮絲的芳心,還有整個沙地帝國人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