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算是新生三
「不……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子?」無論年老的聖盃騎士平日表現得有多麼鎮定,此刻緊握韁繩、不停顫抖著的雙手都反映出了他內心的震驚和恐慌首發
一切一切,都與神聖騎士團此前預估和計劃的不一樣。神聖騎士團計劃在情報中、傭兵國塔莎軍隊的修整的最後一天晚上發動突襲,傭兵國塔莎的軍隊卻在神聖騎士團準備發動突襲的前一天晚上先發制人;首先是在短時間內失去與所有斥候的聯絡,然後哨兵和巡邏隊伍就在對方偷襲下全軍覆沒,緊接著神聖騎士團的騎士們就迎來了傭兵國塔莎軍隊的全面進攻。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況下,也許神聖騎士團的騎士們還能夠與對方一搏,然而還有更多的不利因素集中在這些蘇梅蘭德公國最後的精銳部隊的身上為了準備明晚的進攻,今天晚上的神聖騎士團全員都處於放鬆和修整狀態下;而在年老的聖盃騎士估計下,氣勢洶洶地撲來的傭兵國塔莎的軍隊數量,足足是他所得到的情報所提到的三倍以上;最為致命的一點,就是幾乎所有神聖騎士團成員,在吃完今晚的晚餐之後,都不約而同地出現了諸如頭暈、手腳發麻以及腹瀉等中毒症狀。
「今天的晚餐怎麼回事?」聖盃騎士怒吼著、俯下身去想要捉住身邊的一個軍官的胸襟,卻撈了個空、幾乎就此從馬背摔落到地面上。那個負責管理全軍飲食的軍官滿面驚慌地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我不知道,聖盃騎士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酒,一定是那些酒,那些盜賊公會送來的酒的問題……」
「哼……」年老的聖盃騎士悶哼一聲,轉回頭去看著面前的戰況。這時幾個騎士縱馬奔上神聖騎士團總指揮部所在的土丘上來「聖盃騎士大人,前線頂不住了,請您無論如何立即從這裡撤退!」
「撤退?你們在說些什麼笑話?讓我丟下這裡幾乎全部的神聖騎士團騎士撤退?」年老的聖盃騎士搖著頭,滿臉的苦笑「不,絕不撤退,我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
「不,不,對不起、聖盃騎士大人,請馬上集中您的親衛隊、向博爾港方向離開,與布倫王子閣下的衛隊彙集。」
「告訴我,前線的情況到底是怎樣了?」聖盃騎士將面前的幾個騎士的請求放到腦後、只顧提出他自己想要知道的問題。「你們是隸屬那支部隊的騎士?」
「幾乎全部部隊都已經潰散了,我們隸屬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的營隊,我們的長官命令我們脫離戰線、前來這裡護送聖盃騎士大人離開,我們營隊的騎士會盡全力支撐到聖盃騎士大人您安全脫離的。」
「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原來還有他們在苦戰著,這樣一來我就更加不可以丟下他們、自己逃命了,不是嗎?」年老的聖盃騎士臉上流露出一絲悲哀和懺悔,接著、他提高了音量,大聲叫喊道「聽著,全體上馬、準備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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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那老頭子怎麼在這種時候來發瘋!」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一邊小心地讓對面敵人的矛尖從自己的胸甲上滑過、一邊大聲地咒罵著,大批穿著銀光閃爍的全身鎧甲的騎士從土丘上一湧而下、向著傭兵國塔莎軍隊發起了衝鋒,這倒是給了苦戰不已的、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的營隊一絲喘息的機會。於是德爾克·雄鷹順手用手中的矛柄將對面敵人敲下馬來、然後扭轉馬頭向率領著衝下來的神聖騎士們的聖盃騎士迎去。
這裡本來是一片綠草如茵的草地,也許被神聖騎士團選作為他們的駐營地點、就是這片草地的不幸;此刻的綠草已經被諸多神聖騎士團騎士的鮮血所染紅,遍地都是鎧甲和盾牌,以及各種武器的碎片,還有數不清的屍體和重傷墜馬、一息尚存的傷員,其中絕大部分身上都穿著神聖騎士團的鎧甲首發
那些掉落馬下的傷員紛紛掙扎著、呻吟著,雖然仍然在馬背上努力奮戰的雙方戰士都不會有那個空閒來給予他們最後一擊,然而四處奔騰的馬蹄還是會在不經意中剝奪他們最後的逃生希望。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的戰馬就從這樣的一個傷員身邊經過,他仔細地考慮了一下、是不是要花費那麼一點點多餘的力氣來給予對方最後的仁慈;一個傭兵國塔莎軍隊的戰士為頭等聖火騎士解決了這個問題,一雙鑲著鐵掌的馬蹄重重地踏在這個傷員的身上,而馬背上的戰士則用手中的彎刀向頭等聖火騎士狠狠地劈了過來。
這種程度的攻擊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從十二歲開始就作為隨從出現在戰場上,比這還要凌厲十倍的攻擊他都早已屢見不鮮;於是頭等聖火騎士輕鬆地側了側身子、避開迎面劈來的一刀,一邊將手中的盾牌向對方重重地扇了過去。這一下重擊使得對方連人帶馬後退了兩三步,接著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的長矛就立即貫穿了對方來不及做出防備的胸口。
鮮血從對方的口中、還有胸口上噴濺而出,對方的屍體從馬背上重重摔了下來、身上還插著頭等聖火騎士的長矛;一時疏忽、沒有及時將自己的長矛從敵人身上拔出來的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長矛一折兩段。「呸!」頭等聖火騎士隨手將手中剩餘的半截長矛扔落在死去的敵人身上,回過頭來,從地上一個受傷的神聖騎士團騎士的身上、把刺穿了他的腹部的長矛拔到自己手中;那個受傷墜馬的神聖騎士團騎士睜圓了雙眼、兩腳一蹬,頭等聖火騎士拔出長矛的這一下要了他的命。
「原諒我,也許不將這長矛拔出來、你還可以掙扎多一會兒……」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喃喃說道「不過,那又什麼區別嗎?」頭等聖火騎士苦笑著舉起手中沾滿同伴鮮血的長矛,向前面簇擁成一團的、傭兵國塔莎軍隊戰士衝了過去;他親眼看到兩位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在傭兵國塔莎軍隊的攻擊中掉下馬來,面前被敵人包圍著的、年老的聖盃騎士已經是最後的、神聖騎士團的最高領導者。
然而,當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殺翻了一個又一個敵人、終於殺進重圍中的時候,他正好目睹了這樣一幕一個身穿鑲嵌皮甲、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用他手中閃亮的雙手巨劍用力一劈;戰馬的馬頭帶著一股濃稠的鮮血遠遠飛開,年老的聖盃騎士與他的戰馬失去了馬頭的軀體一起,緩緩地往地面上倒下。
也許算是新生四
「榮譽即吾命。」白髮蒼蒼的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喃喃自語。
他已經六十七歲了,計劃裡、他將會在明年退休,將自己胸鎧上、那花環圍繞的聖盃圖案交託到另外一位神聖騎士團騎士手上,他心裡早已經想好了幾個預備人選;南方的博爾港氣候溫暖、景色宜人,實在是一位退休的聖盃騎士安享晚年的好地方,等他退休以後,也許會將他的一對孫子和孫女接來,由他親自教育,跟隨在蘇梅蘭德公國布倫王子身邊的、他的兒子也許並沒有太多空閒來管教孩子們。
聖盃騎士的孫子的身材比一般同齡的孩子要高大不少,長大以後想必會成長為一位跟他祖父一樣的、英勇的神聖騎士團騎士,也許有一天還能夠穿上像他祖父身上一樣的、象徵著神聖騎士團最高榮譽和地位的聖盃騎士鎧甲;聖盃騎士的孫女是一個小美人,儘管才剛滿六歲、也已經看得出日後的美人胚子,這個冰雪聰明的小女孩一直都說要永遠陪伴在祖父身邊,但是也許幾年之後、某個年少英俊的小伙子的眼神一勾之下,她就會迎來真正屬於她自己的生活。
多麼動人的憧憬,如此美好的未來,卻早已經蕩然無存了。聖盃騎士的兒子,那個跟隨布倫王子從首都撤退、退往博爾港的兒子傳來的訊息裡,沒有哪怕一個字提到他的孫子和孫女;他知道,自己的孫子和孫女留在了已經落入傭兵國塔莎軍隊手中的首都裡,對於他們的逃生,年老的聖盃騎士不敢報以任何的奢望。
白髮蒼蒼的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很想要長長地歎一口氣,只是面前的敵人並不允許他這樣做;這位年輕時代曾經名震一時的聖盃騎士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太多的悲傷,只是心裡面已經有一個詞也許已經永遠地消失不見了,那就是希望。
一個接一個的敵人在他的攻擊中倒下,他依然驍勇。這位年老的聖盃騎士的一生中,從來沒有在哪怕如何強大的敵人面前退縮過半步,這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榮耀。
「榮譽即吾命。」白髮蒼蒼的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的一生就是在這句箴言的伴隨下渡過。
年輕時代的聖盃騎士放棄了祖傳的、皇家圖書館裡的學士職位——後來他的兒子卻重新回到那個職位上,投身到神聖騎士團中;他英勇善戰、有勇有謀,「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精神、誠實、公正」,在這八大信條的指引下,他在神聖騎士團裡一步、一步地向上晉陞,就如同他在戰場上的表現一樣、從不後退。
他身批荊棘圍繞的聖火紋飾胸甲的時候,這位二等聖火騎士率領著五十個同伴——其中大部分人的階級比他更高,面對超過八百名進逼王宮的叛軍苦戰了一晚,最終堅持到援兵到來,他是最後活下來的七個人中的一個。
當他披上象徵二等聖劍騎士的、聖劍紋飾胸甲的時候,蘇梅蘭德公國北方發生了一場三臂巨怪騷亂;他率領一個營,約莫一千七百七十五名神聖騎士衝進深山、那些三臂巨怪的巢穴裡,最終只有兩百個人活著回來,而那些四處肆虐的三臂巨怪則被一個不留地全部殲滅。
終於,他晉陞成為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全蘇梅蘭德公國的神聖騎士團三分之一的騎士歸他指揮;一波接一波的挑戰迎面而來、他從來都不曾退縮,也從來沒有被擊敗,直到今天。
也許,這一次的失敗,也代表著他生命的終結,但在斷氣之前,有些東西、他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堅持下去。
「榮譽即吾命。」白髮蒼蒼的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怒吼著,又一個傭兵國塔莎軍隊的戰士被他的長矛貫穿。他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了,他錯誤地相信了來自盜賊公會的情報、而事實證明,他們遭到了盜賊公會無恥的出賣;挽回自己名譽的唯一方法,就是在這片血腥的戰場上,與這些為自己所累的、神聖騎士團騎士們一同面對,一同戰死。
聖盃騎士座下戰馬的馬蹄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他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的血戰,除了也許能夠稍微挽回一點點自己的名譽以外、還有些什麼意義;他只知道不停地進攻、進攻、再進攻,他只想要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去擊倒面前的每一個敵人。「戰場上,哪怕是全知全能的神祇也不可能照顧得到每一個人,但是,一定要相信、神祇們就在你們的身邊,神祇們知道你們努力奮戰的心情、也會毫不吝嗇地給予你們最高的獎賞,那就是勝利!」年老的聖盃騎士曾經一遍又一遍地向自己的部下說過這番話,然而,此時此刻、這番話還值得騎士們信賴嗎?至上天堂裡的諸神真的還伴隨在他們身邊、看著他們奮戰,而不是已經徹底將他們遺忘、放棄了嗎?
「榮譽即吾命。」白髮蒼蒼的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重複著,他無論如何都想要相信諸神,他將會奮戰至死,如果那就是諸神們的旨意的話。聖盃騎士看見了一個似乎是傭兵國塔莎軍隊的小隊指揮官,那個身穿鑲嵌皮甲的中年男人的身材也許不比其他人高大許多,但是戰鬥的技巧卻比其他人更加純熟;不少傭兵國塔莎軍隊的戰士跟隨在那個中年男人身後,瘋狂地攻擊著依然在竭力奮戰的神聖騎士團騎士,擊倒那個中年男人、想必能夠給那批早已經筋疲力盡的神聖騎士團騎士稍微解一下圍,他想。於是……
「榮譽即吾命。」白髮蒼蒼的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怒吼著縱馬衝上前去,他成功地打亂了對方的隊形、並且直接衝到了率領著這一小隊傭兵國塔莎軍隊的中年男人跟前。然而,那是一張他曾經見過的臉,說不上熟悉,但是他一定見過這個男人,而且見面的時候、這個中年男人身上披著的一定不是這種樣式奇特的鑲嵌皮甲。(玄幻奇幻頻道,更多精彩等著您)
對,騎士鎧甲,曾經這個中年男人身披著一套白色的全身鎧甲出現在他面前,那是某個外交儀式、而儀式的對方是神聖亞賽爾帝國?年老的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突然想起對方的身份,也許應該說、是對方曾經的身份,他相信自己絕對不會認錯人,他信任自己的眼神;在神聖亞賽爾帝國裡,對方有著跟聖盃騎士在自己的國度裡不相上下的威名,也許,地位甚至比聖盃騎士在蘇梅蘭德公國的地位更高。於是,白髮蒼蒼的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愣了一下,他實在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這麼一個敵手。
可是這裡是戰場,混戰中的戰場,只需要一絲的疏忽就足以致命的戰場;那個中年男人並沒有放過聖盃騎士發愣的這一點點空隙,並且將他手中的雙手巨劍向著年老的聖盃騎士方向劈來。聖盃騎士座下戰馬的馬頭帶著一股濃稠的鮮血遠遠飛了開去,而年老的聖盃騎士則隨著他的戰馬的倒下、而摔倒在地面上。
「榮譽即吾命。」白髮蒼蒼的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默念著,他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踩在滿地的鮮血上一滑;於是仰面摔倒的聖盃騎士再一次清楚地看見那個中年男人的面龐,「神聖亞賽爾帝國的聖光騎士團團長,綠葉教會大主教采尼·克阿莫?」年老的聖盃騎士知道這樣的問話毫無意義,他甚至也不期待對方的回答。
「不,諸神已經遺棄了這片大地、以及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人們。我是新神指引下的塔莎共和國軍,第六營第八分隊隊長,采尼·克阿莫。」中年男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雙眼中似乎流露出一絲的同情「瞑目吧,尊敬的聖盃騎士。五神的聖光籠罩大地。」雙手巨劍被交到一隻手上握著、而劍尖直指向年老的聖盃騎士的胸口。
真的如同他所說,諸神已經遺棄了他們的子民嗎?白髮蒼蒼的神聖騎士團聖盃騎士合上了雙眼,帶著這樣的疑問、再一次重複「榮譽即吾命。」
「住手!」突然間,一聲怒喝傳來。一把長矛遠遠地飛來、牢牢插在聖盃騎士耳旁的地面上;長矛那晃動著的矛柄勉勉強強地將前任聖光騎士團團長采尼·克阿莫的雙手巨劍彈開,這一下救了年老的聖盃騎士的性命。一匹披著破碎馬甲的戰馬飛馳而來,騎在馬背上的騎士胸口上有著花環圍繞的聖火圖案;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的雙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徹底的血紅色,只見他反手將身邊的長劍拔了出來,衝上前去與那位前任聖光騎士團團長采尼·克阿莫面對面,兩劍相交之下、濺出無數輝煌耀眼的火花。
「真不好意思,哪怕被諸神遺棄了,我們也沒有打算要遺棄自己呢。」